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色缭乱》梦落遗尘

7、前路

　　临近期末考，学生们家长们各个如临大敌。
　　可是在安家不是这样的。
　　大女儿不需要担心，小女儿……就算考出年级倒数第一的成绩他们都不会有任何不满，反而会费尽心思去安慰她并不会受伤的心灵。
　　安芫琴最近有一点小烦恼。
　　不，其实并不是小烦恼，是很大的烦恼。
　　本来对他们这些大家族来说，继承人需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十有八九会在高中或大学的阶段被送到国外进修。
　　原本安芫琴是不打算出去的，她想陪着自家爸妈，更重要的是陪自己的妹妹。
　　最近，她心里除了父母妹妹，又多了那么一点存在，所以她开始犹豫了。
　　她的九十分，在盛容城的一百二十分面前，算的了什么呢？
　　她不相信。
　　和那个男人相处近一年时间，无论他对她多么温柔体贴，她依旧无法去相信……那个男人对她有情。
　　不是她患得患失，而是作为女人的第六感。
　　他对她太好，好到……无关情感，只信奉着“对她好”这样的信念。
　　不真实。
　　她没有对他说过自己的想法。
　　因为，依稀仿佛……她能察觉到一点，如果她说了，或许如今的这一切都会分崩离析。
　　是的，她并不认为有女人能够不被这个男人攻陷，她身不由己，但无法自拔。
　　如果他不爱她，那么她就努力让他爱上她。
　　她想要变得优秀，变得让他能够“看得见她”。
　　对此，安筠瑟表示不能理解。
　　面对眼前这个正在翻阅国外名校的姐姐，安筠瑟微微歪过头，“他眼里明明只有你，你为什么还这么没有安全感？他对你不够好么？”
　　闻言，安芫琴一顿，凝眉思索了片刻，“我要的不是这些。我真正要的……他还不能给。”
　　安筠瑟眨眨眼，“他给的还不够多？姐姐，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是个那么贪心的人？”
　　安芫琴笑了笑，笑中的复杂不知对方能看透多少，“是啊，一旦付出了感情，谁都会变得贪心的。他从小生存的环境那么苛刻，恐怕不懂得怎么去爱人、怎么被人爱。我很庆幸他现在只愿意接受我一个人，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去争取。第一步，我需要变得强大，有足够的实力站在他身边，而不是被人说我们安家高攀了。第二步，我要从工作上慢慢渗透进他的生活，让他的生命中融进我的影子，再让他慢慢离不开我。最后，他会看得到我，作为安芫琴的我。”
　　而不是……仿佛醉生梦死中那一道虚无缥缈的影子。
　　他想要抓住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抓住什么。
　　他抓住了她。
　　但是……
　　他眼中看到的，并不是“安芫琴”。
　　安筠瑟垂眸一笑，摇了摇头，“如果他爱你，不管你是天仙还是乞丐，他都只会看得到你。如果他不爱你，哪怕世间只有你一个女人，在他眼中，你依旧与路边草芥没有区别。”
　　“……”
　　安芫琴捂住了胸口。
　　有时候，所谓的努力，不过是安慰自己的一种自欺欺人的做法。
　　明知结果，却不想死心，想要尝试。
　　那是自我满足，是做给自己看的。
　　她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安筠瑟眼珠子一转，一双清澈的桃花眼直视安芫琴，“姐姐想好要去哪里了么？而且，姐姐急着走么？现在我们只不过是高一快要毕业的年纪，你一个未成年少女在外面独自打拼，不管爸妈还是我都不会放心的。”
　　“爸妈很放心我。倒是你，我和爸妈都不放心你。”安芫琴瞪着她。
　　“我怎么了？我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哪里需要人担心？”安筠瑟哼了一声。
　　“就你这迷糊性子，一个人在外面被人拐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精明着呢！不信你问白瓷！”
　　“……她比你还迷糊，你们两凑一块被卖的几率是按乘法来算的好么？”
　　“安芫琴你欺负人！”
　　安芫琴无奈的叹息，“怎么办，我真有种要嫁女儿的既视感。”
　　安筠瑟：“？？？”
　　“我想好了，我打算高三再去。在此之前，我想和他好好相处一段时光。如果现在就去，那显得太匆忙太刻意了，你觉得呢？”
　　“果然啊……恋爱中的女人就是想得多。你就算不辞而别，他也不会说什么，顶多一张机票跟着你去了。”
　　安芫琴不禁失笑，“盛家应该用的都是私人飞机。”
　　“哦，万恶的有钱人。”
　　安家也有钱，但不是这么个有钱法。
　　什么出门搭乘私人飞机，随便进一家酒店就是自家的，随便进一家商城就是自家的，随便飞到任何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私人住宅。
　　有钱到丧心病狂。
　　但是，凡事有两面性，正是这样权势滔天的家族，才会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密辛，才会有那么多残酷血腥的争斗。
　　盛容城是个可怜人。
　　所以在大部分人心中，他非常的可恨。
　　如果选择要爱他，选择要和他一起走下去，其实需要非常大的勇气，还有非常坚硬的内心。
　　不巧，安芫琴都有。
　　盛容城知道。
　　“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那应该是怎么劝都劝不了了。哎，女孩子长大了，终究会变成别人的。”安筠瑟捧着自己的脸颊，忧郁脸叹了口气。
　　“说什么呢。我告诉你啊，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能给我早恋。”
　　“？？？”安筠瑟瞅着她，“凭什么只许州官放火啊？”
　　“因为你太不让人省心了！爸妈忙不能一直看着你，我在外头也顾不了你，你要是被坏男人骗了怎么办？”
　　“哼。”最坏的就是你心里的那一个了好嘛！
　　不，不能当着姐姐的面说姐夫的坏话，毕竟恋爱中的女人脑子都不大好使。
　　“瑟瑟，我跟你说，除了盛先生和爸爸以外，其他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话。而且我妹妹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能配得上的，如果不能像盛先生那样优秀，他们凭什么从我手里把你带走？”
　　“……”
　　妹控晚期没救了！

　　没有什么意外的期末考试。
　　白瓷考了年级第一，安筠瑟依旧是年级前三十，稳定的一批。
　　然后白瓷就请安筠瑟吃了一顿饭。
　　平凡的少女在过着平凡的高中生活，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平凡的少女正和更加不平凡的男人却发生了那么一点小问题。
　　安芫琴是说到做到的人，既然下定了决心，她就想第一时间告诉他。
　　“你要走？”
　　安静的包厢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男人一身黑衣，完美融入夜色，一双华美的凤眼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沉静深邃，并没有因为少女的话语而泛起波澜。
　　她忍不住笑了。
　　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更加看不到自己的眼神。
　　她却看得如此清晰而明朗。
　　“对，我要走。身为安家继承人，我必须要履行自己的义务。企业只会越做越大，我不可能让它在我手中没落。你能理解我的，是不是？”
　　安芫琴看着他，目光坚定，毫无闪避。
　　他微笑着点头，“你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原本就该是最好的，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能阻止，也没有权力阻止。”
　　不，盛容城，你心里根本没有想过要阻止。
　　安芫琴垂下了眼帘，“我不知道会去多久。”
　　“多久我都会等。”
　　毕竟都等了那么多年，不是么。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少女直勾勾盯着他，眉目中带着隐约的期待，细碎的光芒闪烁其中。
　　“我相信你。”他说，“你一定能站在顶端，与我并肩而立。”
　　少女眼中的光芒随着他的话语一点一点暗淡下来，所有的期待悉数破碎。
　　他到底，将她当做什么。
　　“谢谢。”她说。
　　“你看起来不开心。”他问。
　　“没有，就是觉得……很舍不得，但不得不去做。”
　　他颔首表示理解。
　　对，他也经历过这么一段。
　　并不是他想要权势地位，而且那些人逼着他去争去抢。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些规则并不是他定的，他只是去遵守而已。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指责他，更别说那些盛家人！
　　“我会帮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安芫琴轻声叹息，“我不想成为你庇护下毫无作为的菟丝花。”
　　“我懂。我尊重你。”
　　安芫琴将视线移到窗外，眼神朦胧，似是没有焦点。
　　她在迷茫。
　　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真是如她对安筠瑟所说的，想要成为一个配得上他的女人？
　　抑或是……她根本就是想要逃离他身边。
　　她觉得他们需要一点距离，让彼此能够看清彼此。
　　不，不对。
　　她并不是一个会被爱情迷了心智的女人，或者说恰恰相反。
　　她那么认真仔细的看着他，所以她看得清。
　　真正看不清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