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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54章 ...

  •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空中也没了雪的身影。

      竹屋前两个高大威猛的黑衣人站着,看到莫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莫总交代了,还请莫姨莫让属下为难。”

      莫姨道:“我进去看一眼就离开。”

      两个人保镖互相看了看,随后恭敬打开门。

      屋内带着眼镜的私人医生刚给苏井扎完针,余光瞥到来人后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问好:“莫姨。”

      “嗯,这孩子……”莫姨走到苏井床前,细细端详着。

      “受了些惊吓,等会醒了就没事了。”蒋雯用手托了下眼镜,如实说。

      至于苏井怎么受的惊吓,这不是她一个私人医生该问的。

      她对苏井其实并不陌生,这几年在山上她只给这几位看过病,苏井是例外,只是每次她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即使在昏迷中苏井的眉头也紧紧蹙着,始终没有放松。

      见莫姨坐在床边,蒋雯便收起医药箱走到门口的小木凳上坐下。

      孱弱岣嵝的身躯微微颤抖,莫姨托起苏井正在输液的那只手垂下额头轻轻贴上去,小声说:“孩子,是婆婆对不起你。”

      苏井低吟一声,紧皱的眉头散开,像是一直萦绕的梦魇消失了,她的梦境不再乌云遍布。

      远在千里之外的屠成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总有股不好的预感萦绕不散。一个小时前发的消息苏井到现在还没有回复,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这让屠成几乎肯定苏井出事了。

      屠成打给姜雪,姜雪听完沉默了一下,说:“等一下,我打给她试试。”

      一分钟后,姜雪打给屠成,“没人接。”

      “嗯,我知道她在哪了。”

      屠成原先急躁的心突然沉寂下来,因为他刚刚想到了一个人。

      姜雪听他这么说立马松了一口气,原本她都想回老家去找人了。

      屠成站在办公室窗边,良久才按下那个几个月前存下的电话。

      “喂?”

      “屠警官,人在我这。”

      接电话的是莫山,很明显他没有兴趣寒暄,一开口就直接切入主题。

      屠成那一刻觉得喉咙被谁紧紧掐着,第一次控制不住在电话里骂了声脏话。

      电话那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她情况不太好,你赶紧来带她走。”

      这下屠成什么都骂不出了,被人捏住心脏是说不出话的。

      ……

      须臾,屠成的声音再次传进手机里,“麻烦照顾一下,我马上来。”

      那一夜很长,除了石白跟苏井,其他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眠。

      睁眼等天亮的感受非常不好,没有人想再经历一次。

      苏井从一片混沌中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既陌生又熟悉,很快苏井看见两个人的背影,心中警铃大作,那时其中一个苏井几乎是一秒就认了出来,那就是她自己。而旁边那个人苏井很快认出,是石白。

      苏井跟上前,只想弄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跟石白出现在这里,完全没有怀疑自己为什么可以看见自己。

      两人于一片荷花池前停下,有说有笑的,苏井在后面看着也情不自禁跟着笑出来。

      片刻间,场景转换。

      苏井只见自己端着一碗汤,学着电视里的动作,豪气地说:“我以汤代酒,敬你一杯。”

      此话一出,苏井笑不出来了。

      好熟悉,这里的一切都好熟悉。特别是刚刚发生的一幕,好像在另一个时间也上演过。

      好像是这样,但又不像这样。

      须臾间,场景再次转换。

      苏井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入目不再是一片雪白而是一片猩红。原本纯洁无瑕的雪山变成了一座修罗场,数不清的人躺在雪地上,身下蔓延出一大片血迹。混乱中,苏井看到了自己和石白,两个人的手死死拉着,不言而喻,她们在这一刻成了彼此唯一的支撑。

      没等苏井反应过来,一声无比熟悉的声音传进苏井心脏里。

      “苏井!”

      很诡异的一幕,苏井看着自己跟躺在地上的人一样,心口出现了一个血洞!

      苏井捂着心口,半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阖上双眼。嘴角的血迹一点点蔓延开,直至染红她的视线。

      那时一种什么感觉,亲眼看着自己死在自己眼前。

      恐惧,害怕,疼痛,怨恨,解脱全部糅杂在一起,是这世上最苦的东西罢。

      死亡原来是一剂苦药。

      至于有多苦,大概是苏井从梦中惊醒后,明知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可她还是觉得好痛,好苦。如一条濒死的鱼已经被人逮住狠狠用刀背拍了好几下,却还是没死,一点一点感受着自己是怎样被开膛破肚、肢解成块。

      苏井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冷汗顺着背脊往下流,一身黏腻。

      蒋雯被苏井的惊醒吓了一跳,守了一夜的她就出去吃了个早餐,再进来就看见苏井这么一副极度惊恐的样子。

      她还没有碰到苏井,在还有几厘米距离的时候,苏井猛地往里一缩,嘴里凄厉地喊:“别碰我!滚开!”

      喊完,嘴里发出困兽般咝咝的声音。

      头发因为出汗紧贴在脸颊和脖子上,眼底血红一片,再配上惨白的脸色,像是刚从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

      蒋雯也没有想到苏井醒来会如此应激,只好先安抚人冷静下来。

      “好,好,我不碰你。”说着她后退两步,掌心朝着苏井那边,示意自己手上没有任何东西,自己是安全的。

      “苏井,我是医生,是救你的。我不会伤害你,你看我手上什么都没有。”

      苏井这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冷静下来的情绪猛然发怒,一把扯下手背上正在输液的针头,厌恶地喊:“骗子,都是骗子。”

      说出的话却是越来越虚弱,整个人虚弱的好似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蒋雯愣了一下。

      她作为医生最见不得的就是病患擅自拔针头,更何况还是当着她的面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她想也没想就要冲上去,只是旁边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在蒋雯只来得及迈出一步的情况下,那人已经冲到床边抱住了苏井,像是对待一件极易碎的珍贵宝物。

      只一眼,蒋雯便停下,没有上前拉开那个抱住苏井的人。

      因为苏井被他抱住后瞬间软了下来,还回抱住那人,脸上的狰狞愤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痛哭。

      蒋雯打量着那人的背景,想起莫总早上的交待,旋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门。

      就刚刚,风尘仆仆连夜赶来的屠成一推开门就看见了令他心碎的一幕,苏井不管不顾地扯下针头,完全不管手上的血流了多少。

      在来的路上顶天的怒火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苏井怎么敢,她怎么敢一个人一声不吭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现在一看到人这副样子他什么气都没有了,只剩满腔的心疼和后悔。

      他该早点发现,早点过来的。

      他又让眼睁睁看着苏井在他面前受伤了。

      “苏井,别怕,我来了,我是屠成啊,你看看我,好不好?”屠成话不成句,小心翼翼贴在苏井鼻子上的头发捋开,两人鼻尖快挨着鼻尖,“我是屠成啊,苏井,你看看我。”

      “……屠成?”苏井听见熟悉的声音,混乱狂躁的心霎时安静下来,身体比意识先行,恍若刚刚睁眼般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嘴里不确定地呢喃着:“屠成,屠成,屠成……”

      屠成不住点头确认,手轻轻在苏井背上拍着。

      “我在,我在,我来了,苏井不要怕,不要怕,我在呢。”

      听着屠成一遍又一遍的确认,苏井才从刚刚的巨大冲击中彻底清醒过来,涣散的眼眸中逐渐映出熟悉的那张脸。

      苏井用力抱住屠成,把脸埋进对方的胸膛中,哭的泣不成声。

      “屠成,她们都欺负我……她们要杀了我,我……我看见自己死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井第一次在屠成面前哭成这个样子,说出的话字字都在挖屠成的心。

      好好的一颗心脏因为苏井的一番话变得血肉模糊。

      “不会的,不会的,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屠成劝着苏井也是在劝着自己。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乖,让我看看你手背上的伤。”屠成等苏井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一点后,一秒都不想忍下去了,想赶紧看看苏井手背上的伤口。

      苏井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疼,磨磨蹭蹭地伸出手。

      手背上一条细长的口子,伤口不大却让屠成呼吸一窒。

      血到现在还没止住,又因为苏井刚刚的动作,被子上,她的衣服上,甚至屠成的衣服上都多少浸染上了暗红的血渍。

      苏井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眼睛早已红肿不堪,嘴里不住地呜咽,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没死……不,不,我已经死了,我看见了,我我,我怎么会在这里?不,屠成,我死了,我看见了,我……”

      屠成听不下去了,打断她的话:“没有,怎么会,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活着。苏井,你看看我,我在这呢,你摸摸我……”

      屠成牵着苏井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覆上自己的脸颊,心里在滴血。

      一天,就一天。他只是不在她身边一天,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手里传来的温度让苏井有了活着的实感,人也开始慢慢冷静下来。

      只是刚刚哭的太狠了,整个人还是在不停抽噎。

      ……

      门口的蒋雯听里面没有声音后,猜想应该是把人安抚下来了。于是打开门进去,专业地说:“我给她处理伤口,你看着点她。”

      刚刚苏井的疯狂还是让蒋雯有些心有余悸,许是太久没有碰到情绪这么极端的病患了,让她一时之间还有些没缓过来。

      处理伤口的时候苏井还是有些抗拒别人近身,本能地想躲避。屠成在旁边轻声哄着,苏井不安的朝屠成看过去,寻求一个可以依靠的东西。

      蒋雯找准时机动作麻利专业的处理好伤处,在苏井另一只手上继续扎针输液。

      开玩笑,刚刚的药只输了一半就被苏井粗暴扯下,这不输完蒋雯感觉浑身不得劲。

      刚刚那么一通折腾,苏井的力气好像都使完了,很快便在屠成怀里再次昏睡过去。

      屠成动作轻缓地把人放平在床上,从苏井的行李箱里熟练地找到暖宝宝打开放在苏井正在输液的那只手下,又打开两个分别贴在苏井穿着袜子的脚心。

      刚刚苏井发疯的场面蒋雯之前在医院见过无数次,在患者情绪极其不稳定的情况的下,家属还能做到屠成这种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从始至终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光是这一点就将许多人比了下去。

      蒋雯在一旁惊讶的看着屠成全程熟练的动作,那一刻她想,如果爱意有声,此时应震耳欲聋。

      屠成眼里的血丝加上他脸上的神情,其实并不比躺在病床上的苏井好到哪去。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劝屠成注意自身休息。

      蒋雯默默地退出关上门。

      因为她莫名清楚,即使她说了对方也不会听进去,比起自身的好坏他更在意床上的人。

      这边的一举一动莫山都一清二楚,当石白醒来问苏井的情况,他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全部都告诉了石白。

      石白听完默了半晌,抬手将手放进莫山的大掌里,轻飘飘的声音像在自言自语:“阿莫,我的阿莫,我好想外婆啊……”

      莫山心脏钝痛,高大的身躯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闭上眼:“嗯。”

      “外婆让我活下去,我答应她了。可是我好像……做不到了。”石白问,“阿莫,外婆会怪我吗?”

      莫山喉头哽咽,不想回答这个残忍的问题。

      石白絮絮地说着,莫山的沉默让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此情此景下,这些话却莫名给人一种在讲遗言的错觉。

      ……

      房间里,两人依偎在一起,密不可分的气息包裹其间,像是要把彼此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中去。

      良久莫山终于开口,像一头狼崽的警告,恶狠中带着委屈和坚定。

      “阿竹,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即使是死亡。”

      石白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竟然就这么轻轻的笑了出来。

      是笑他傻,竟妄想与天博命。还是笑他痴,不顾生死的追。亦或是真的开心,因为他的话。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眼眶砸下。

      “可是阿莫,我舍不得,我们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原本可以有个好结局的。

      都是因为她的自不量力,她年轻不懂事,她心比天高,妄想打破族里禁锢千年的枷咒,企图挣得一副自由身。

      “我不怪你,阿竹,什么结局不重要,我不在乎。”莫山抚上石白的脸,“我不在乎,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地方,生或死我都不在乎。”

      不在意什么,不在意世间一切,只在意你。

      所以别丢下我一人。

      石白没有说话。

      莫山继续说:“我的阿竹那么厉害,到了下面肯定也能第一时间找到我,对吧。”

      两人都凝视着彼此,石白眼中的泪停下,相反她并不觉得自己厉害,但还是点头答应。

      “嗯。”

      莫山似是松了一口气,抱着石白就不说话了。

      能找到他就好。

      他们不像寻常人那般可以相约白头,甚至连善终都是一种奢侈,所以他只能乞求石白在另一个世界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莫山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受神降而死的人,炎炎六月却大雪纷飞,空中飘落的每一片雪花都带着神的怒意。只是一瞬间的事,心口豁然出现一个血洞,一个活生生的人片刻间应声倒地。

      古老的传言在他们族中代代相传,受到神降的人不得轮回。

      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伪,也不会有人告诉他们答案。

      可苏井告诉他们了。有的,即使是因为神降死去的人也会有轮回,只是这个轮回好似循坏,他们都被困在了这里。

      莫山从旁边抽了张纸巾仔细给石白擦着脸,平日里毫无血色的脸上此刻却带着少见的血色。

      虽然不怎么看得出。

      石白抓着莫山的手,说:“阿莫,下午陪我过去吧,我们总归还欠苏井一个交待。”

      莫山眼睛一暗,“明天吧,你才刚醒,我担心……”

      石白打断他的话。

      “我没事,放心,在神降来之前我不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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