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年安来

21、第二重梦

　　第二天一早，谢僖之整理好着装下楼，叶轶锦照例跟在她的身后，一副恭敬认真的模样。
　　在餐厅里，他们果然看到了一只眼睛用绷带缠起来的露丝，她脸色有些苍白，指挥其他仆人时的语气也不太好，声音中夹杂着颤抖和伤口带来的疼痛与喘息。
　　谢僖之入座，趁着玛丽没有注意的时候，低头轻轻用手背碰了一下莉莉夫人的胳膊。
　　“您知道露丝这是怎么了吗？”她悄声询问道。
　　莉莉夫人飞快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露丝，余光直直地停留在玛丽身上，过了好一会儿，又念一句祈祷语，这才回答：“她被恶魔盯上了。”
　　谢僖之被莉莉夫人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只能隐隐约约半猜半懂她话里的含义，索性不再说话，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杯中的咖啡。
　　用完餐，玛丽提议要去花园里游玩。
　　谢僖之扫了一眼她身后的露丝，却见她面色与之前一样，丝毫不见一丝对玛丽的怨愤，和仆人一同往小厨房走去，像是自己的眼睛被玛丽戳瞎是一件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的表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偏偏是这种平常让人觉得更加异样，甚至于脸谢僖之都不得不好奇起来，究竟她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以至于玛丽那般厌恶她，却也能够让她如此心甘情愿被玛丽折磨。
　　众人起身，托瑞多先生如同往常一样要出门去视察罗德里格斯家的产业，莉莉夫人依旧是回房间不再出来。
　　玛丽走过来，亲昵地挽着谢僖之的手，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先回房间换一件衣服，然后与你一起去逛花园。”
　　谢僖之看着玛丽似是天真的笑，不由地就想起昨晚她投向自己的那个古怪的眼神，以及夹在门缝中的诅咒纸条，还有露丝眼睛的伤.......
　　谢僖之不由地抖了抖身子，脸上费力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来，僵硬地应道：“好啊。”
　　玛丽表情微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往楼上走去。
　　谢僖之在她背后舒了一口气。
　　就在玛丽消失在楼梯上的时候，叶轶锦也吃完早饭从小厨房侧门朝大厅走过来。
　　“怎么了？”谢僖之看见了叶轶锦的表情，好奇地问。
　　叶轶锦对着她招了招手。
　　谢僖之走到了叶轶锦的面前，低下头，看见他掌心里的东西，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叶轶锦掌心里静静地躺着把钥匙，金色的钥身，上面刻着精细的纹路，正中心有朵绽放的蔷薇花，俨然和四楼某个房间木门上锁的样式花纹完全一致。
　　她低呼一声，带着肯定语气地问道：“这是老罗德里格斯侯爵房门上那把锁的钥匙？”
　　叶轶锦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嗯，我吃早餐的时候从卡莱尔身上偷来的。”
　　谢僖之瞅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那今晚趁着大家都睡了，我们去老侯爵房间里看看。”
　　叶轶锦仰头，将目光放到了四楼的某处，“好。”他应道。
　　两人小声地说这话往大门口走，叶轶锦一直低着头，将手中的钥匙揣进口袋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表情看起来分外的严肃。
　　“你在想什么？”谢僖之问他。
　　“你说，”他看向谢僖之，“卡莱尔在这里面究竟充当的是什么角色？”他从卡莱尔身上偷到那把钥匙时，卡莱尔突然与他对视了一眼。
　　那一刻，叶轶锦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可是卡莱尔却什么话也没说，只轻轻勾了嘴角。
　　谢僖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叶轶锦便不再多与她探讨这毫无头绪的事情。
　　“对了，”忽然，谢僖之想起了方才餐厅里莉莉夫人的话，她走到叶轶锦身边，“昨夜关于露丝的那件事情，莉莉夫人与我说，露丝是被恶魔盯上了。”
　　叶轶锦之前没有太在意莉莉夫人说的话，毕竟她似乎遭受了很大的刺激，又是个坚定的上帝崇拜者。
　　可如今看来，他们似乎因此漏掉了一些线索。
　　叶轶锦蹙眉，陷入了沉思。
　　谢僖之看着他，开口说道：“我有一个猜想。”
　　叶轶锦抬头，看见了谢僖之黑亮的眸子，他知道，他们两个此次此刻想到的是同一件事情。
　　“莉莉夫人其实看到的远不止她所说的那些，”叶轶锦道，“她看到了老侯爵死亡的真相。”
　　谢僖之重重点头。
　　叶轶锦的手指摩擦了一下口袋里的钥匙，说：“的确有可能。”
　　仔细想来，之前莉莉夫人对她在老侯爵死后那般依赖和信奉基督的说辞根本太过于苍白，要是只是火要蔓延过来，也不至于让她那般惊慌失措。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而是她在老侯爵死亡现场亲眼看见了他的完整死亡过程，并且自认为是《圣经》或是上帝救了自己一命，才变得这般极度信仰。
　　再回想她的房间，在各个地方包括门上都添加了那么多物件，而那些十字架之类的东西，作用几乎都是用来阻挡恶魔，这也能解释为何她在那之后大多数时候都闭门不出，并且在与众人见面的时候，《圣经》和十字架从不离身，还要祷告无数遍。
　　那都是因为，她可能亲眼见到过所谓的恶魔，也就是，谢僖之和叶轶锦要寻找的凶手。
　　“她说露丝被恶魔盯上了，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望向的是——”谢僖之面色一变，“玛丽。”
　　叶轶锦：“现在还不能妄加断言，”他笑了起来，声音有些低沉，“我们似乎快要接近真相了。”
　　谢僖之点了点头，正想要说些什么，视线里却突然出现玛丽的身影，她立马调整了一下情绪，朝着玛丽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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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白日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倒是神父在晚餐时又出现了一次，依旧是提醒和警告的语气，暗示着谢僖之时间期限还剩下不到两天了。
　　晚上十点一到，庄园里又安静下来。
　　谢僖之和叶轶锦在房间里坐着等天黑，等着等着，谢僖之竟然有些困了。
　　她今日逛了许久的花园，又一直紧绷着神经与玛丽交谈，早就有些熬不住，手撑在下巴上，眼睛就开始半睁半闭。
　　叶轶锦伸出一只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还要等几个小时，你先睡一会儿。”
　　男人的声音很温和，不知道为什么，谢僖之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好像听过很多遍他这样的语气，偏偏脑子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身体带来的熟悉感让她轻易就放下所有戒备。
　　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这个夜晚的月光让人太沉醉，还是他的话语让她太熟稔，她在脑子不大清醒时，下意识就抬了抬头，自然而然地像是反复做过无数次一样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然后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你待会叫我哦。”
　　说完那句话，谢僖之便睡了过去。
　　夜又恢复平静，叶轶锦漆黑的眼眸有着一瞬间的怔愣，他偏过头看着谢僖之白皙的侧脸，忍不住便勾起嘴角无声地笑起来，搂着她的腰，小心翼翼地靠近，再靠近，然后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的指尖温柔地摩挲着谢僖之的脸颊，力度轻地仿佛害怕把她碰碎，“其实就算出不去，我也满足了。”
　　很快，时钟敲了十二下，午夜已经来临。
　　叶轶锦叫醒了谢僖之，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开门跑到了左侧的楼梯，确定没有人发现后，朝四楼走去。
　　老侯爵的房间位于四楼走廊的一角，他们到达之后并没有急着先进去，而是在门口观察了片刻。
　　谢僖之小声地说道：“进去吧？”
　　叶轶锦从墙壁上取下一只蜡烛，一只手掏出钥匙来将门给打开。
　　里面是一片漆黑。
　　他们动作格外地小心，走进房内，又将门合上，尽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烛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房间。
　　所有的东西都是之前的模样，似乎从老侯爵惨死那天就没有人再进来过。
　　地毯上是火焰灼烧的痕迹，可以想到老侯爵是如何在房间里自燃后忍着灼痛奔跑到走廊上的。
　　窗外的风突然将窗帘吹了起来。
　　谢僖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连呼吸都屏住。
　　叶轶锦突然牵住了她的手。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他，只见到他对自己做了一个口型：“别怕。”
　　他掌心的温度仿佛有魔力一般，谢僖之的心忽然就安稳下来，现在想着，也并没有那么紧张了。
　　两人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们就在老侯爵的床头柜里，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一本暗红色的本子。
　　里面是潦草的字迹，是老罗德里格斯的私人笔记。
　　谢僖之翻开笔记，“没想到他还有这个习惯。”
　　叶轶锦道，“先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谢僖之一页页看下去，大部分都是老侯爵私底下一些不见光的生意和混乱生活的记录，她看得很快，直到翻到了一页——
　　“我想我知道玛丽为什么说露丝的眼睛该被挖掉了。”她稍作沉吟，说道，“老罗德里格斯侵犯和虐待玛丽的时候，下了命令，让露丝全程在场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