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色缭乱》梦落遗尘

19、失误

　　巧合。
　　有时候，往往真正的巧合比蓄意为之更加可怕。
　　盛容城离开的时候时间并不晚，因为他们连晚饭都没有吃完。
　　在飞机上，他脑中鬼使神差的出现了另一个女孩的脸。
　　他根本不记得那个女孩到底长什么样。
　　那个影像很模糊，特别是那双眼睛，他仿佛什么印象都没有。
　　然后盛容城打通了乔彦儒的电话。
　　他过来只有半天，也不是出来工作，所以就把乔彦儒留在那边了。
　　乔彦儒甚至以为他老板今天不回来了，毕竟人家小姑娘都成年了嘛，大家都懂的。
　　谁知道竟然会在晚饭时间突然来一个电话？
　　“先生有什么吩咐？”
　　“再去买一份生日礼物。”
　　那头的乔彦儒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有联想到另一个今天生日的人，“安小姐不喜欢先生送的礼物？”
　　这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就算安芫琴不喜欢，那么另一份礼物也该是盛七爷亲自去选，怎么可能那么仓促让他去准备？
　　“给安筠瑟的。”
　　其实盛容城很想接上一句，让乔彦儒买好礼物之后直接给安筠瑟送过去。
　　不知为何，后面那句话就是没有说出口。
　　乔彦儒沉思了片刻，想着自家先生应该没有那么好心，应该是安大小姐说了什么。
　　不过……
　　“先生，需要我现在就给安二小姐送去么？……刚才张妈说，虞三少在芜园。”
　　沉默。
　　盛容城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什么都没有想，就是脑子空白了一瞬。
　　揉了揉额角，把自己方才的失态归结于和安芫琴不欢而散的后遗症。
　　“那就等明天……”顿了顿，“我送过去。”
　　“……”乔彦儒的脑子也有那么一瞬的空白，“是，先生。”
　　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那么几个小时的光景，天都要变了？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亲手将自己的女孩送到别的男人怀中。
　　明白么，盛容城，你在做的就是这件事。
　　他明明来得及，但他自己放弃了。
　　——你，一定会后悔。

　　讲道理，本来过生日什么的对安筠瑟来说真的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但是虞画楼为她做的事对她来说却是意义重大的。
　　别人的情，她总是看的那么重。
　　所以安筠瑟一天都保持着好心情，这份好心情一直保持到第二天下午，某人登门拜访。
　　当看到盛容城的那一刻，安筠瑟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啊……莫非！
　　“姐夫，是不是我十八岁了，你不再是我的监护人了，所以……”
　　要赶她走？
　　“……”
　　多么合情合理的解释啊！
　　一听这话，乔彦儒和张妈都一脸心疼的看着这个女孩，不知道脑子里又脑补了什么伦理大戏。
　　盛容城没有理会她的话，从乔彦儒手中接过一个盒子，递到少女面前，“生日礼物。”
　　抱歉，安筠瑟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都没有。
　　她只是觉得疑惑，但转念一想便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么一遭。
　　是的，如果是盛容城真心实意想要给她生日礼物，那么就该是昨天登门而不是今天。
　　他会来，不过是有人希望他来，仅此而已。
　　安筠瑟微微垂眸，接过他手里的盒子，“谢谢姐夫。”
　　一点想要拆开的欲望都没有。
　　反正不会是他自己去选的，反正也不会是她想要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客厅里蔓延着尴尬的气氛。
　　“安小姐，你不打开看看么？”乔彦儒似是要解围般说了一句。
　　“哦。”安筠瑟一脸事不关己的拆开了盒子，从中拿出一条粉水晶手链。
　　下意识就蹙起了眉。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了乔彦儒。
　　乔助理不明所以的回视。
　　安筠瑟想对他说，乔助理，你以为你家BOSS买东西会买粉色的么？
　　就算不知道女孩子会喜欢什么，但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所以盛容城亲自挑选礼物的话，也必然会避开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
　　不巧，安筠瑟也讨厌粉色。
　　不过安筠瑟什么都没有说，又将手链放回盒子里，“谢谢。”
　　没说喜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了。
　　安筠瑟可不是那种会说好话讨好人的性格。
　　乔彦儒摸了摸鼻子，发现气氛更尴尬了。
　　你说这盛七爷日理万机的，做什么要抽空来这里一趟啊？难不成是吃饱了过来消个食？
　　“芫琴很想你。”
　　盛容城想要好好看清楚这个少女的脸，但少女却始终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他有那么面目可憎？
　　“等到我们可以见面的时候，姐夫会安排我们见面的，不是么。”
　　所以，想不想又有什么意义呢。
　　安芫琴想她，难道盛容城就会让她们见面？
　　不要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
　　她说了，她讨厌这个人的试探。
　　“她相信你。不管你怎么对她，她都相信你。”
　　说的好像她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似的。
　　安筠瑟真的不想再跟这个男人说一句废话。
　　再这么下去，他会把她的真面目给逼出来的。
　　说实话，惹安筠瑟生气其实并不容易。
　　但也很简单。
　　偏偏盛容城总是能轻而易举戳到她那个爆点。
　　“姐夫，我不会做让姐姐不开心的事。我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安家的事。姐姐相信我，我自然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那就好。”
　　安筠瑟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升腾起的戾气。
　　而在外人看来，这个“胆小怯懦”的小姑娘正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相抗衡。
　　她紧张，她有压力，她不敢抬头，她不敢大声说话。
　　多么深入人心的印象啊。
　　面对这样的女孩，盛容城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走，还送了一件莫名其妙谁都不喜欢的礼物。
　　安筠瑟的好心情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那满身的戾气几乎要压抑不住。
　　她巴不得被这个男人赶出去，然后彻底和安家和他断了联系。
　　但是这时候走就真是不辞而别了。
　　当然，盛容城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安芫琴会担心。
　　只有在高中毕业之后，她考上一个强制住读的大学，那么就算安芫琴再怎么舍不得她，也得同意让她住在外面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安芫琴什么时候回来。
　　如若她打算一直在外深造，国内所有大大小小的事那就都会由盛容城来管。
　　不是安筠瑟信不信得过他的问题，而是安芫琴是不是真的听信了盛容城的话，在国外无牵无挂的进修。
　　没办法开诚布公谈话就是这点麻烦。
　　盛容城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不容易套话，安筠瑟深怕自己被反套话更加不能多说什么。
　　嗯，麻烦死了。
　　这样的人若是自己人，那便是如有神助，如果是敌人的话……
　　安筠瑟缓缓眯起眼。
　　那便遇神杀神，永绝后患。

　　姐姐姐夫的事情先放一边。
　　不，安筠瑟是根本没打算去管。
　　安家的事，其实已经与她无关了。
　　安筠瑟现在是某人的军师盟友，说了要帮他那就绝对不会食言。
　　站在某高级服装店内，安筠瑟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在刷屏。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宅女啊，这种上流人士的生活她真心不理解啊。
　　“喜欢哪件就拿，不用和我客气，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虞三少钱包里不知道有多少卡，黑卡绿卡白金卡什么的，应有尽有。
　　安筠瑟倒是不怕给这男人破财，但是她真的没有购物的天赋。
　　一时间，少女睁着一双懵懂无知的桃花眼眼巴巴瞅着他，瞅得男人心脏一跳一跳的。
　　虞画楼从来不知道，原来女生之中还有没有点亮购物天赋的。
　　真可爱。
　　为他们全程导购的是这家店的经理，低头哈腰的同时忍不住去看虞三少的新女伴。
　　太稀奇了！
　　你说这是虞三少的新女伴根本没有人信的好吧？这是哪个乡下来的远房亲戚吧！
　　可是，经理表示，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虞三少带女伴来，却是第一次看到虞三少从头到尾眼睛眨都不眨看着一个女孩，而且脸上一副恨不得把全天下的衣服都包起来塞给她的急切模样！
　　正因为这个女孩的“平凡”，更突显他们之间的“真爱”！
　　……
　　脑补的很好。
　　真的，虞画楼不仅心甘情愿当人钱包，甚至还有种“你不花我钱就是对不起我”、特别急于掏钱包的舔狗既视感！
　　安筠瑟什么都没发现，毕竟她觉得虞画楼的表现很符合对女伴温柔体贴的花花公子形象对吧？
　　“这位女士身量小，这套裙装应该适合她。”
　　经理特别尽职的给两人介绍，顺手拿出来的是一套浅蓝色学院风套装，小西装配短裙什么的不要太青春靓丽！
　　安筠瑟的脸瞬间就皱起来了。
　　原来她在别人心里还真是这种形象啊。
　　嗯，虽然是她可以引导的结果，不过引导的太成功还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虞画楼一看就知道她不喜欢这个风格，但经理说的没错，她确实合适。
　　“包起来。”
　　安筠瑟扭头看他。
　　“喜不喜欢都没关系，就是我想送给你。”
　　特别符合花花公子的一句台词。
　　安筠瑟微微瞪大眼，“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们是在做戏，虽然需要逼真，虽然这些钱对虞画楼来说真的什么都算不上，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嗯……大概是她自闭久了完全不习惯和人接触，更何况是这种“类似于男女朋友”的相处模式。
　　没事，习惯习惯就好。
　　一秒做完心理建设的安筠瑟脸上蓦然绽放出笑容，伸手遥遥一指，“那条黑色的给我。”
　　经理跟着她的手指看去，不由愣了一愣。
　　这个十八岁的女学生，看上的是一条紧身收腰不规则长裙。
　　上身是斜肩设计，一圈荷叶边垂落至胸口以上。下身裙摆前短后长，短至大腿，长至脚踝，裙摆有三层，且裙围极大，走起路来会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条裙子没有多余的色彩和图案，黑色的长裙，只有边角的地方同样用黑色绣线做了人工刺绣。
　　低调且华丽。
　　妖娆不媚俗。
　　这是一条绝对女性化的裙子，而且不是谁都能撑得起气场的裙子。
　　那不是公主的礼服，而是女王的战服。
　　虞画楼微微眯眼，瞳眸深邃，“拿过来，你去换上。”
　　他非常清楚，哪怕是在芜园看到的安筠瑟，也是隐藏自己的安筠瑟，因为她不能在盛容城的地盘太过放肆。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青春洋溢的少女。
　　她自出生起，便霸占着女王的宝座。
　　就算想让，也没有人有资格坐得上去。
　　安筠瑟接过经理手中的裙子，忽视了对方满脸狐疑之色，转身走向更衣室。
　　这点时间虞画楼也没有闲着，环视整个店面，考虑安筠瑟是否还适合别的风格。
　　似乎什么风格都可以吧，只要那个女孩“想要变成那样”。
　　男人轻声一笑，“你把这些……那些……全部打包。”
　　顿了顿，虞画楼沉吟半晌，“然后打电话给我助理，让他送到我别墅去。”
　　嗯？？？
　　说的也是啊，做戏要做足，总不能虞三少给“自家女朋友”买衣服，结果却送到盛七爷的地盘，这是搞笑呢？
　　虞画楼从未觉得，原来陪女人逛街买衣服是一件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尤其是当那个女孩推开更衣室大门那一刻。
　　世间最纯粹的黑。
　　在安筠瑟朝他走过来的短短十几秒时间内，虞画楼早已心思千回百转，想到了很久以后的事情。
　　她已经十八岁了。
　　她一直想着彻底离开安家、脱离盛容城的监视。
　　她必然会在高中毕业之后自立门户。
　　可是她离开了安家，实则根本一无所有。
　　而这个女孩怕麻烦，特别怕麻烦，如果有捷径可以走，她何乐而不为？
　　虞画楼甚至知道，如果在女孩十八岁生日之前向她投出橄榄枝，这个女孩会拒绝。
　　但是，在那一天，这个女孩已经将他划分进“自己人”的范畴，他可以尽情向她“施恩”，并且毫无节制向她“索求回报”。
　　对，这个女孩明明心思深沉的很，却又那么容易看透。
　　安筠瑟在男人面前站定，扬起的眉眼骄矜且明媚，“怎么样？这才是最适合我的吧。”
　　什么学院风什么小清新，那都是个啥！
　　虞画楼按捺住汹涌的情绪，微笑着点头，“你还缺一双高跟鞋。”
　　“我好像……没怎么穿过。走路很不方便吧？不过高跟鞋杀伤力倒是不错。”
　　经理，“……”她在说什么？
　　“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扶着你，绝对不会让你有半点不方便。至于不和我在一起的场合，你也不会穿成这样，不是么？”
　　虞画楼由衷感到骄傲的是，这个女孩现在只会在他面前放纵自己。
　　“暂时是这样。我总不能憋一辈子吧？”
　　虽然说，她过去是做好在安家人面前伪装一辈子的准备，但是既然有活路给她走，她怎么可能再自寻死路？
　　“你坐下，我去给你挑双鞋。”
　　安筠瑟点点头，从善如流的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双膝并拢斜斜坐着，坐姿矜贵而高雅，骄傲的不可一世。
　　被人伺候的理所当然。
　　但是一旁看到全过程的经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什么情况？虞三少亲自为女人挑选鞋子？！
　　然后……然后还单膝跪地亲自为她穿上？！
　　这个世界玄幻了嘛！
　　鉴于少女不习惯高跟鞋，虞画楼给她选了一双五厘米的粗高跟，鞋跟镶了一圈碎钻，鞋面干净朴实，看似就是一双普通的尖头鞋。
　　不需要任何绚烂的色彩及华丽的装饰，此刻的她在虞画楼眼中就是世间最华贵精致的女人。
　　少女的发是典型的黑长直，长发及臀，如丝缎般，叫人看着便手心发痒。
　　她究竟……
　　何处不完美。
　　少女起身，一手直接搭住男人的手臂，以此来稳住自己的身形，随后歪着头，直率的瞳眸映进男人的双眼。
　　“好看么？”
　　随着她歪头的动作，那丝缎般的发丝滑落，拂过他的手背，在男人心里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想要抓住什么。
　　想要碰触什么。
　　他放缓了呼吸。
　　因为害怕自己会沉重喘息。
　　没注意到男人呆愣的目光，少女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我眼光好吧？这裙子腰际线开在胸部以下腹部以上，正好把我骄奢淫逸来的小肚腩给遮住了。”
　　男人听着她的话，不由将视线移到她胸部以下腹部以上。
　　那眼神，仿佛能把这薄薄的布料给烧穿了直接看到她隐藏在衣物下的小肚腩。
　　安筠瑟毫无察觉。
　　“好看。”虞画楼听到着自己这么说，“非常好看。”
　　“是吧！”少女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
　　虞画楼笑了，笑声纵容又宠溺，他强忍住伸手抚摸少女发顶的冲动，若无其事的又给她挑了几套衣服。
　　“虞三少阔气啊。”安筠瑟斜眼睨他。
　　“这就叫阔气？一会带你去挑点珠宝首饰？”
　　衣服是必需品，所以安筠瑟不介意逛逛选选，可珠宝首饰对她来说不仅不是必需品，甚至可以说是累赘。
　　看着少女素面朝天清汤寡水的模样，虞画楼总想着给她更多更好。
　　哪怕她根本不需要。
　　安筠瑟瞥了一眼一旁完全傻眼的经理，笑眯眯的将手轻轻搭在男人肩上，“既然楼哥哥都那么多了，我怎么好拒绝你的一片心意呢？”
　　看着少女脸上带着三分媚意的笑容，虞画楼欢欣之余又有些失落。
　　在她看来，不过是陪他演了一出戏而已。
　　她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是认真的。
　　“刚才那些都记在账上。”虞画楼淡淡对经理说道，然后将少女的手放进自己的臂弯，带着人出去。
　　经理就这么恍恍惚惚的目视他们离去。
　　他怎么瞅着……虞三少这次像是认真的？！
　　他赶紧的掏出手机，点开自己所有的聊天群开始分享今年最大的瓜！
　　……不，不是今年最大的，且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