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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71章 ...

  •   一天后,苏井从双人病房转入单人病房。

      屠成醒来没多久徐青石就带着医生护士过来给他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屠成问医生苏井什么时候能醒。

      “正常情况下最迟明天能醒,如果明天还没醒……”

      ……

      良久,徐青石于一片静默中突然出声,将病房里的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下屠成跟苏井两人。

      好一会儿,徐青石轻轻推门进来,视线先是从屠成背上扫过,接着转到躺在病床上的苏井身上。这本是他跟苏井的第一次见面,没想到竟是这般光景。刘宜跟他提过几次苏井,不多,但话里行间不难看出她的喜欢。

      徐青石长出一口气,思衬片刻,抬手在屠成肩膀上轻拍一下:“你身上还有伤,别站着了,去床上躺会吧。”

      “没事的。”屠成说。

      徐青石欲再度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

      他低眸看了一眼,本是不打算接的,手指一屈就要挂断。然而,却在看清上面备注后生生停住手中动作。

      “你小姨。”他对屠成说。

      屠成迎上徐青石的目光,淡淡应了一声。

      徐青石转身出去,临近门口时接通了电话:“喂……”

      刻意压低的声音渐行渐远,屠成没有躺回床上,而是从窗边拎过木椅来坐下。他一手扶着呆着绷带那只胳膊坐下,动作略显僵硬。

      姿势原因,苏井脖子上那道浅浅的痕迹在此刻显露,一年前发生的事到如今想来也是历历在目,他想保护的人,不断在受伤。

      ……

      第二日缓缓而至,暗夜瞳朦,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原点。

      屠成坐在苏井床前,用棉签沾水一点一点给她润着干涸的嘴唇。做完这件事,屠成靠在椅背上,视线从苏井脸上转到窗外,再从窗外转到她脸上。

      “纪委,出太阳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譬如今天很热,譬如他刚刚吃了什么……

      期间,说着说着就会捏捏苏井的小拇指,小声地说:你怎么还不醒。

      日落西山意味着一天即将结束,这一天等待奇迹发生的人最是煎熬。

      可惜,事与愿违这四个字在医院似乎是常态。

      直到夜色当空,屠成也没能等到奇迹发生。

      五月十五号晚上八点,苏井第一次出现缺氧窒息,一直守在病床边的屠成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苏井再次转入急救室。

      五月十六号凌晨,苏井从急救室出来,随后转入单人病房。

      十六号上午十点,姜雪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姜雪在见到苏井的那一刹,她脑中空白了一瞬——手术原因,苏井的头发被剃得干干净净。

      就像是被人隔空点穴了一般,姜雪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她扯了扯嘴角,眼睫无措般眨眨。

      越来越红的眼睛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在见到人的这一刻骤然落地,一种无法言说的深深无力感随之感铺天盖地般朝她汹涌袭来,这几天一直紧绷着的某种情绪仿佛在这刻得到了宣判。

      姜雪余光里扫到屠成半截身影,哑声质问:

      “你不是说,你会保护好她的吗?”

      姜雪话一出,她余光里的影子好像晃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呢。”姜雪说这话的声音很低,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碰一碰病床上双眼紧闭的,可低颤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僵在空中,边角衣料无力挨垂着床沿,姿态低敛。

      她微微低身,而后又迅速起身,眼泪却在起身的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砸下。
      两滴,很大,很急。

      姜雪第一次从苏井口中听到屠成这两个字时,她在读高三。

      她比苏井小一岁,那时候苏井刚刚大一。读书时候的苏井性子闹腾,人缘好到跟谁都能聊上几句,不管熟不熟,姜雪在学校里就没见过苏井有落单的时候。

      但放假回到家的苏井很安静,做完家务后的苏井就静静地坐在电视前,不管上面放的是什么,她好似都能看进去。

      而这个家里的其他孩子都窝在房间里玩游戏。

      所以在看见苏井跟人连麦打游戏时姜雪是震惊的,更令她震惊的对方还是一个男生!

      或许在同龄人眼里,放假时提起一个同学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可在姜雪眼里,能让苏井主动提起还能一起连麦打游戏的男生可不平常,最起码不会止于普通同学。

      姜雪起初还挤眉弄眼起兴揶揄,以为苏井这颗万年老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虽然很快姜雪就意识到是自己高兴早了。

      那是姜雪第一次在老家从苏井口中听到一个男生的名字——屠成。

      虽素未蒙面,却不妨碍姜雪对他印象深刻。以至于姜雪在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时,仅仅是灵光一闪后就记起了这个人。

      她第二次从苏井嘴里听到“屠成”二字,是在一年后。

      姜雪那天突发奇想想去看看苏井。说来也是运气好,她一下公交车就看到了朝她这边并排慢慢走来的两人。

      说实话,姜雪在见到屠成后的第一念头就是,这也难怪铁树开花。

      怎么说呢?

      在姜雪认识的人中,屠成绝不是最帅的,但也是让人见了也会喊一句“帅哥”的存在。

      她们那时候,对男生的第一印象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帅哥,一种是那男的。

      屠成就是第一种。

      那时候帅哥很多,但是举止正常,行事张弛有度的帅哥却很少。大学里的帅哥大多数都知道自己很帅,故不乏故作姿态,孔雀开屏式的帅哥。

      两人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姜雪却对屠成印象深刻。

      原因很简单,他是一个帅而自知且正常的帅哥。

      所以至少在姜雪看来,那时铁树是开了花的。

      后来她再没见过屠成,她那会在学生会里担着一份虚职,却也忙得晕头转向。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期末,她看着手机里的放假通知,不知怎地就想跟苏井说一声。

      在聊完回家车票的正事后,姜雪突然想起什么,便随口问了一句,你这谈恋爱了怎么也不见在朋友圈秀一下呀?

      苏井那边安静了好几秒,才正经回:“没有谈。”

      “嗯?”

      姜雪诧异。

      苏井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她们之间的默契让姜雪适时转开话题,从此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后来毕业工作,姜雪工作忙起来连自己都顾不上,更别提分神顾及苏井。等她终于有时间静下来细细放逐生活时,才猛然发觉曾经那个喜欢交友,爱跟人谈天说地的苏井彻底不见了。

      她似乎完全变成了读书时候放假回家那种状态的样子,安静,漠然,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但那时姜雪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人总要长大,总要改变的嘛,就像她,比起刚从学校出来那会儿,不也变了很多?

      说起来也奇怪,自己买的那栋房子又大又精致,比起苏井租的那个一室一厅小房子来说好的不是一星半点。按道理来说大房子总比小房子好吧,可她就是觉得在苏井这个小房子里睡得舒服。因此她隔三差五就过去蹭床,加上苏井一直没有男朋友,她更是蹭的毫无心里负担。

      对于苏井会失眠这件事,姜雪并不奇怪。

      她不是苏井的家人,可对苏井的事知道的却不比她家里人少。

      她想过给苏井找一位心理医生疏导疏导,但每次都被苏井打笑着含糊过去,说不过是最近工作压力大,过段时间就好了。

      几次后,姜雪便没再强求。

      长大了,即使关系再好,有些私事最好还是缄默。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姜雪没再发现苏井失眠。

      她清楚的知道苏井没好,因为冗乱的储物抽屉里多了一个白色小瓶子。

      但她没有再提心理医生的事。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当姜雪再次听到屠成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恍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屠成开篇切题,简明扼要几句话就说明了来意,并让姜雪安心他并非骗子。

      通话结束后,姜雪微信上多了一个小红点。

      彼时正值春节放假前最忙的一个时间点,手机上方消息弹窗不断,姜雪却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下颌点在左手指背上,右手指尖不断敲击着桌面,她当时最纠结的是这个屠成在苏井心里究竟还剩几分?

      那两滴泪很快泅进纯白的被子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眼眶稍微红了一点外,姜雪脸上没有任何哭过的迹象。风情万种的眼里氤氲半生,我见犹怜。

      这是姜雪多年来摸爬滚打练就出的一套独门绝技。

      她应酬多,杯觥交错间最后都会喝到吐。可酒醉吐过之后,再好看的美人都会染上几分颓、废、垮。这在应酬的时候是大忌,没有客户会想对着这样一张脸“聊合作”,即便你是个美人。

      许是用得久了,这绝技像是焊在了她骨子里一样,现如今哪管台前台后竟都是一个样了。

      “孩子我送到刘姨哪儿去了,公司也请好假了。”说着,她从包里拿出苏井身份证、手机和一叠证明递给屠成,“她公司每年都会买医疗险,这边我不熟,费用方面的事你来办吧。”

      姜雪这时才发现屠成胳膊上缠着的绷带。

      “好。”

      屠成抬手接过,欲转身去办。

      “……哎!”

      姜雪叫住他,不住想他是不知道自己也是一个病患吗?

      屠成不解停下。

      “你这伤?”姜雪泄气似地叹了一口气,伸手道:“算了。有伤也不早说,给我,我去办。”

      “不用,我没事。”

      他说的肯定,一下就让姜雪没了争执的欲望。

      反正受伤的是他。

      等人出去后,姜雪坐在屠成原先的位置上,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见到透明呼吸口罩上细薄雾气凝起又很快消散。

      “你说说你这谈个恋爱,怎么净往医院跑了呢?”姜雪岣下身子,沉默几秒后,喃喃自语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们本就是普通人,而普通人的一生大抵不会经历这些。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姜雪突然抬眼,微微翘起的眼尾好像更红了,面不施粉黛,却不逊往日。

      她不笑时,酝红的眼角就会无端显出几分凌厉,衬得整张脸似朝露带刺的玫瑰,摄人心魄。

      屠成一出病房就看见了端坐于门口长椅上徐青石留下的助理。

      助理匆匆一瞥,连忙起身过来:“有什么事交给我去办就好,医生说了,您现在最好还是卧床休息。”

      屠成心下一转,将手里的一叠资料递给对方:“麻烦你了。”

      既然这人是徐青石留下的,那肯定熟悉医院流程,术业有专攻。再说他带着这么一身伤去,保不齐会惹出些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助理态度恭兢,双手接过资料,说:“本职工作,应该的。”

      屠成没再多说什么,目送助理进入电梯,当电梯门彻底合上的瞬间,他转头深深看了眼紧闭的病房大门,少顷回头走向走廊另一边。

      许是楼层过于高耸,屠成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却是一阵寂静。

      连一贯肆意的风都静了下来。

      “喂,你站那干嘛呢!”

      一道略带尖锐的嗓音蓦地响起。

      请了几天假今天刚上班的值班护士乍一看还以为人搁那想不开呢,黑眼圈严重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屠成,生怕人一声不响就从她眼前跳下去了。

      不防间,屠成竟也被吓到了,那种心跳漏跳一拍的感觉一下把他拉回现实。

      屠成转过身,对虎视眈眈的护士道歉:“抱歉,我这就回去。”

      显然护士没有信他,亦步亦趋跟着屠成回到病房里,在看见躺在病房上的苏井时,护士表情骤然一变,掷地有声:“这是单人间。”

      言下之意,这不是你的病房。

      屠成走向病床里面的折叠床,一脸正经对护士说:“我是陪床。”

      “……”

      护士多年以来练就的表情管理差点失控。

      姜雪敏锐察觉到一丝空气凝滞,跟护士解释道:“他确实是陪床,这个你们领导也知道。”

      护士狐疑地朝他们看去,见姜雪的样子也不像是骗子,于是道:“我现在去核实,麻烦你们暂时呆在病房里,谢谢配合。”

      姜雪勉强挤出一抹笑,配合道:“好的好的。”

      等护士离开,姜雪淡淡看向还在垂眸看苏井的屠成,问:“你做了什么?”

      屠成倏地抬眼,犹豫片刻后说:“……她以为我要跳楼。”

      “……”

      姜雪抿紧唇瓣,顿感无语。

      沉默一会后,姜雪再次开口:“我等会就走。”

      公司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说:“密码是苏井生日,医药费之类的就从这张卡里扣吧。”

      不等屠成开口婉拒,姜雪又说了。

      “收下吧,你们还没有结婚,医药费理应我来出。等你们哪天结婚了,你们再还给我也不迟。”说着,见屠成还是没有要收的意思,姜雪不觉说了一句调节沉闷气氛的话:“放心,到时候我不会不好意思收的。”

      两人无声对峙了一会儿。

      屠成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卡。

      姜雪翘着二郎腿坐在病房外间,不停回着手机里的各种消息。

      在护士来之前两人再没讲过一句话。

      两人心知肚明那张银行卡代表什么。

      那既是姜雪的态度,也是屠成的。

      就像姜雪没办法接受跟屠成在一起后总是陷入危险的苏井的这件事。屠成也没有办法接受因为任何原因再次放弃苏井这件事一样。

      而那张银行卡最后跟苏井的身份证放在了一起,至于用没用,也只有屠成一人知晓。

      十七号傍晚七点,消失一整天的徐青石突然出现在医院。

      “北京那边的医院联系好了,今晚你们就过去。”徐青石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说:“两个小时后会有专机护送你们过去。”

      咚咚咚!

      “嗯。”

      屠成应答声跟敲门声同时响起。

      徐青石:“进。”

      助理闻声而进,“徐总,医生到了。”

      医生是过来给苏井做转院前最后一次检查,确保人在转院途中的生命安全。

      其实苏井现在的情况转院途中发生意外的风险还是比较大的。

      苏井现在的情况已经离不开呼吸机了,一旦在转院途中呼吸机发生意外停止运转,就随时都会有发生窒息的危险。

      但就这边的医疗水平来说,去北京治疗复原的可能性会更大。

      病房外间,徐青石龙飞凤舞地签完助理递过来的文件,钢笔笔帽一合,助理敛声退下。

      徐青石修长的手指轻掸一下膝盖,接着站起身,说:“抱歉,有些急事,就不能陪你们一道去了。”

      屠成紧接着起身,点头:“这段时间麻烦徐叔了。”

      他半敛着眼,眼睫耷拉着在眼下投下大半阴影。徐青石一眼看去,心里似明镜,不免叹了口气:“小成,不管怎么说身体要紧,别仗着现在年轻就不把自个儿身体当回事。”

      只是,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过。

      “嗯。”

      屠成闷声应道,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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