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贾赦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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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古道边，古藤老树昏鸦，红楼高门纨绔，接盘人就在眼前！”
原本就有些凝固的氛围愈发凝滞了。但此刻这单方面的凝滞，乃至压抑的气息只针对他贾政而言的。
因为，他青天白日的听见鬼在耳畔吟诗作对啊。
贾政将视线从林家的车马身上转移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贾弑天身上，就见此鬼……此鬼脖颈汩汩流着血，脑袋被人抱在怀里，周边鬼气倒不是初见那般戾气化作的黑雾，也没有阴风阵阵之感，反而意外还有些暖气，恍若冬日暖阳，带着令人舒适的温暖。
但细细看了，这暖气好像来源又并不是鬼。
毕竟，贾弑天身上嘀嗒的血色一离开鬼身，就化作了一缕的黑烟。
使劲眨眨眼，待要细细在看，贾政便见那鬼头慢慢被鬼提溜起来按回了脖颈上，而后还转了转脖颈。隐约间似乎还听得到“骨头咔嚓”的声音，贾政侧了侧视线。
胆子再大，如此近距离围观，还是有点难以承受。
贾弑天见状颇为和善的拍了一下贾政的肩膀，望着那大大的血手印，嘴角尽量勾出一丝和善的微笑，让狰狞的面容也显得温柔些，“别动，我把先前鬼差的锁链扣你肩膀上，你兼职一下走无常，就能够跟我沟通了。”
贾政缓缓吁口气，硬着头皮侧目看向了贾弑天，正对上一张满脸疤痕，有些丑陋的脸庞。可那凤眼却是狭长优美，里面漆黑的瞳孔迸出一丝的光芒，隐约间有些熟悉感，却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瞧着贾政似出神在绞尽脑汁回想着，贾弑天颇为嫌弃，埋汰：“让你不要只顾着读四书五经，偶尔也要看看话本传奇吧，偏偏傻愣不看，自觉清高吧？现在连这种基本玄学常识都不知道。走无常，也叫阴无常。就是黑白无常忙不过来了，从阳间调个活人来当差，帮他们勾魂。就好像朝廷官吏有限，就诞出刀笔吏这种替官老爷办活的小吏来。”
伴随着鬼的话语，贾政觉得耳畔好像有阴风刮起，一直刮进了自己的骨头缝里，冷得渗骨髓。当下也不愿回想什么熟悉感了，没忍住：“按着你这说法，也得黑白无常同意，有城隍爷或者阎王爷的批文吧？”
“你傻不傻啊，虽然得有批文，但也看官印啊。鬼差的印鉴不就是铁链子？”贾弑天说完，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贾政这种拘泥死板的较真。
都敢夜探城隍庙了，兼职一下鬼差怎么招了？
凭本事得来的法器。
“你妹妹妹夫看着你呢，抬头挺胸，保持微笑，端出政二老爷的风采来。”
政二老爷闻言瞥了瞥贾弑天，眉头微微一皱缓缓看了眼大门上那快将门都铁上了的告示，开门见山问：“贾赦这探亲是不是特意针对林如海的？”
—贾赦跟林如海的关系客观说还真不太好。毕竟同样的家族嫡长，一个富贵纨绔崽子，天塌了爹顶着，一个年少失怙，艰难顶门立户。从成长环境而言，就算不得有共同的话语。且各自的发展方向也不一样，贾赦摆明了富贾闲人文雅派，玩耍得都是一群爵爷皇室宗亲，靠关系当米虫；而林如海走实力仕途派。
作为同样走实力派的，他贾政也挺嫌贾赦这种杀千刀的。可问题是贾赦已是继承了爵位的荣府家主。林如海某些问题上还似岳父在世之时爱与他这个二内兄聊天，就显得很站队了。
他贾政恼恨贾赦这阿斗扶不起，烂泥一滩是他自己的事情。
但对外，他贾政也姓贾。
哪一个傻逼会铲自家的根基？
把他惹急了，亲娘也能弄病了！！
“没错啊。”贾弑天也回答的爽快，凉凉解释道：“贾赦把贾珍哄得团团转，让他同意抱了一下乌盆，算给我开了个通行证。而后他带着我巡逻了整个贾家，尤其是后院，想看看有没有小鬼，亦或是地缚灵之类的，好问个话。但岂料……”
贾弑天抬手指指荣国府的匾额，敛了一丝戏谑，漆黑的瞳孔里闪过哀恸，手不自禁也掐住了掌心，让自己尽量淡然的介绍道：“敕造的威慑力还存着。若说荣府依靠祖辈积累的气运有三十的话，隔壁宁府那就是满分了。鬼亲自实践过了。”
最后一声，贾弑天说着情绪万分复杂，就差悲从中来，眼含热泪。
人的气运不是一成不变的，会随着人善恶行事而变动。当然投胎的标准，就是上一辈子气运值了。且帝王将相的评判标准不像普通老百姓一般，以政策推行的利弊而论。所以作为大周战神的子弟，贾家气运总体而言还算旺盛的。
他老鬼还飘到了其他四王八公家去瞄了几眼。毕竟大家都住东城区，鬼飘起来还是挺快的，直接飘高就可以瞄个大概了。作为随太、祖爷打天下的首要功勋人家，现如今气运都还尚可，相比其他官宦人家还是起点算高了。像子嗣成器，《红楼梦》原著介绍八公之时爵位最高的【修国公侯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的侯家，气运比荣府还旺盛，可以打个及格分了。
但偏偏荣府隔壁宁府，跟开了金手指一样，气运旺得可以当柴火烧。
不愧是“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的《红楼梦》隐形男主之家。那些什么红学研究，把贾敬原型都往帝王代替。
憋住着一连串的腹诽，贾弑天指指车队，道：“我一瞄见林家出门，就催着贾赦闭门，贾赦就急急写告示了，墨水还是我烘干的。”
“林家什么运势？”贾政攫取话语的重点，问道。
“客观说也有二十分。毕竟女主他父母家嘛。但相比较而言很黯淡，不像其他的开国勋贵家族，起码运势再弱都还是实体可见。能威震小鬼。”
客观点评完后，贾弑天看了眼从马车上下来的林如海。
从皮相而言，林如海还真对得上探花郎的名义，身形忻长，似翠竹一般而立，带着些风姿。五官精致，哪怕有些疲倦，但美人病态也是楚楚可怜，让人不由自主去怜惜。
只不过……
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触感粗粝，刀疤蜷曲似蜈蚣的双足一般多。贾弑天本就不怎么爱掩饰情绪的眼眸里腾得燃烧起猩红的戾火。
也不是因为小说里形容的【如海笑道：“若论舍亲，与尊兄犹系同谱，乃荣公之孙：大内兄现袭一等将军，名赦，字恩侯，二内兄名政，字存周，现任工部员外郎，其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故弟方致书烦托。否则不但有污尊兄之清操，即弟亦不屑为矣。】这种背后说闲话之事。
当然也很气。
听听林如海这用词，一个外八路的贾雨村还被贬过官的，一口一个“尊兄”，礼貌无比。反观介绍贾赦的呢？一个字都没有就罢了，介绍完贾政的品行，还特么来一句否则不断污清操，不屑。
最后一句真是神来之笔，看一遍就让他贾弑天回忆一遍探花郎妹夫是如何“趋利避害”，远着他贾赦，亲昵贾政的种种事情。
当然，也是因为这话涉及了贾雨村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上辈子，坑他贾赦第二惨的人物。
贾雨村让那些秃鹫有了收拾贾家的诸多正儿八经的借口。
贾家被抄家后，他贾赦也不是被正儿八经庭审，反而私下用刑，灼烧烫毁容鞭打最后断头。
一刹那，贾政只觉幽深阴寒的气息包裹了全身，让他下意识的都瑟缩战栗了起来。但还没来得及唇畔开口问一句怎么了，便见先前被贾弑天所指的匾额忽然迸出一股光芒来，像是知晓外敌来侵的利刃直刺鬼身，带着滚滚热气，似能将鬼烧个魂飞魄散，不复存在。可又像是驱邪的法器，将贾弑天浑身的阴鸷一点点的斩出……
贾弑天与贾家有关系？
被探究的贾弑天抬眸有些木然的看着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光束，就好像幼年祖母抱着他诉说过往，感叹着贾家乱世立身的不易，说着平安深邃，安康喜乐的希冀，浑身带着恬淡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不由得眼眸微微一红。
深呼吸一口气，贾弑天恢复了理智，但声音还有些喑哑，低沉开口：“林如海走过来，你们也不可能杵在门口。不如去林家聊一聊贾敏怀孕的问题。”
“怀孕？！”
这个问题转变的太快，贾政都觉得自己跟不上思路。
贾弑天邪气的笑了笑，瞥了眼林如海。
若是没有他这个老鬼逆转时光引发的蝴蝶效应，贾赦这个时候还被人嘲讽万金买乌盆，贾家为了转移话题，联合了其他四王七公后代，当然最为重要的也是宁府昔年是八公之长，爵位一直不落定（四王八公爵位传承五代），对于他们开国功勋而言实在太过危险了。
最终当今定了爵位，三等威化将军。
与此同时，将林如海也从中书舍人调出，像是彻底与上皇撕扯了脸皮，把人派到了金陵为同知。算是平谦，且金陵又是贾家祖籍，再者金陵还有个甄家，看起来是上皇的大本营。但实际上，林如海官途并不因此顺遂，反而有点被当靶子烤，里外不是人的架势。
林如海就此为公务忙碌起来，贾敏没有随去金陵，在京侍奉公婆，顺带发挥一下手帕交友谊。但林老夫人派了心腹丫鬟们去金陵不说，因自觉得知林如海的困境是由贾敏这个媳妇造成的，立了立规矩，贾敏因此流产伤了身子。
而丫鬟却怀上了，因为诊脉是个男孩子，林老太太还因此抬了姨娘。还琢磨着借口回姑苏老家，打算亲自照料着大胖孙子。
但问题是在金陵怀上的崽啊，在他们老贾家的祖籍！传说中四大家族的根据地。
贾政比林家得知消息更快，反手给织造了个绿帽子大礼包。林老太太命人把这个孽畜给淹死了。而后又被告知了姨娘其实是冤枉的，是其他丫鬟羡慕嫉妒恨。
林老太太就此中风了。经此一事，没受过后院宅斗教育的林如海也表示大开眼界了。再后来，因为十来年过去，没个孩子，才是贾敏做主招了个良妾。
想想，跟贾政玩宅斗，也不看看贾政他老娘是谁。
贾弑天回想过往，不想对林如海的仕途有任何的看法，但是贾敏的头胎还是挺重要的。要是这孩子生下来，以后就算有林黛玉，那也是林家人自个养了。林如海死了，丧事也不用贾琏去忙前忙后。免得因为发个两三百万的话语，被指控侵吞林家产业。搞得林如海没个幕僚，没个同科好友，没个利益好友，贾家也没个死仇敌，反而是贾家一手遮天，所向无敌的设定。
毕竟，林家族人全体隐身，官方也不会对林大人有任何的表示呢。林如海这人缘，绝了！
缓缓吐出口抑郁之气，贾弑天理直气壮地开口：“贾敏肚子里有个小团团光芒。鬼看人全看阳气。”
“但很微弱，似有早夭之像。”
贾政一个激灵，揉揉额头，让自己冷静下来，上前努力嘴角弯弯，避开了自家妹夫的礼，颇为惊讶着开口：“四妹夫，你怎么来了？”
听得一声“四妹夫”而不是往日亲昵的“妹夫”，林如海眉头微微一簇，但眼角余光扫见那栩栩如生的画卷，着实也没心思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声音压低了些：“二内兄，大内兄此举是否过了？”
“此……”贾政看了眼车帘被撩开探出的面容来，眼眸幽幽一沉，道：“过火不过火，都是我贾家的事情，既然他干得出来，就像敲登闻鼓一样总想好了后果。林海，你乃中书舍人，论道理我说句过分的话，哪怕是贾家的女婿，也不该来贾家。最为基本的避嫌，还是要的。”
万万没想到向来算内敛的二内兄竟然如此大大咧咧，大庭广众之下言说，林如海眼皮一跳，面色带着些深思，“二内兄你……”
你贾家到底有什么仪仗？世俗人情，官场规矩全然不管不顾吗？
像是在知晓林如海心中所思一般，贾弑天眼眸眯了眯，凑近了林如海打量了又打量，戳戳贾政，带着些坏心眼，分析道：“直接当场告诉他们我们的揣测得了。我感觉林如海这特么是越界了，好好一个文官插手了军事，才被当今彻底厌恶的。否则看看敬……贾敬死后的排场。那时候还是给体面的。”
贾政听得耳畔带着凉气的鬼话，瞧着那眼底闪过蠢蠢欲动之情，缓缓吁口气，声音不高不低，但也勉强让某些耳聪目明的人能够听得见：“妹夫，我贾家开府是以武立身，两府两代四将军，说保皇党都不信，那就上皇心腹好了。但的确遵守太、祖规矩，军、不、涉、政。你想想上皇动怒之前的话题是什么？敬哥是宁国公后裔，宁国公乃八公之首，能不能别盯着他太子伴读的身份？”
“我们思忖着上皇是想借“丢失的探花”事件查看我四王八公，尤其是某些新贵武勋是否上蹿下跳，文官是不是把控住了升迁之路，亦或是文武结合。当然改换门楣可以用，但文官是否排挤武将子弟，武勋是否又排挤文官子弟呢？”
最后一声，贾政压低了声音，凑在林如海的耳畔，低低道：“知道我为何从文，但却没有个文官之女愿意嫁给我了吧？大哥和敬哥那是武转文，过了明路的，代表着皇帝同意贾家转行。而我无人问津，那是文官集团在排挤我贾家。可换一句话说，上皇早就对此不满了。这天下是他们司徒家的，他们同意了，却还有人敢背道而驰，你觉得会是什么下场？”
林如海瞳孔一缩。
“那一批人坟头草三尺了。”贾政抬手拍拍林如海的肩膀，看了眼人忽然面色的面庞，深深叹口气，“你正儿八经科举出仕，按部就班就好。这些风风雨雨都刮不到你这里。你岳父我爹说了，在自己弱的时候，规矩律法就是最好的保护武器。”
“没事回家吧，瞧瞧你这脸色，也受惊了。请个御医，给你们夫妇，还有林老夫人都看看。咱们啊，相比前途，还是身体健康最为重要。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一个来得更早，还不如活在当下，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贾政觉得自己这番话够震撼人心，语重心长了，当下也不管自家妹夫是什么思量，打算从侧门进，无视大门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语。
岂料一转身，就听得背后响起一声低沉的话语，不高却也能够让人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贾政惊愕转眸，还没飘走的贾弑天直勾勾的看着林如海一张一合的唇畔，扭头看了眼东方。
在荣府的东边是宁府。
看来是他贾弑天评分标准不对。
他们这群人是一百分制的，宁府约莫是一万分满分制的。
因为贾珍的姑父调去上书房是什么骚、操作？
收到消息偷偷趴在门房暗中窥伺的贾赦：“？？？”
顾不得听几位聪明人大佬就此展开详细讨论，贾赦熟门熟路通过小门，绕过宗祠跑到了宁府，拉着趴在贵妃软塌上悠闲看话本的贾珍起身转了个圈，美滋滋：“厉害了我的崽崽啊！”
贾珍莫名其妙的看了眼狂喜的贾赦，后退了好几步：“你有话好好说。”
“珍，”贾赦喜道：“叔叔给你做一个举世无双，漂漂亮亮的书包，你背着绝对是上书房最靓的崽崽！”
贾珍惊恐摇摇头：“黄鼠狼给鸡拜年，赦叔你说玩器就罢了，那么积极盼我读书，就好像盼我不得好死一样。”
“呸呸呸！小小年纪不许说，这词犯忌讳的。你进宫后尤其要注意。”贾赦往地上呸了一下，还踩了一脚，像是能把晦气给踩严实了后，才清清嗓子，板着脸无比肃穆说着自己先前听闻林如海话语后，脑中一闪而过的小计划—
是时候推行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了！
啊，双休日是多没美好的事情啊！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贾赦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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