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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盛老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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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容城,盛家家主第七个儿子。
盛景市人人默认的盛家太子爷,盛家下一任家主。
对,是默认,而不是事实。
盛家现任家主盛启茂,正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只能依靠氧气瓶勉强生存下来。
不要问,问就是他年岁大了,体弱多病。
可是,人家盛老爷子九十多岁的人了,还身强体壮健步如飞。虽然退居幕后,实则是盛家垂帘听政的真正掌门人,盛家暗地里的那些人脉势力可全都在老爷子手中牢牢握着。
正因为如此,所以盛启茂才能活到现在,所以他的儿子才不敢“趁他病要他命”,不敢明目张胆去争权夺势。
对,死一个盛启茂根本不会改变盛家如今的局势。
老爷子看重盛容城。
老爷子活跃的年代正是战争时期,他手中的一切都是用别人的尸骨鲜血换来的,比起什么从政从商,他更欣赏从军之人。
他看重的继承人,必须有那股血性,必须有那股狠劲。
盛家的男人都会被丢进部队里历练个一两年,谁都不能例外。
盛容城“残暴狠戾”的名声可不是别人看着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自己脑补出来的。
他不会管你谁,也不会管什么切磋什么点到为止,只要是站在他对立面的人,他一出手……必定招招致命。
他的狠、他的绝,早已被这群盛家人逼迫着刻进骨血中,除非他死,否则就如跗骨之蛆,无法剔除。
偏偏这样的人,将那绝不可能存在、也绝不该存在的柔情,独独给了一人。
他不会在乎那个人是谁,也不会在乎自己是谁。
他是盛容城,他只是盛容城,他要的东西,谁都不能从他手里夺走。
可是,这个万众瞩目被老爷子看好的继承人,莫名其妙对一个小姑娘上了心,怎么不叫人在意呢?
或许这个盛景市还没有人敢对这位爷说个“不”字,连他那些足以做他父亲的哥哥们都不敢在这个狠绝的人面前大声喘气。
老爷子可不一样。
盛容城不会在意什么亲情,也不会在意什么地位,他尊敬这位老人,正是有某种惺惺相惜之感。
老爷子的话,他倒是会听上一听。
只要不牵扯到那个女孩。
老爷子是个霸道惯了的人,正如古时候那些说一不二的皇亲贵胄,他说要把人带来就一定要见到人,而非寻求对方的意见。
然后,什么都不知道的安芫琴在某天下课准备回家的途中……被人截胡了。
盛老爷子发话要“请”她过去坐坐,她敢拒绝?
是啊,要名正言顺站在盛容城身边,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要面对的,她要经历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女孩子足以承受的。
盛容城能保护得了她一时,难道还能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她一辈子?
安芫琴心中忐忑,一个人上了盛家的车。
要问她怕不怕,她答案是肯定的。
要问她是不是怕到想离开盛容城,这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她很坚强。
如果现在是弱小的,那么就让自己变得强大。
没有任何人一出生就无所不能。
如今如此风光无限的盛容城过去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折磨,她通过别人的闲言碎语也能猜测到一些。
他在那样的逆境中成长到这般坚不可摧的模样,她凭什么懦弱胆小想要后退?
那样的话,她就连喜欢盛容城都不配,更别说站在他身边。
老爷子的住处在宅院中一个极僻静的角落,除了风吹草动雀鸟啼鸣,连佣人来回走动都是落地无声的。
寂静。
且压抑。
她的心慢慢沉下去。
难以呼吸。
越是年代久远的古宅,越是能让人感受到它的沉重。
来自于历史的沉重。
管家走在她面前,步伐稳重,目不斜视。
从头到尾,他除了最初开口介绍自己,再未和她说过只言片语。
她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随着踱过长廊的这段时间,慢慢收紧。
威压。
她心中明白,这是一场无声的试探,也是历练。
会被压垮。
如果她的心智不坚定,必定会承受不住。
然而从进门到现在,她并没有任何沉不住气,没有主动去询问前方的人。
管家对此,心中默默称赞一番。
说到底,盛容城选中的人,谁都不会认为对方仅仅是一个花瓶。
要是花瓶能上位,盛容城早就妻妾成群了。
不过,同样有疑问,眼前这个小姑娘到底是哪里让盛容城上了心?
她那紧握着的双拳,紧绷着的身躯,还有面无表情的脸庞,无一不显示她此刻内心的动摇、紧张……与恐惧。
是因为年纪小吧。
十七岁的少女,从小浸泡在蜜罐里的少女,被人保护的很好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少女。
情有可原。
想想盛容城十七岁的时候……
他和人谈生意,因为对方轻视他年少胆敢欺骗于他,他便叫人直接剁了对方的双手,让对方永远都无法在合同上签字画押。
盛五爷是个“无肉不欢”的人,仿佛自己就是每天翻美人牌子的皇帝,那些女人年轻美貌,大多都无法忍受这种守活寡的日子,偷汉子是常事。他将那些女人偷情的证据光明正大的在大庭广众下甩在盛五爷面前,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将那些女人和他们的情夫一个个抓出来鞭打至死。
对,暗地里给,或许这事就暗地里解决了。
他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就是叫人没有台阶下,必须将事情“铁面无私”给处理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
他盛容城,没有什么是不敢的。
外头传言的盛容城有多狠辣多残暴,没有一丝半点虚假,不如说……传言还太温和了。
这样的盛容城,安芫琴若是真真瞧见了,还能说……自己不想退么?
竹门很轻。
推门的声音落在安芫琴耳边却如同千斤压顶般沉重。
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去。
这应该是一间茶室。
本该九十岁高龄的老人虽然满头白发,但脸上皱纹很少,精神也很饱满。
他就好似一个普通的茶客,坐在桌前,细致缓慢的沏茶。
安芫琴知道,茶道讲究静心虔诚,这是比花道更为高雅的艺术。
她站在桌旁,老人没有开口,她也就这么等着。
这年头,沉得住气的年轻人很少了。
老爷子将煮好的茶端起,放在鼻下嗅了嗅,随后才慢慢品了一口。
他茶艺自然是极好的,毕竟有几十年的功夫了。
饮了茶,老爷子眉眼不自觉舒展开来,方才肃穆的面容也似乎有了一丝快意。
“坐吧。”
“……多谢。”
少女坐下,微微抬眸,与老人打量的目光碰个正着。
她心中一颤,却没有避开目光。
她怕,但是她不想认输。
“安芫琴,安小姐?”
“是,晚辈是安芫琴。”
“喝茶。”
“谢谢。”
寥寥无几的对话。
老人并未对她施压,也没有任何刁难之意。
正因为如此,她的内心才会越发沉重。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若是对方根本没有作为,你又拿什么去面对?
只有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眼前的老人不动声色,根本看不出他对安芫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要问老爷子怎么看待这个女孩,他会说,是个好孩子,但……他看不上。
对,就跟拒绝别人时发好人卡一样。
安芫琴是个很好的女孩,活成人精的老爷子当然看得出来。
若是放在平常人家,她绝对是不可多得的贤妻良母。
但这是盛家。
她身上有太多柔软的地方,她会成为盛容城的软肋。
未来的盛家主母怎么可以是这样的人呢?
难道真的要让盛容城保护她一辈子?
她知不知道,自己喜欢的男人每一天每一刻都要提防来自于外界……和自家人的暗杀?
盛家那么多人,有多少人想要盛容城死?
他们斗不过盛容城,自然要从别的地方下手。
安芫琴当然不知道,她和盛容城相识一年来,她已经从鬼门关来去了多少回。
他没有让她知道任何阴暗的事。
他让这个女孩一直一直浸泡在蜜罐里,丝毫苦涩都舍不得她尝试。
“人老了,坐一会就累了。”老人起身,眉目淡淡的看着她,“你可以在这座宅子里逛逛,想回去就跟管家说一声。”
安芫琴愣愣的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她叫过来,没有询问关于盛容城任何事,就只是简单的见了一面……就完了?
但是老爷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说完想说的话,不理会少女是什么反应,便被下人搀扶着出去了。
这下,安芫琴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是走还是留?
没有任何人催促她,没有任何人怠慢她。
她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的眼里,根本没有她。
就像摆弄花草一般,不带任何个人感情。
她根本坐不住,她想立刻马上现在就离开这里,然后……去见盛容城。
心中的不安无限扩大,她急于从那个男人身上找到哪怕一丝半点安全感。
她跟着指路的下人,只希望这条路能够短一点,时间过得快一点。
这座宅子实在太大了,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她深陷其中,如同迷路的孩童。
她被困在名为心魔的迷宫之中,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
她需要一根线,将她从这个迷宫中拉扯出去。
下一刻,她便看到风尘仆仆的男人大步朝她走来。
她猛地停下脚步,闭了闭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盖世的大英雄,来拯救迷路的羔羊了。
男人在她面前的站定,蹙了蹙眉,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你没事吧?老爷子有没有为难你?”
少女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有说。”
男人点点头,“走,我送你回家。”
此时此刻,她很需要他一个拥抱,哪怕只是牵住她的手,给予她那么一点温暖。
但是他没有。
他们之间……有距离感。
少女再次闭了闭眼。
真正让她惶恐的不是来自于外界那些反对的声音,哪怕他的家人都反对,只要他坚持,她便不会放弃。
可是。
全世界都误会了。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只觉得他就是那天边的孤云,明明能够看得如此清晰,却永远都无法触碰得到。
她和整个盛家都格格不入,她不在乎,她愿意去适应。
而且她知道,盛容城同样不喜欢这个死气沉沉的盛家。
她最为惶恐的是,和男人那么近距离的站在一起,她却能感受到……自己与这个男人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无法相融。
她想要融入他的世界、他的生活、他的生命。
她做不到。
不是她不够努力,而是这个男人的心门,自始至终都没有向她打开过。
他不知道。
穿过长廊,走到大厅,迎面而来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
不巧,正是方才提过的盛五爷。
那一身书生气质不知道骗了多少女人为他飞蛾扑火。
这个男人,外表与内心是呈反比的,他内心简直如臭水沟里的老鼠般恶心阴毒。
“七弟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盛五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安芫琴身上转了一圈,嘴角上扬,“原来是因为未来的弟妹在这里。老爷子就是想看看未来的孙媳妇,又不会吃掉她,你太紧张了。”
盛容城不想与他废话,正准备无视他向前走。
“盛容城,你害我一十五个情人,用你这一个心爱的女人来换,你说我亏不亏?”
包含恨意的话语自他口中吐出,那张斯文的脸庞陡然狰狞。
安芫琴心头一跳,抬头看向盛容城。
盛容城冷笑一声,还是没有看他,“盛容书,你大可以试试。我能灭你妻妾,同样能断你子孙后代。”
“……你!”盛容书惊惧的瞪视他,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盛容城言出必行,无所畏惧。
该怕的人,从来都不会是他。
盛容书匆匆忙忙的走了,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触怒盛容城,他根本不会顾及什么兄弟什么颜面,直接就将他揍上一顿。
事实上,盛容城根本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沉溺于酒色财气中的人,能成什么大器?
盛容城继续往前走,却发现身后的人没了动静,便回头看她。
谁知道,他一心护着的少女,同样用惊惧的眼神看着他。
盛容城蹙眉。
她怕他?
第一次。
这是安芫琴第一次如此鲜明的认识到,眼前这个人是盛景市无人敢惹的盛七爷。
正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做得出。
“你怕我?”男人轻声问。
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远了。
她抿着唇,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不是……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是真的不怕盛容城,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这个男人都不会伤害他。
但是她不认同。
说什么灭人妻妾,说什么断人后代,这也太……
左思右想,少女犹豫着开口,“杀人……是犯法的。”
男人沉默了,望着她,眉眼清淡,看不出喜怒。
少女直视他,语气坚定,“我不想你出事。我不希望你因为惩罚别人而将自己搭进去。”
这是原因之一。
安芫琴不是什么圣母,但她始终还是太善良。
她觉得人做恶事需要遭受惩罚,但有些人还罪不至死。
男人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走,我送你回去。”
“……好。”
她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盛容城没有说什么,她却知道肯定有哪里出了错。
违和感更强,距离感更深。
似乎……他察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