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石边云

42、第42章

　　原本打算直接回广州的两人，因为刘崇华的夺命连环call只能改道先去安诏。路上苏井得知这次要去见的安诏警局局长是屠成的亲舅舅后，她整个人处于一种坐立不安的状态，比那会在警局里面还要紧张。

　　看出她的局促不安，屠成同样不安，“如果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这次咱们就先不去了。”

　　苏井一惊，“啊？我是怕我现在这样风尘仆仆的，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屠成一本正经地回：“不会，你什么时候都好。”我只怕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怕你不喜欢。

　　“……”

　　苏井看着高速边飞驰而过的栏杆，脑中飞快思索，说：“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啊？这样空着手去不太好吧？”

　　“等会到镇上买。”

　　屠成本想说不用，只是看着苏井那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他心里升起一股暖流，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此时好像一对平常情侣要去见家长的样子，这一幕他想好久，也等了好久，他忽然就不忍心再说不用了。

　　苏井问：“可是买点什么啊？你舅舅喜欢什么呀？”

　　这……

　　屠成搜索一圈未果，顶着苏井火辣辣的目光，有些犯难。

　　前面的钟然在这时低笑出声，付德辛憋着笑一巴掌拍在钟然胳膊上，低吼：“专心开车。”

　　苏井也觉出了几分尴尬，抿着嘴等着屠城的回答。

　　付德辛难得见屠队如此精彩的犯难表情，作为警队最优秀贴心的防弹夹克在这时派上用场，他说：“那个……屠队，你上次不是说刘局喜欢喝酒吗？”

　　酒！

　　想到这儿，屠成转头看向苏井，车子在这时进入隧道里，车内灯光打开，苏井正憋着笑看他，“知道了。”

　　苏井的笑容让屠成心头一颤，下一秒车子驶出隧道，阳光猝不及防铺在她的脸上，却晃得他的眼睛有些涩疼。

　　见他不说话，苏井疑惑的用眼神询问。

　　屠成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轻声说：“知道了。”

　　苏井小声说：“学我说话。”

　　屠成：“学我说话。”

　　苏井睁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嘿。”

　　屠成：“嘿。”

　　苏井看了一眼前面两人，都在专心致志看着前面，看样子没有注意后面，苏井腰身用力，覆在屠成耳边咬字：“幼稚鬼。”

　　屠成闻言没再学她，笑着说：“我是。”

　　此时前面的两人嘴角已经快咧到耳根了，他们已经快把这辈子伤心的事想遍了，还是压不住这该死的嘴角啊。虽然是狗粮，可是他们吃的好开心是怎么回事？

　　经过付德辛这几天声情并茂的宣传，钟然已经彻底被屠队跟嫂子的绝美爱情彻底征服。

　　众人回到安诏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付德辛跟钟然十分有眼力见地在警局附近下车，于是屠成和苏井换到了前面。

　　这个点的安诏夜生活刚刚开始，路上堵的一塌糊涂。没办法，两人找了一个地方停车选择徒步前行。

　　苏井第一次来这边就被这边独特的风土美景震撼到，不同于广州的高楼大夏，这里的建筑最高也只有三四层，装修也是极具地方文化特色。

　　“哇！”

　　屠成看着人群，不禁握紧手中难得温热的小手，紧张的心情也由此放松一点。

　　“吃完饭我们再出来逛？”

　　放飞的心回笼，苏井有那么一瞬间忘了正事。

　　“嗯，走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当苏井站在屠成传说中的局长舅舅家门口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苏井下意识看向屠成。屠成立刻说：

　　“不怕，我一直在，如果感觉不舒服，马上跟我说，我来解决。”

　　这话像是给苏井吃了一颗定心丸，苏井深吸一口气，如壮士断腕般决绝地按下了门铃。

　　“嗯！”

　　下一秒，木栏后面的门就被打开，刘崇华豪爽的笑声从门后传来，“哈哈哈，你们终于来了。”

　　一身便装的刘崇华风风火火地快步冲出来，眼睛下面的褶子清晰可见。

　　这跟苏井想象中的局长不太一样啊，还有他的腿……她心里直打鼓，看见人了，赶紧喊人：“舅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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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喊，苏井最先裂开，她怎么脑子一抽就喊了舅舅！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问问屠成她见到人了怎么喊！

　　屠成紧随其后补上一句：“舅舅。”

　　“哎，好好，哈哈哈……赶紧进来吧，小苏快来，你舅妈一直念叨你呢。”

　　刘崇华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欣慰地点点头，整个人打心眼里高兴。

　　苏井刚走进去，李三多手上端着一盘色泽诱人的红烧排骨满脸笑意地走出来。

　　“舅妈好。”

　　苏井豁出去了，反正舅舅都喊了，也不差这一声舅妈了。

　　“哎，好好，这就是小苏吧，这模样长的真好，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李三多赶紧放下手中的菜，避开纱布拉着苏井的手坐到椅子上，“快坐快坐，饿了吧，瞧着瘦的，等会多吃点。”

　　说话间，屠成和刘崇华将厨房里面的菜已经全部端了出来，餐桌瞬间被铺满。

　　“小苏啊，来，多吃点，太瘦了。”

　　“哎，好，谢谢……谢谢。”

　　苏井抬碗接过李三多的第三次夹菜，小小的碗里被好几块排骨和红烧肉垒起一座小山峰。

　　刘崇华乐呵呵地准备喝下第三杯白酒时，李三多无奈地说：“少喝点，第几杯了都。”

　　刘崇华一听不乐意了，“今天小苏在，高兴，就让我多喝几杯吧。”

　　“你……”

　　苏井吃饭的动作一停，面对突如其来的话题有些不知所措，纠结要不要开口。

　　屠成在这时出声：“舅妈说得对。”他伸手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刘崇华碗里，“多吃菜。”

　　苏井瞧着有些想笑，心里的紧张也随之消失。

　　“嘿。”刘崇华放下酒杯，看着碗里的排骨，眼睛有些湿润，妥协道：“好，多吃菜，唉，势单力薄啊。”

　　李三多对着苏井说：“别理他，咱们吃，来来来，多吃点肉。”

　　苏井看着碗里的小山峰，想说够了，只是对上李三多的热情，她说不出口了。

　　“谢谢舅妈。”

　　李三多笑得合不拢嘴，夹菜夹的更起劲：“这孩子，都是一家人客气啥。”

　　吃完饭，李三多拉着苏井坐在沙发上聊家常看电视。等苏井想着碗筷好像还没收拾的时候，屠成和刘崇华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

　　“小苏啊，第一次来这边，舅妈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明天舅妈带你出去好好逛逛，这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和小成以后好好的。”

　　说着说着，李三多突然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按在苏井手上，吓得苏井就想把手收回来，她第一次看见那么厚那么大的红包，这她怎么敢收。

　　“这，这，这我不能收……”

　　李三多拿着红包往苏井手中塞：“见面礼，舅妈都喊了，这你必须收。来来来，拿着拿着。”

　　“收下吧。”屠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两人身后，手上端着一盘切好的橙子俯身放在两人面前。

　　屠成都这么说了，苏井只能硬着头皮收下。

　　正襟危坐的苏井觉得自己攥在手里的是一团火，烫手得紧。

　　“那……谢谢舅舅，舅妈。”

　　“哈哈哈，好好，你和小成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不是我夸自家孩子，小成各方面条件肯定没得挑，你看看这颜值，这身段。”李三多瞧着屠成，再想想自家的逆子，闹心啊，一年到头见不到一面。

　　听着别人夸屠成，苏井听着比刚刚她夸自己还要开心。

　　厨房里刘崇华喜滋滋在群里接受着众人的羡慕，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心想：扬眉吐气啊，哈哈哈哈……

　　屠成站在一边，本来想叫舅舅收敛一点不要吓到苏井，当他看着群里那一条条夸苏井的话时。

　　罢了，随他开心吧。

　　刘崇华收起手机，忽然想到什么：“臭小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跟小苏商量好没，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屠成把最后一个碗放进消毒柜里，合上柜门不紧不慢地说：“快了。”

　　刘崇华脸一肃：“快了是什么时候？隔壁老陈孙子都三岁了，理解你们现在年轻人不想那么早结婚，老舅也不是催你今年就结婚，但老舅看着别人家的小孙子也是会羡慕的好吧！”

　　“……”

　　看着舅舅略显浮夸的演技，屠成可以肯定绝对是自家老妈跟小姨指使的，抽了两张纸巾擦干手上的水渍，无奈地说：“知道了。”

　　得到屠成的回应刘崇华就放心了，继续举着手机乐呵呵地回消息。

　　苏井还以为屠成忘记了，没想到他从厨房里出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想不想出去逛逛。苏井眼睛一亮，立刻回答：“想！”

　　说完苏井看向李三多，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李三多拿出遥控器调出正在追的电视剧，戴上眼镜摆摆手：“出去逛逛吧，我就不陪你们年轻人了。”

　　刘崇华这时从厨房出来，手指不停在手机上划动，心情颇好道：“年轻人去逛逛吧，我们就不去了。”

　　苏井和屠成相视一眼，起身出门。

　　两人来到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在看到久违的车水马龙时，苏井忽然有种束手感，人太多了。

　　屠成捏了捏苏井手指，问：“想不想吃糖葫芦？”

　　苏井：“嗯？”

　　她向四周望去，没有看见有卖糖葫芦的。

　　屠成勾起唇，牵起苏井的手往前面走去，挤过人群，在五米开外的地方苏井终于看见了那根插满糖葫芦和糖人的草靶子，她惊讶道：“刚刚那么远你就看见了？”

　　“嗯，挑吧。”

　　卖糖葫芦的大妈熟练地转动草靶子：“随便挑，都是今天刚刚做的。五块钱一根，八块钱两根。”

　　苏井随便挑了一根，大妈见状笑着说：“八块钱两根，美女拿两根吧。”

　　苏井摇摇头：“不用了，一根就好了，谢谢。”

　　苏井打开手机准备付钱，屠成依旧抢先一步把钱付了，苏井不动声色收起手机，手上开始拆糖葫芦面上那层薄膜。

　　“好吃吗？”

　　耳边传来屠成的声音，苏井嘴里嚼着一整个山楂，含糊不清地回：“嗯……有点酸。”

　　说着苏井举起那串少了一颗的糖葫芦凑到屠成嘴边，“你尝尝？”

　　屠成眼神移到手腕上的纱布上，下一刻，他眸色沉沉微微躬身，左手搭在苏井递过来的手上，张嘴咬下最顶端的一颗糖葫芦。

　　苏井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手脚好像不怎么受自己控制似的，只能讷讷地看着眼前人。直到身边传出几声小姑娘拼命压抑的惊呼，她才意识到他们俩刚刚的行为，在大庭广之下有点扎眼了。

　　“嗯，是有点酸。”

　　苏井“唰”的收回手，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热度。余光瞥见两个穿着汉服，眼睛冒光的小姑娘一脸兴奋的表情。她没敢偏头去看，故作镇定地说：“走吧。”

　　“呵……”

　　一声轻笑在头顶飘出，苏井抬眼看去，只见屠成一侧腮帮子鼓起，全身上下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苏井问：“你笑什么？”

　　屠成咽下糖葫芦，“开心。”

　　苏井：“吃个糖葫芦这么开心？”

　　屠成不动声色绕到苏井左边，坏心眼地调笑：“不能是因为给糖葫芦吃的人吗？”

　　“……”苏井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嘴角却悄悄翘起来。

　　两人漫无目的的闲逛，直至周围喧嚣的人声逐渐消弱，两人才打道回府。

　　路上苏井忽然停下来问屠成。

　　“那天在树林里面中枪的人……还有活着的吗？”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屠成皱了皱眉思索，一时没有出声。

　　那天在树林里中枪的人很多。

　　苏井生硬地解释：“其中有个女生，叫秦玥，她是医生，那几天一直都是她在保护我。她是为了救我才中的枪，如果她还活着，我……”

　　“还活着，只是失血过多现在还没醒。”

　　屠成心中思索一番，他很多话想问，只是在看见苏井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现在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下，他又问不出口了。

　　闻言苏井眼睛一亮，“真的吗？她还活着？”

　　“嗯。”

　　得到肯定回答，苏井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那我可以去……看，看看她吗？”

　　虽然秦玥在她心里是好人，可是她毕竟跟绑架她的那伙坏人是认识的，所以苏井不确定能不能去看秦玥，会不会给屠成惹麻烦。

　　屠成神色温和：“嗯，明天我带你去。”

　　苏井点点头，放下心来。

　　两人继续往回走，仿佛刚刚只是说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走着走着，苏井忽然意识到，这次回来，好像除了刚开始在警局里接受询问外，再没有一个人问她这几天被绑架的事情，连屠成的舅舅舅妈都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只字不提。可是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舅舅可是局长。

　　两人并排走着，苏井慢慢地将揣在兜里的左手拿出来，装作不经意地碰撞。

　　屠成面上不变，如果细看，就可以发现他右手不正常的停顿以及唇角小幅度的弯起。

　　然而下一秒，他的喉结很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他垂眸望去，那只白皙冰凉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右手小拇指。

　　“你……”屠成声线有点儿沙哑。

　　苏井笑了：“愣着干嘛，走啦！”

　　两人走到之前停车的地方，开车回到小区时已接近十一点。苏井看着时间眉心蹙了蹙，心想时间是不是太晚了？舅舅和舅妈会不会已经睡下了？

　　结果两人刚下车，李三多就跟刘崇华从房子里走出来一脸慈祥地给他们开门，脸上没有一丁点的生气和不耐烦。

　　门前的灯亮着，地面被照得一清二楚。

　　李三多大老远就开始喊：“回来了，小苏快来，看看舅妈特地给你布置的房间。”

　　苏井脚步不着痕迹慢下来，手指有些紧张地蜷起来，屠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走吧，去看看喜不喜欢。”

　　苏井有些诧异，他怎么感觉好像已经看过了一样。

　　“哦，好。”

　　房间里很干净，看得出打扫的人很仔细。床上的四件套一看就是新的，淡蓝色还带着白色蕾丝花边。

　　李三多笑笑，指着床说“这两天天气好，这些都是新的，洗干净的。”

　　苏井跟屠成刚走到门口，苏井上前几步，“谢谢舅妈。”

　　李三多摆手，“嗨，这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说着带着苏井往里走了走，“里面是洗手间，这边是阳台，时间不早了，洗漱完早点休息，明天舅妈给你做好吃的。”

　　“好，舅妈也早点休息。”

　　看这情况，苏井松了一口气，她刚刚还在担心舅妈会给她和屠成安排一间房呢。

　　屠成站在房间玄关处，眼睛含笑。

　　李三多一走，房间里面立刻安静下来。

　　苏井视线重回屠成身上，问：“你睡……？”

　　“隔壁。”

　　“哦。”

　　屠成挺立在她面前，灯光打在他身上闪烁着一圈华丽的光晕，苏井觉得此时此刻他像一束光。

　　忽然，屠成低咳一声，轻声说，像是在商量，“你早点睡，我走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苏井只是眨眨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刚刚那句话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一潭死水中，转瞬即逝。

　　屠成嘴角失落地小幅度牵动，很快又恢复正常，“那……晚安。”

　　说完睫毛一低，他提脚准备转身出去。

　　“等等。”

　　很轻的一声，屠成提起的脚后跟瞬间落回原地，眼睛里闪着不知名的希翼。屠成就看着苏井朝他走过来，两人的距离很近，只要他稍微动一下，两人的衣角就会碰在一起。

　　屠成突起的喉结滚动一下，“怎么了？”

　　声音带着小心，却通过心脏撞到苏井耳朵里，酥酥麻麻。

　　苏井又往前挪了一寸，手环过屠成腰侧虚拢着，耳边是他一下一下强有力的心跳，很快她的心跳跟他的重合，分不清彼此。

　　苏井身体很轻地一哆嗦，抬头就撞进那双已经盯她良久的眼睛里无法自拔。

　　屠成知道自己呼吸已经全乱了，他的视线由眼睛落到苏井唇色偏淡的嘴唇上，手在她背后极力克制着，克制着不能用力，会弄疼她。

　　“屠成，晚安。”

　　声音很轻很轻，如同梦呓一般温柔缱绻。

　　屠成愣神，双手很轻地按在苏井背后。

　　“晚安。”

　　两人默契地放开手退开，苏井关上门靠在门后视线落在不远处类似小蘑菇形状地灭蚊灯上，心跳迟迟没有平复下来。

　　门后的屠成立于原地，不知什么时候离开。

　　浴室里，苏井看着全新的排列整齐的洗漱用品、毛巾、拖鞋、睡衣……还没等感动完，下一秒，她的视线就被镜子前的护肤品吸引，这跟她在广州的护肤品一模一样！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肯定不是巧合，见过她护肤品且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苏井看着镜子前面无表情的自己，此时她的心情无疑是高兴的，可是还有其他情绪在里面。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方方面面重视的感觉，她感觉开心的同时更多的是陌生和不安。

　　她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喜欢大人，但那是屠成的亲人，他们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