《人间有洪水猛兽》深雨

126、牺牲

　　“实在是太荒谬了。”丹尼尔站在近百米高的高塔顶端，俯视着下方各种颜色能量脉冲四处纷飞的场景，他的目光集中在了那台暗红色的机甲上，忍不住轻声说道，“一个机动性极强的移动炮台，行走的导弹发射井吗？”
　　的确，这个世界的机甲，以及科技发展的路线，的确是有点诡异，以自己的视角，和自己原本的世界对比来看。白月林在心中这样想道。
　　下方传来的爆炸声和转瞬即逝的强光使得丹尼尔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挡住眼睛，等那道强光过去之后，他才重新睁开双眼，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长出一口，将手中的M1911对准了下方暗红色机甲胸腔处测前的顶部装甲。
　　如此远的距离，除非击击穿顶部装甲最薄弱的地方，利用四处飞散的弹片击杀舱内的驾驶员，否则几乎没有任何胜算。这种战法一击制胜的可能性极低，更何况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移动靶。
　　屏息凝神，白色的世界中，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只剩下了那个点。
　　打开枪栓，下按，扣下扳机。
　　黑色的子弹犹如幽灵一般冲出，带起了一连串残影和巨大的后坐力，电磁场和特制火药产生的两种力量汇聚到一起，给予了这颗特制子弹惊人的速度与力量。子弹划破战场的硝烟，准确地击中了那个点，用其巨大的动能穿刺了合金装甲，在驾驶室内部化为弹片四处纷飞。
　　怒火在受到攻击后瞬间做出反应，仿佛驾驶室中驾驶员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样，控制系统自动瞄准并锁定了高台上的丹尼尔，对他发射了三枚战斧导弹。丹尼尔再看见自己的攻击并没有一击制胜，就毫不犹豫地从高台上纵身跃下，在半空中调整身形连开三枪，在导弹命中自己之前，利用凭借叠加的相对速度导致动能暴涨的子弹将其一一击毁。
　　他从爆炸的产生的黑烟中窜出，面对突如其来的聚能激光束流却毫无惧色，将枪口对着右方再次连开三枪，凭借电磁炮来到的巨大后坐力险之又险地与白金色的束流能量擦肩而过。
　　落地的瞬间双腿自然弯曲，然后如同弹簧一般瞬间爆发，以一个完美的翻滚躲开了另一道束流能量，随后马上起身，将枪口对准了怒火的驾驶室，果断地扣下扳机。
　　丹尼尔这才反应过来这是M1911为数不多的缺点——弹夹内只有七发子弹。丹尼尔刚想从腰带的格袋空间中取出一个备用弹夹，来自怒火的战斧导弹就已经来到自己的面前了。
　　突然，一架淡蓝色的机甲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超高速从不知何处冲了过来，用机体当做盾牌挡在了自己身前。导弹的轰击使其巨大的机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但却没有被击倒。
　　“汤姆，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怒火的中心处产生了一个拥有巨大吸引力的引力场，突然出现的亮红色与警报声使在场所有人的神经高度紧绷，“你们谁都别想逃出这个引力陷阱，化为灰烬吧！”
　　“混蛋！你不惜自爆也要……”丹尼尔愤怒的喊叫在由引力场引动的强大空气对流形成的风暴中并不能持续存在多久，他的身体被引力和狂风卷起，朝着那个名为怒火的风眼飞去，如同台风中的一颗石子，毫无抵抗之力，“英灵顿基地下方有大量易燃易爆的赛斯格特晶矿，你这样做……”
　　丹尼尔的怒吼再次被打断，因为那台淡蓝色的机甲伸出手抓住了自己，然后马上就以投掷垒球的姿势将自己扔了出去，扔出了引力风暴的作用范围。身处空中的丹尼尔可以清楚地看到，下方一道淡蓝色的屏障瞬间展开，将两台机甲包裹了进去。那台淡蓝色的机甲冲到了怒火面前，紧紧地抱住了这个风眼。
　　恐怖的爆炸掀起了难以想象的热浪，一片赤红色瞬间将淡蓝色代替，吞噬了其中的一切，但又马上消散。圈内的毁灭为圈外带来了安全，丹尼尔知道，他的逝去，替英灵顿乃至整个索瑞迪欧消除了危机。
　　逆十字的牧师，最终在黑暗中与光一起消逝。
　　汤姆最终也和艾米丽一样，死于战争中了。白月林有点伤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无法流泪。也许是一个局外人的原因吧，就好像包围圈外面，围墙外面的那些人，这个城市以外，这个国家，绝大多数人仍未了解真相，他们仍不曾知道发生了什么。有许许多多感人的故事发生，每一个小人物都有自己的执念，可是这些执念，又有多少实现，为人知晓呢？
　　丹尼尔的身体在空中飞出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落地后又接连不断地翻滚，身体各处在承受了几十米的刮擦后皮开肉绽，鲜血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涌出。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充血的双眼无神得王者西方，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凯思雅与菲米娜。
　　“丹尼尔？你怎么用这种方式……飞回来了？”菲米娜发现丹尼尔的状态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丹尼尔，你没事吧？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刚才的爆炸废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枚炸膛的炮弹。”
　　“汤姆他死了……为了救我，为了救所有人，死了……”丹尼尔没有回头，迈着僵硬的步伐向前走去，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他不应该死的，她也不应该死的，这都是我的错……”
　　他直直地撞上了一面突然出现的蓝色屏障，身形停滞，变得更加僵直。
　　“别管我。”他没有回头，冰冷到仿佛能将一切冻结，“让我走。”
　　“不，我不会让你去送死。”凯思雅平静地望着丹尼尔，轻声说道，“保持冷静。”
　　丹尼尔在转身的瞬间完成了弹夹的填充，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凯思雅，双眼布满红色的血丝，仿佛能滴出血来。他咬牙切齿地站立在那里，目光极其凶厉，就像一台失去了控制的机器，一头暴怒的走兽。
　　白月林知道，局势开始失控了，但是她无能为力。
　　“你让我如何保持冷静！艾米丽死了，汤姆也死了！当初我可是发过誓要保护好他们的啊！”丹尼尔嘶吼道，持枪的右手不停地颤抖，“让我走！你们两个已经得到了SR1037的控制权，也就不需要我了！我们之间的利益合作已经结束了，我的死活与你们无关！别管我！”
　　“丹尼尔，不要再逞强了，自己欺骗自己有意思吗？愤怒又如何？愤怒是这样宣泄的吗？你这样真的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吗？。”凯思雅看着丹尼尔，平静地说道，“如果是的话，那你就开枪吧。不过，你舍得杀死我们吗？”
　　丹尼尔垂下了手，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眼角竟出现了晶莹的泪光：“混蛋，那你让我怎么办才好啊……”
　　“艾米丽和汤姆都是为了让别人活下去才选择自我牺牲，所以，我们只要如他们所愿，不愧对他们，好好地活下去就可以了。”凯思雅走到丹尼尔的面前，用手指弹了一下后者的脑门，“你这个笨蛋，别老是这样自作多情，你没你想象的那么冷酷，我说过了，你这叫冷静。”
　　“我估计就刚刚，连冷静也算不上了。”菲米娜无奈地说道。
　　“现在，能开启心灵广播吗？”丹尼尔突然问道。
　　“那个，怎么说好呢。”菲米娜把头扭到一边，尽量避开丹尼尔的眼神，“之前才发现，SR1037的控制系统出现了一点问题，刚刚才修复好。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你和姐姐先待在这里等待它启动，将记忆恢复……这次换我来，我去给你们争取时间。首都其他区域的政府军队马上就会赶过来，我去指挥逆十字联合抵挡他们。SR1037的内部指令已经设置好了，你们只要输入指令就可以了。”
　　菲米娜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就跑开了。丹尼尔看着她轻松地跨过那道淡蓝色的屏障，心中五味杂陈。他下意识地看了凯思雅一眼，发现她也是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菲米娜！”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心中怀着同样的不安与愿望，但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早点回来。”
　　“嗯！”菲米娜回眸一笑，那笑容在西下残阳的照拂下显得格外动人，仿佛将要成为定格的永恒。在白月林看来，这无异于诀别。

　　英灵顿基地的混乱逐渐停息，所有的政府守军都已经被消灭，失去了首领与目标的逆十字联合在战斗结束的同时也是去了方向。他们知道自己是反对政府的军队，他们知道这是一场反叛战争，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隐藏在英灵顿基地的秘密，也不知道自己在之前汤姆领导下所寻找的，正是叛乱的起源，平息全国平民武装暴动的唯一方法。
　　“逆十字联合的诸位，我知道你们在寻找什么！”菲米娜站在由碎石残骸堆成的废墟上，用某种特殊的方法将自己的声音放大，让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听到，“汤姆所说的那台能够揭示真相，击垮政府，阻止战争的机器，现在就在我手中！”
　　“你是杰克的女儿菲米娜？孩子，战争与你们无关，请你把那台机器控制权交给我们。”一台队长机走上前来，舱门打开，一名指挥官从中走出，但显然没有强烈的敌意，“这些事情还是让我们大人来。”
　　“我不相信政府，也不相信你们，但我需要你们的力量，就和绝大多数的自由平民武装一样。”菲米娜冷冷地说道，“父亲设定的控制程序只有我们姐妹俩能够启动，启动它还需要一点时间，我希望各位能够配合我的指挥抵挡即将到来的政府援军，为我争取时间！”
　　“你的意思是，你的作战指挥能力比我强吗？”这位指挥官显然是被激怒了，但他依旧控制着自己在孩子面前保持冷静。
　　“我知道政府军的布防位置与地下基地的位置，甚至还知道他们的进攻路线以及方法，还有兵力和武器。”菲米娜平静地回答道，“我的情报是百分之一百准确的。”
　　“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的父亲知道，他是前政府军事作战顾问，但是他的心并不在政府，我将完成他的意愿。”菲米娜坚定地说道。
　　“好吧，菲米娜。权限给你，你直接下命令吧，我们的生命就都托付给你了！”指挥官也是豁出去了，他这样说着，用电脑完成一系列操作，把权限转移给了系统外的临时连接个体。
　　“全员分散！分成由一台机甲和五名常规军组成的小队，每个小队保持十五米以上的距离，占据高处，互相呼应！我会在你们的探测雷达上标记定点，除了友军，所有的标记点都必须在出现的瞬间集火攻击！”

　　血红色的残阳逐渐没入地平线之下，天空在失去那道光之后陷入了黑暗。圆月从云中显现，将冰冷的金黄色撒下，用一种冷冷的温柔抚摸着大地与生灵的伤口。
　　英灵顿阴郁夜空的寂静被一架突然出现的巨大飞空艇打破，这架飞空艇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空中堡垒，而非一个巨大的气球。
　　那不是一架飞空艇，而是一个外形酷似鲸鱼，有白色金属构成的机械空中堡垒。
　　这是一头“白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