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清灯&沐鱼

3、忆神伤

　　“秋娘，快去看邻村的方秀才骑着高头大马的样子可威风了！”

　　“秋娘，李伯伯说他是皇上钦点的头名状元呢！”

　　“秋娘，阿芸嫂还说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不要侯门千金就只要咱们村的宝儿姑娘！”

　　“秋娘，将来我也一定要考中状元骑着高头大马用大红花轿娶你做我的新娘子！”小掌儿拍在小胸脯上传出的是坚定的声音。

　　光阴荏苒，一晃便是三十载，垂髫小儿已是鬓微霜，那时的信誓旦旦不曾想竟是年少无知。

　　渡口边，柳树下，人无言。

　　两人之间的静默让蔡子君不安地想要逃避，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失落。这么多年来若说没有想过二人再次相见时的景象那是自欺欺人，但是，任是想过千百种却惟独没有想过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

　　“这些年可好？”想要说些其他，几番思量再思量能出口终究只剩了这一句。

　　李秋娘背对着蔡子君，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风从雾气朦朦的江面吹来有些刺骨，蔡子君上前一步正想将自己身上的风衣取了替李秋娘披上，李秋娘的身形一闪拒绝了。

　　两人之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许久李秋娘才开口道：“你说呢？你希望我是过的怎么样？好抑或不好？”

　　蔡子君尴尬地收回拿着风衣的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秋娘，你知道的，我自然是希望你过得好的。”

　　“呵呵——呵呵！”李秋娘仰头几声冷笑，“蔡大人，如你所望秋娘好得很，好得很！”

　　“秋娘，你这又是何苦！当年若不是你先……”那一声“蔡大人让蔡子君的心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李秋娘怨他，终归是怨他的，她怎能怨他！

　　“蔡大人的话若是已经问完，秋娘有事就不相陪了。”李秋娘显然没有耐心听蔡子君将当年的事再重温一遍，未再等蔡子君说些什么已直接转身离去。

　　蔡子君呆了一般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喊道：“李秋娘！你怎能怨我，怎么能！”远处李秋娘的身影怔了怔，终究还是不回头的消失在了蔡子君的视线中。

　　“孜仁兄？”蔡子君不知道自己在这寒冷的江边站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苏东来关切的声音，直到发觉河两岸的人家已经升起的袅袅炊烟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河边站了整整一个下午。

　　“东来，你一定很想知道李秋娘是谁。”未等苏东来开口蔡子君已对他抱歉一笑叹道：“只是，东来啊，我不能说，不能说啊！”

　　“我相信你不说定有你的原因，东来也绝不会多问。至于大嫂，东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负手而立，很久以前当苏东来第一次见到蔡子君的时候苏东来就已经知道他是一个心中有故事的人，苏东来能从蔡子君的眼神中看出那一抹不为人所察觉的忧郁。因为他的眼中也藏了一抹一样的忧郁，所以，他能很轻易的看见蔡子君的。

　　京城人人都道：风流最是苏学士。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苏东来的风流只是为了一个人，一个他深爱着也深爱着他的女人！那个曾经他玩笑着说要当金丝雀那般来疼爱的女子最后真的成为了金丝雀，只是那个能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人却不是苏东来。

　　“盐监司何国民来过了。”苏东来探询着道。

　　“哼！他倒是来的快！”蔡子君不屑地冷哼道，“先不理他，试试他的反应再说。”

　　“他来得这么快更加证实了你我的猜想。”朝中那人与蔡子君本来就已经势同水火，这件事若如他二人所想的那样，只怕棘手了。思及此，苏东来不免心生担忧。

　　“那又怎样？难道我还治不得他一个小小的盐监司！”与苏东来相交多年两人虽不能说能将对方的所思所想了如指掌却也是半个知己了，苏东来心中的担心蔡子君又怎会不知。只是他蔡子君行事向来只认一个“理”字，食的又是朝廷的俸禄，岂能畏惧区区权贵！

　　蔡子君的脾性苏东来清楚，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回到驿馆时外面已经月上柳梢，初冬的夜晚还有一些顽强的生命不愿就此沉寂，时有几声虫鸣从窗外断断续续传来。下午的场景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耳边始终回响着李秋娘那声冷冷的“蔡大人”，使得蔡子君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尽管在回白马渡前蔡子君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也有想过再见时也许李秋娘已经有了儿女一双，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她也许会拒不见他。可是，即使是拒而不见蔡子君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心痛，因为在蔡子君的心里他始终坚信李秋娘不会真绝情如此，她定是为了丈夫的面子，又或者是不想让他为难。

　　在有些方面蔡子君其实有着很乐观的精神，所以，此刻躺在床上蔡子君宁可李秋娘选择的是闭门不见或者见而不相认，至少这样蔡子君可以安慰自己李秋娘绝不会是因为怨恨自己而不与自己相认。可是，此刻，任蔡子君千方百计想以先前的想法来否定下午的一切都不能！李秋娘怨他，他不能自欺欺人，而且他能深刻地感受到这样的怨是带着恨的！

　　只是，蔡子君转了一个身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缝看到窗外的冷月，细细回思却总觉得整件事上他似乎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无论如何在蔡子君的心里李秋娘都不该如此怨他的。当年的事虽说他不辞而别是伤害了李秋娘，但是，整件事蔡子君自问不曾对不起她，若说自己负了李秋娘那也是她负他在先啊！可是，下午李秋娘的恨又是从何而来！

　　秋娘啊秋娘，你与我是如何竟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你真当是如此怨我恨我了么？一思及此，蔡子君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一个深含内力的武林人士重重击了一拳，那种痛能震撼全身，胸口仿佛瞬间裂开，疼痛曼延全身，一如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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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慢慢更……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