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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55章 ...

  •   苏井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午饭点,她好像做了很多个梦,但是当意识归位的那一刻却又什么都记不清了。

      没等她有所动静,旁边的人倒先发觉她醒了,惊喜道:“苏井?”

      好熟悉的声音,苏井想。

      眼皮慢慢掀开,一张熟悉的脸闯入眼帘。

      “屠成?”苏井虚弱的喊,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坐起来,这样躺着看人看不清。

      屠成扶着她靠坐在床头,嘴里应道:“哎,我在。”

      苏井奇怪屠成怎么会在这里?

      片刻间,苏井眉头突然紧锁,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如同涨潮的海水声势浩荡地向她袭来。

      好的,不好的,全部糅杂的一起。

      屠成早有准备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努力维持着她即将破碎的情绪。

      “苏井,我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你看看我,你摸,你不是做梦,我来了。”屠成牵起苏井的手覆上自己的脸颊,着急地想向她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她想象出来的。“你摸,我真的在。”

      苏井刚刚濒临崩溃的情绪被一点点救回,不安和惊恐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委屈。苏井眼里不觉含泪,手指无意识地在屠成衣角上小幅度摩挲,直到真的确认这是真人。

      屠成看着情绪稳定下来的苏井,很快转移话题道问:“饿不饿?”

      苏井摇头。

      她感觉不到饿,她只想跟屠成在一起。

      屠成却早有准备,抬手端起放在旁边的碗,碗身还是热的,他拿起勺子温声哄人吃饭。

      “我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来,张嘴……”

      苏井一只手始终覆在屠成脸颊上,像是几岁的小孩般,屠成说一句张嘴她就张一次嘴。粥到嘴里慢慢嚼着,眼睛一直盯着屠成,生怕人下一秒就会凭空消失了一样。

      一碗粥就这样吃了十多分钟才吃完。

      屠成想起身放个碗,却被苏井误以为是想起身离开,脸色刷地白了。

      她着急地问:“你去哪里?”

      说着手死死拽着屠城的衣角,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仿佛要是屠成稍微使使力,这片衣角从她手里抽出去她就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哭出来。

      屠成看出这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手一伸,碗被放入原位,放好后立刻安慰仰着头可怜兮兮看着他的苏井。

      “我哪都不去,就在你身边。别怕,我们苏井在哪,我就在哪。”

      刚刚苏井也是被屠成的突然起身吓到了,下意识以为他要走,情急之下才拽着人衣角问出那么羞人的问题。现在听到屠成说这些话,脸上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烫,幸好没有第三个人在。

      只是她刚想到这,门就被人轻轻敲响了。

      “咳咳……我进来了哦?”

      光是听声音苏井就知道门口这人肯定听到她们刚刚的对话了,像是被戳穿了什么心事似的,苏井觉得有些窘迫。

      屠成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声音恢复往常:“进。”

      苏井悄悄松开揪着衣角的手,但是眼神始终在屠成身上。

      屠成看着苏井松开的衣角,眼眸一暗,手一转就盖在苏井手背上。

      苏井眨眨眼睛,眼神从屠成脸上移开,转而落到两人相碰的地方。

      蒋雯扶了扶眼镜,脸上挂着专业的微笑,从医药箱里拿出测温计给苏井测量体温。

      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蒋雯松了一口气,“没有发烧。”

      听着话,屠成也松了口气,还是对面前这个医生道谢:“谢谢,麻烦你了。”

      蒋雯笑道:“不客气。”

      开玩笑,又不是白给你们看病,莫总开的工资可不低。

      于是出去的时候,她还顺带把那个空碗端了出来。

      等人走后,苏井没等屠成开口就拉着他的手,半晌,声音带着些哭腔:“你冷不冷?”

      屠成停着一口气,满腔的话堵在喉咙里一下就说不出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很快屠成轻叹一声:“我不冷,你冷不冷?”

      苏井摇摇头。

      随后又补充道:“不冷。”

      屠成把人圈进怀里,下巴轻轻低着苏井头顶,有一下没一下地说:“他们对你不好,你还过来做什么?唉……还不带我,嗯?”

      苏井:“我没有……”

      没有什么呢?是没有过来,还是没有不带他。

      貌似两个都有。

      “我,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苏井纠结了一下还是说。

      屠成没有说话,下巴轻轻点了一下苏井的头顶,等她继续说。

      “屠成,我说了你不可以生气。要是实在生气,我……”苏井也不知道怎么办,半晌也说不出个我什么来。

      屠成不逼她,暖和的大手盖上苏井有些冰凉的小手,“不生气,你说。”

      苏井慢吞吞地说:“我生病了。”

      “什么?”屠成的背一下立直,看着苏井的眼睛又问一遍,“你怎么了?”

      苏井被屠成眼里的血丝吓了一跳,分神想这是多久没有睡觉了?

      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回道:“我生病了,我是来治病的。你别担心,石白说很快就能好。”

      生病了?

      屠成抓着苏井的胳膊,又气又急。拼命压下心里的愤怒,一字一句道:“你就那么相信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在这出什么事,我怎么办?你是不是又要抛下我,让我永远也找不到你。”

      “苏井,不要让我再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了,你对我好点,我也会怕。”

      屠成的头抵着苏井的肩膀上,声音中带着往日没有的轻颤。

      他不是圣人,他也有软肋。

      在七情六欲加持下,即使强大如他也会感到害怕。

      屠成曾以为他们来日方长,未曾想,镜花水月不过三旬,既定之日到来,是不是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他怕啊,现在越是美好,他心里就越是害怕。

      苏井闭上眼回抱住他,脸上一瞬间全是泪水,嘴里一直说着“好”。

      苏井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她也会心痛,因为屠成。

      过了一会,屠成问:“是什么病?”

      苏井支支吾吾地不太想说,她像安慰孩子那般轻拍着屠成的后脑勺,故作轻松地说:“就是……就是老毛病了,之前没有好好吃饭导致的。”

      其实不然,只是苏井不想屠成担心,就挑了一个较轻的说。

      屠成哑然片刻,他当然知道不止这些。

      柜子最底下被锁住的那个盒子里,几个精神类的药瓶和几封涂涂改改未完成的遗书都在说苏井生病了,她一个人病了好久好久。

      没有人知道,一个都没有。

      他也会在半夜吓醒,总要在第一时间确定苏井在不在身边,直到将人搂在怀里,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他才能从窒息中喘过气来。

      屠成找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检查过药瓶,又仔细听了屠成说的话,最后建议他还是不要贸然告诉患者他知道她的病的事,万一患者因此多想,情绪激动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他现在只需要照顾好患者的情绪,保持愉悦的心情,是治疗疾病最好的药。

      从那以后,他几乎每天都要看看柜子里有没有出现新的药,涂涂改改的遗书上是否出现新的字迹。

      万幸的是苏井好像从未打开过那个盒子了,里面的东西一直维持着原样。

      但是现在苏井说出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想有以后,想跟他有以后。

      这点认知化作焰火在脑中炸开,随即化作无数惊喜充斥着浑身上下每个角落。

      屠成抬起头,动作熟稔地替苏井将头发别到耳后,声音很轻,更像是叮嘱:“那我们以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可以再挑食了,饭后我们就去散步,好不好?”

      “谁挑食了……”苏井底气不足地说。

      屠成真是败给她了,下巴搭在苏井肩上,懒懒地说:“我,我挑食,所以纪委做个表率?”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更像是呓语一般。苏井堪堪听清,刚准备将人推开面对面说话,手却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停在了半空,原本要推开的手改变方向转成轻轻拍打他的背。

      “是不是困了?嗯?”苏井若有所思地小声问。

      屠成轻轻点头,闷哼一声。

      很正常的一个动作,一个声音,但在苏井看来屠成此时就像是在——撒娇。

      嗯,撒娇。

      苏井抿起嘴角,伸手又轻轻拍了几下,哄着:“那把鞋子脱了,躺着休息会儿?”

      等了一会儿,屠成才慢吞吞地抬起头,语气无辜道:“我怕我一闭眼,你就又不见了。”

      “……”苏井正准备扶着人躺下的手一顿,“不会。”

      苏井心里暗想,果然这件事肯定会被他说好长一段时间,上次因为半夜去医院那件事就被他唠叨了一个月还没完。

      为了证明自己话的可信度,苏井当着屠成的面爬到床里侧,拍拍床说:“我睡里面,这样有什么动静,你肯定能第一时间知道,这样可以吗?”

      屠成弯腰将鞋脱了,动作麻溜地躺下,丝毫不遮掩脸上的开心,满意地点头,“嗯。”

      苏井侧身将视线全部放在屠成那张明显困倦的脸上,心疼地说:“屠成。”

      屠成也盯着她,“嗯?”

      苏井:“对不起。”

      屠成眉梢微愣:“说什么傻话呢?”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眼里全是红血丝。”苏井伸出手点上屠成的鼻尖,其实她是想去摸一摸眼睛的。

      屠成喉咙滚动,闭上眼又睁开,说:“没关系,只要你没事,我不怪你。”

      怎么会不怪?

      只是爱意胜过责怪,心疼胜过疲倦罢了。

      一个人的被窝热的很慢,两个人的被窝却热的很快。

      没一会儿,苏井就觉得全身都暖和了。变暖后,苏井闻着旁边熟悉的味道很快又再次昏睡过去。

      屠成在这时睁开眼,眼睛里的红血丝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疯狂。像是确定是井是真的睡着了,他再次闭上眼,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这一觉很短,短到苏井觉得自己都没来得及做梦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她懒懒睁开眼,先是确定身边的人还在,然后才放心地闭上眼,再次放空大脑昏昏欲睡。

      迷迷瞪瞪中听到屠成跟屋外的人说话,苏井干脆把头塞到被子里去,躲清净。

      屋外的人还在等着,屠成只好把苏井从被子里拖出来,替她顺着头发,说:“石白他们来了,等晚上再睡?”

      苏井闭着眼如提线木偶般点点头。

      屠成大手一挥拿起床脚的羽绒服给苏井穿上,嘴里轻声说着“抬手”。

      苏井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之前做的那个梦,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如鲠在喉。

      “屠成,我有点害怕。”苏井两只手指夹着屠城的衣角,低着头说。

      屠成捏住她的指尖,“不怕,我在。”

      苏井抬起头,眼睛全是未知的担忧。

      门外的咳嗽声在这时响起,苏井压下心底的莫名的担心,起身和屠成去开门。

      一开门苏井就看见莫山眉心紧蹙地替石白顺着气,好像下一秒就会踹门而入。

      石白听见声音偏过头来,恰好跟苏井的目光对上。苏井第一次看见石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侧身让人先进来。

      莫山扶着石白径直往桌椅旁走,可能因为屋内开着空调的缘故,石白从外面进来咳嗽非但没有止住,反而有种越演越烈的架势。

      苏井拿起遥控就把空调关了,从床尾拿了两个暖宝宝打开递给石白,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石白接过暖宝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容与往常一样,“谢谢。”

      苏井听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半晌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时才别扭地回了声“不用”。

      不大不小的竹屋里两人坐两人站,空气陡然安静下来,遥遥相对却没有一人先开口说话。

      石白咳嗽停下,微抬头叫了一声:“阿莫。”

      莫山“嗯”了声,视线从石白身上挪开与屠成对上。

      屠成领会,低头安慰苏井道:“我就在外面,别怕。”

      等两人出去后,石白感受着手里暖宝宝传来的热意,说:“苏井,我代莫姨跟你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苏井蹙着眉,脸上没了往日的玩笑,说:“她不是吓唬我,她是想杀了我。”

      石白对上苏井冷静的眸子,心里咯噔一下,沉默几秒后,点头:“嗯。”

      “为什么?”苏井不理解。

      “因为你曾救过我一次。”石白说话间一直在观察苏井的表情,如她所料,苏井已经猜想到一些了。所以此时听她这么说,脸上没有惊讶而是深思。

      苏井兀的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

      梦不是梦?

      苏井追问:“我既救过你,为何莫姨还要置我于死地?”

      她救了石白,莫姨不感谢她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想杀了她?

      石白敛下眼睫,视线落在手里暖和的暖宝宝上,“我们,我们好久之前就认识了,要比你以为的还要久。”

      “那年你偶然来到这里,说是旅游散心。我当时很奇怪,这里实在偏僻,别说旅游,就是路过的人都少,而你却误打误撞过来,还没有在山上迷路。一直以来,除了阿莫没有人敢跟我玩,你虽然脸色不好,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笑着的,你与我作伴聊天,我很开心。你当时就住这个竹屋里,屋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你走之后私心里我总想着你再回来……却也不想你再回来。”

      上辈子吗?苏井想。

      只是这么想,她没说话,静静听着石白继续说。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不是过来旅游的,而是随心挑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完善遗书。”

      苏井一听,眼睛里终于漏出震惊的情绪,似是不敢相信石白说的,又重复一遍说:“遗书?”

      石白抿唇,沉重的点点头,“遗书。”

      “你当时身上的病比现在严重多了,你在来之前就已经断了半个月的药。”石白停了一下,补充道,“所有的药。”

      除了心肺方面的药之外,还有精神方面的药。

      其中致命的不是心肺方面,而是精神方面。一但突然停药,人的身体必然承受不了情绪带来的各方面负荷,身体机能介于临界点边缘,到时只需要一点点引导索,就可以轻易夺人性命。

      咚咚咚——

      苏井觉得自己心跳漏跳了一拍,换做别人可能会觉得荒唐至极,苏井却反驳不了,因为之前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石白继续说:“据说被神惩罚的人连带他的后人都会受到惩罚,不管过了多久,只要世上还有人信神,奉神,他们就永远逃脱不了被惩罚的命运。”

      “我们从记事起就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或多或少而已。随着时间流逝,我们这项特殊的能力也渐渐消失。”石白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讲一个寻常的故事。“神降,据说是千百年前,神为了阻止我们跟外族通婚,设下的一道诅咒。”

      “我们被限制在一隅之地,千百年来,不断有族人尝试挣脱束缚,寻求自由。可是无一幸免,全部死于神降。”石白的手这时抚上心口,“心口血洞,不得轮回。”

      听到这,苏井眼睛瞬间瞪直。

      心口血洞,不得轮回?

      心口血洞不就是她在梦里看见的那一幕吗?

      那是……神降!

      苏井“唰”地站起身,白着脸说:“心……心口血洞,不得轮回?那我……”

      石白打断道:“你不是,神降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进入神降范围,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是你承受了神降,我却活了下来。苏井,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那天你明明都要下山了,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山顶。我不知道,苏井,我真的……”不知道。

      “别说了!”苏井低吼一声。

      说到后面石白也站起身,两人对面而立,同时红了眼眶。

      阿妈从来没有跟她说过,非本族人也会承受神降。在她的认知里,神降不可能降临在外人身上,即使苏井出现在神降范围里,石白也从未想过受到神降的会是苏井。

      两人现在谁也说不清谁的情绪更崩溃一点。

      一时间,逼仄的竹屋内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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