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洪水猛兽》深雨

125、广播

　　“丹尼尔，其实我欺骗了你。那种操作方法，真正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也就是二十分之一。”
　　“二十分之一？那你为什么要说是……”
　　“因为要让你感受到希望，而不是绝望，所以我不得不欺骗你。如果不欺骗你们，不给你们带来一种‘还有一丝希望’的错觉，无论是你还是菲米娜，都不会同意我按下确定。最终还是我赌赢了——百分之五，比百分之零更给人希望的感觉。”
　　原来经过了这么严密的思考吗？
　　“这种程度的谎言，已经不是程序能够达到的水平了……”丹尼尔楞楞地说道。
　　“也许，上帝的确掷色子，他早就决定好了哪面朝上，人看着，也只是看着，除此之外做不到任何事情。而掷色子的上帝也看着，却有能力随时为某次观测改变朝上的那一面……我只是想给你一丝渺茫的希望而已，这个骰子，是为你而骰的。”
　　白月林再次陷入沉思。
　　尔达斯作为不可认知之神，对一切未知的支配，也是像骰子的旋转，是那样的不可捉摸吗？
　　自己说是要认知尔达斯，但就目前，就算是在另一个世界观测到现在，看到了不少的故事，对于尔达斯自己又有了多少新的认知和了解呢？原本自己对尔达斯又有多少认知呢？如果自己决定要去认知尔达斯，要去开始认知的挑战，那么自己的起点在哪里呢？从零开始吗？
　　如果已知的信息一直那么少的话，又何谈进一步的认知。尔达斯所拥有的不可认知，远比那二十面的骰子要复杂，就单拿妖姬这个存在来说，自己本人就算有亲身经历，也没有看透。
　　尔达斯玩的不是骰子，是球。
　　拥有无限多的面和线条的球。
　　暂时先放下吧，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拿起。

　　近地同步卫星轨道，索瑞迪欧上空。
　　有银白色合金构成的卫星在十台小型引擎的微调下移动到了指令中预设的位置，无声地收缩太阳能电池板，整体正悄然发生着改变，下方对着地面的位置露出了一个直径是纳米的圆柱管状物体，犹如一根巨大的炮管。
　　内部控制室的无人控制面板上，一个红色的LED小灯在不断闪烁着，闪烁间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减小，闪烁频率不断加快，最终进入了长亮的状态。
　　管口处亮起了一道红色的光芒，一道直径三米的红色光柱瞬间落下，带着几千度的恐怖高温，以每秒三十万千米的速度击穿了预设路径上敢于阻挡它的一切，将空气化为了高能等离子体，在瞬间到达地面。
　　天基激光卫星的下方，正是索瑞迪欧的英灵顿基地，此时地面仍处于战争的炮火之中。几乎所有的叛军和平民武装，也就是逆十字联合都聚集在这里，穷尽一切力量试图攻下英灵顿基地。机甲与脉冲的一次次碰撞让逆十字联合明白了他们与政府正规军队之间的差距，在防御体系近乎完美的英灵顿基地面前，他们的一次次进攻被自动炮台和中央制导系统战斧化解。机甲阶位上的差距使得逆十字联合几乎被彻底压制，毫无反手之力。
　　再这么下去，只是平添尸体而已。
　　直到那起到决定性作用，宛如神迹一般降临的光柱，击中了英灵顿基地的作战指挥中心，但这颗卫星属于英灵顿基地控制，突然出现倒戈的情况出乎双方的意料。但逆十字联合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指挥中心的主控电脑被摧毁，自动防御系统全面崩溃，自动炮台与战斧制导系统彻底成为了摆设——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
　　逆十字联合新一轮的攻势使战局瞬间逆转，士气高涨的他们面对极度恐慌的政府军势如破竹，作为唯一防线的正门城防被瞬间突破，整个战场陷入了混乱之中，甚至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
　　“这是来自人神的庇佑！我们必将取得胜利！机甲部队组成三人分队联合进攻！”汤姆站在已经被占领的城头，挥拳大呼道，“胜利必定属于我们逆十字联合！让敌人在新秩序中消亡！”
　　他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中极具穿透力，就如同一个优秀的将军，让他的士兵充满了希望与不败斗志的同时，让他们的热血激情与理智并存，将秩序与暴力作为强有力的武器。
　　“汤姆·怀特，你将对信仰作为战争的道具，树立人神作偶像，又对人为的意外谎称为神迹。你心中还有所谓的信仰吗？”一架携带者肩式战斧，手部被改造为两个巨大炮口的暗红色机甲突然出现在远处已经被激光轰击过的废墟中，其中传出了令汤姆感到十分熟悉的声音。
　　“巴鲁斯·托贝安特……”汤姆凝望着这位曾经的战友，现在的敌人，冷冷地说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杀死你，杀死所有政府军，然后杀死所有制造战争的人!为艾米丽报仇!”
　　洛水的姊妹机，涧泉，与红色的机甲，怒火，碰撞在了一起。

　　“边上都变成熔融状态了，差一点就伤到它了……”凯思雅抬头仰望着这个直径达到五百米的怪物，喃喃自语道，“怪不得要藏在如此隐蔽的最东边，体积那么大，很容易成为攻击目标的。”
　　“但没有任何的战略价值，无用的人造物体，对于他们来说。”菲米娜总结道，“但对于我们来说，它的意义就极其重大了。”
　　“菲米娜，它真的可以阻止战争吗？”
　　“当然可以，姐姐，要相信父亲。”菲米娜轻轻地抚摸着巨大的基座表面，轻声说道，“它在这里等我们很久了呢，姐姐对于你来说，它就是你过往的一切。”
　　凯思雅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道：“这里面存有我的记忆？”
　　“当然还有一点别的东西。”菲米娜回答道，“这台射电望远镜就是父亲建议设立，由他全权负责建造的，表面上的天文建筑，实际上的终结战争的最终兵器——心灵广播。”
　　一旁观测的白月林只是觉得，所谓心灵广播，听起来更像是某种伪科学的巫术。但这应该就是尔达斯的风格，其中必然隐藏着至关重要的线索，自己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心灵广播？”丹尼尔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忍不住问道，“难道它能控制人的心灵？这台射电望远镜不是只能发射无线电波吗？怎么可能……”
　　“不，有可能，完全有可能。”凯思雅突然打断了丹尼尔，“大脑中神经元之间就是用电信号来进行交流与信息传递，也就是脑电波！”她也将手放在了基座上，但又瞬间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对的，这就是编号为SR1037 的射电望远镜，全世界功率最大的‘天文之眼’ 的真面目。英灵顿中有一套不为人知的控制系统，就是用来开启SR1037的心灵广播模式，具体的方法只有父亲知道，当然，现在就只有我知道。”
　　菲米娜平静地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使气氛莫名变得悲凉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的寂静。最终，一个突然出现在丹尼尔面前的全息窗口迫使他打破了寂静：“政府军上校巴鲁斯·安托贝特正驾驶‘怒火’与汤姆的‘涧泉’进行战斗，汤姆陷入了困境，他发来讯息要求我们再次发射激光来帮助他。”
　　“不可能的，控制系统都被摧毁了，卫星上的自我销毁程序已经启动，他难道需要一团已经坠入太平洋的废金属来帮助他吗？”凯思雅摇了摇头，却发现丹尼尔和菲米娜都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怎么了？”
　　“不，只是觉得……”丹尼尔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时对凯思雅的感觉，“你居然会讲冷笑话了，这一点都不像你啊，克尔。”
　　“这一点都不CG。”菲米娜和白月林都点头表示赞同。
　　“还把我当机器人看？”凯思雅对着丹尼尔不满地质问道，令后者很难回答她的问题，“刚才接触到基座的瞬间，似乎有一些电信号进入了我的脑内，然后系统显示修复程度达到了百分之一百。”
　　“满了？也就是说，姐姐的情感已经完全恢复了？”菲米娜问道。
　　凯思雅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红晕，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听起来有些草率。白月林歪着脑袋，觉得有难以接受。
　　“等等，仔细一想，一个脑死亡的人类通过植入电脑，利用进化算法的程序代码堆叠的方法来，复活……”丹尼尔忍不住说道，他似乎陷入了一个逻辑的怪圈，“该死，如果结合克隆制造身体，那不是随随便便都可以造人了吗？未来肯定会出现类似人格芯片一样的东西，假如在凯思雅的身体里植入带有模拟菲米娜情感的电脑系统……这个世界要灭亡了，太可怕了……”
　　凯思雅走到了丹尼尔面前，低着头，对着他的小腹猛地挥出了一拳：“以目前的技术，克隆出来的生物不具备变异性，很容易由于某种特殊的疾病而集体暴毙，同时，他们一出生可能就带有极端的遗传性疾病，这更降低了生存率。植入电脑的前提是要手术取出原本的大脑，电脑植入后也必然引起排异反应，综合来看存活率极低。就算成功，后天的环境也会影响，性格与精神，不可能与本人完全一样！每一个人都是特别的！”
　　“你还是想想怎么去帮汤姆吧。”菲米娜提醒道，“我们闲扯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呢。”
　　“直接用心灵广播，使战争停止不就好了么？”丹尼尔用双手捂着小腹，忍着疼痛说道，“你不是知道方法的吗？”
　　“心灵广播只能使用一次，然后就会彻底报废，所以我们得先让姐姐恢复记忆，然后才能播放心灵广播。”菲米娜回答道，“你去拖延时间，我和姐姐会尽快的。”
　　丹尼尔愣了一下，然后长叹一声，转身一步步走了回去，丢下了两个字：“尽快。”
　　“好了姐姐，让我们开始吧。”目送着丹尼尔从视野中完全消失，菲米娜转过头来，笑着对凯思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