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所谓拔牙行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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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至南阳，天降大雨。
叶萧然撩起车帘向外瞧了瞧，与韩非道：“到南阳了。”
“嗯。”韩非略一点头，眉间全然没有往日的嬉闹神情，“此地是边境，条件远不如新郑，其实你不用跟来。”
韩非受王命至南阳调查灾情，本已是安排好了叶萧然在新郑的行动，却不想叶萧然此次，说什么都要随他一起到南阳，怎么劝都不听。
叶萧然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早已说过，你一人来，我不放心。”
一路饿殍遍地，叶萧然不忍看，便将帘子放了下来。
至一处田中，韩非叫停了马车，下车查看田中稻谷。
叶萧然眉头一蹙，随即也跳下车，在韩非身旁打起一柄油纸伞。
韩非捏着田中的枯谷看了良久，终于回神站起身，这才意识到叶萧然在一旁已打了许久的伞，且为了不打扰自己站得稍远，一半的身子都在雨里。
心中忽然一软。
韩非握上叶萧然的手，就势将她往伞下一拉，又顺手将人揽在怀里。
叶萧然震惊，刚想挣扎扭动，就听韩非道：“伞小，将就下。”
于是二话不说，揽着她就往人群中走。
周围都是受灾的百姓，见朝中又派人来，竟是满脸的愤恨。
见此情形叶萧然也多半猜到，先前朝中派来的赈灾人员，多半只是走走流程，并未真正起到效果。
是以才会民怨沸腾至此。
“南阳灾情，我一路都看到了。”
“你们都看到了，他说是来赈灾，却连一颗谷子都没带来！”
面对那人质问，韩非回应道：“哦，我稍后便会禀报王上，开仓赈灾。另外今年赋税，王上体恤百姓，也会减免。”
此话并未起到安抚作用，反而激得众人将韩非与叶萧然团团围住。
见状叶萧然上前了半步，横手一挡，挡在韩非面前。
剪水的秋眸中闪过寒光，握剑的手一紧，气势强硬又坚决，倒的确将众人镇住了片刻。
“呸，等，又是等，我们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
此人话音一落，原本有些退却的众人又纷纷上前：“左右都是死，你今天要是交不出粮食，就别想离开。”
叶萧然手中惊鸿剑出鞘几寸，语调骤然转冷：“你敢。”
韩非摁住叶萧然的手：“不可。”
“住手——你们闹出人命来，全村人都要遭殃。”
大概是觉得老人说的有道理，众人纷纷散去。
韩非扶着老人坐到棚下，问道：“老人家，请问在庄稼受灾时，有什么异常吗？”
老人脸上十分丧气：“别问了，南阳，已经没救了。”
簌簌的雨水便在此时落下。
韩非站起身，迎着雨走了出去。叶萧然刚想替他打伞，却被他一个动作制止。
“下雨了，大人还不回去？”
韩非没有回头，只反问道：“老人家为何也不回去？”
“家跟国，早都在风雨中了。”
叶萧然看了那老人一眼。
良久，老人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唉，今年的粮食长势其实很好，但半个月前一场大雨后，就离奇枯萎。”
大雨？
韩非与叶萧然同时想到了什么，一前一后蹲下|身，查看地里的情况。
田中土壤有烧焦的痕迹，韩非又向前走了几步，就听老人道：“哎大人，土里刚施过马粪，别脏了手。”
叶萧然问道：“南阳土地肥沃，还需另外施肥？”
老人无奈至极：“肥沃的土地都被那些富商霸占了，我们只能开垦些贫瘠的土地，不施肥根本长不出好庄稼。”
叶萧然又问：“肥料又是从何而来？”
“南阳方圆百里的肥料，都被一个人控制了。”
*****
“阿嚏。”
叶萧然递过去一个冷冷的眼神。
韩非裹着被子揉鼻尖，桃花眼角垂着，满满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叶萧然将姜汤送到他面前：“明知自己身体孱弱，还非要淋在雨里，你不死谁死？”
韩非接过姜汤，笑得得意洋洋：“萧然总将关心人的话也说得这样霸道。”
眼见叶萧然扬手就要揍人，韩非急忙闭嘴，乖乖将姜汤一饮而尽。
“明日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叶萧然眉毛一凛：“看什么看，把病养好。”
韩非与其讨价还价：“萧然，我来这儿是查案情的，怎能耽误时间呢？”
叶萧然十分的蛮不讲理：“这我不管。”
韩非瞪了瞪眼，结结巴巴道：“这……的确霸道。”
叶萧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忧心民生，可……”
话未说完便抬起眸子，眼神中满满是担忧之色。
韩非莞尔：“不过是小小的风寒罢了，也不碍事，何况喝了你煮的姜汤，不会有问题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
听此一言韩非笑得十分得意，桃花眼就仿若绽开的桃花，春风万里。
叶萧然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不笑什么。”
虽是如此说着，韩非的嘴角却仍噙着笑，眉宇间亦是化不开的温柔。
叶萧然一时间看得有些愣。
不想韩非就问：“你看什么？本公子这样好看么？”
如此的俏皮话自是让叶萧然瞬间红了脸，恶狠狠地一瞪他，怒道：“才没看你！”
*****
翡翠山庄。
便在半个时辰之前，韩非原本还在查看南阳土地状况，就有翡翠山庄的手下前来，说翡翠虎请九公子前往赴宴。
于是此时此刻，韩非与叶萧然便都到了山庄之中。
两排舞女翩翩然起舞，弱柳扶风之姿惹人怜爱。
叶萧然抱着剑站在韩非身后，此番她着了男装，扮作韩非的随行仆役，跟着一道进了翡翠山庄。
翡翠虎当即叫了姿色上乘的侍女陪酒，韩非亦是十分欣喜。
“不知这秦国的柳林醉，可还合公子口味？”
韩非眯着眼睛一笑：“酒是好酒，不过真正名贵的，是这青玉龙岩樽。”
翡翠虎搓着手笑道：“九公子好眼力呀。”
韩非夸道：“区区酒樽都是珍品，翡翠虎大人还真是富可敌国。韩非对大人的生财之道，倒也颇为好奇。”
“九公子过奖了。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翡翠虎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女子立刻站起来，扭着细腰给韩非倒酒，“比如这女子，出身农家，适逢南阳大旱，一家人生活难以为继。其父将其卖至我山庄，在我悉心培养下，方才有如今的脱胎换骨，价值翻倍。”
韩非将那姑娘略微打量了一番，就夸：“肤如凝玉，手如柔荑。大人，可是做了笔好买卖。”
叶萧然瞧见那姑娘浑身都在颤抖。
翡翠虎顺着自己的胡须：“天赐良机岂能错过，公子既然喜欢，不如将她带走。”
韩非笑了笑：“君子不夺人之爱，韩非岂敢。”
说着下意识侧目瞧了叶萧然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
翡翠虎屏退了旁人。
韩非拈了些石灰撒入酒中：“石灰性烈，遇水则沸，你猜，如若石灰夹杂在肥料中撒入农田，一旦天降大雨——”
翡翠虎盯着沸腾的酒杯，道：“九公子以为，南阳旱灾是有人有意为之？”
韩非转身一笑：“我听闻此前，南阳伏牛山一带，有一石灰石矿，囤积甚多却无人购买，现在却已经——翡翠山庄名下。”
肉眼可见，翡翠虎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欲盖弥彰道：“石灰是上好涂料，太平盛世，我这翡翠山庄当然要好好粉饰一番。”
韩非盯着翡翠虎看了好一会儿，眼中是鲜少才有的寒意，片刻，韩非转身：“萧然，我们走。”
叶萧然跟在韩非身后，待到走出厅堂才与韩非道：“他的反应还挺快。”
“是啊，他……”
“九公子且慢。”
韩非的步子一顿。
来的是翡翠山庄的官家，身后还跟了个小厮模样的人。
“这是我家主人馈赠公子的心仪之物。”
韩非打开盒子，脸上神色骤然一变。从叶萧然的角度看不到盒子里的东西，可见韩非的脸色，她也猜到，必然不会是韩非喜欢的东西。
他重重合上盒子。
待两人离去，叶萧然这才上前低声问道：“怎么了，里面是什么？”
韩非的眉头越蹙越紧，抱着盒子的双手亦狠狠发着颤。
良久，他才呼出口气，却仍不减周身怒意：“是……方才那位姑娘的手。”
叶萧然也是一惊：“他竟如此轻贱人命。”
“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
*****
两人走到一半，却被一群农民拦了下来。
“你们看到了吧，这两个人是从翡翠山庄走出来的。”
叶萧然挡在韩非身前，惊鸿剑在手中微微铮鸣。
“官商勾结，为祸百姓。你们看他一身华贵，怎么可能体恤我们穷苦人的处境？你假装调查灾情，却在山庄里饮酒作乐。”
叶萧然上前两步，一字一句问：“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迫于叶萧然的压力，那人竟向后退了两步：“我……”
“我在问你。”叶萧然目光如炬，“你指出这样多的罪名，证据呢？”
那人抖了抖，忽然转过身，外强中干道：“证据就是我们都快饿死了，你们却根本不想救人。”
“我当然要救人。”韩非强硬道，“待案情查明，便开库济粮。若有人为祸，必抓出主谋。
那人开始制造声势：“我们要的不是说法，是粮食！”
此言一出众人皆应，纷纷喊着要粮食。
叶萧然问道：“要打吗？”
韩非摁在她的肩上：“再等等。”
“南阳守军奉命驰援。”
军队来的很快，立刻就将闹事之人围在当场。
众人见状纷纷道：“他们这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呀！”
“反正也是死，我们绝不退缩。”
“住手。”韩非缓缓至守军阵前，“退下。”
守军将领一愣，回头道：“可是……”
他的语调不容置喙：“司寇掌管刑狱，不听号令者，斩。”
叶萧然不得不承认，虽说平日里韩非多少有点不靠谱，不过一旦正经起来，还是十分靠谱的。
艳红的人影闪过，守军兵刃皆断。
那人回过头，深灰的长发扬在风里：“看来你还是没能掌控全局。”
韩非欣喜道：“是你！”
焰灵姬撩了撩耳畔的长发，道：“主人发现有一批死士向南阳靠近，就派我来看看。”
韩非遗憾地挠脸：“原来是天泽担心我。”
“怎么。”焰灵姬转过身，“你希望是我么？”
说着瞟了叶萧然一眼，却见叶萧然仍旧是面无表情。
韩非一愣，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啊……”
焰灵姬笑道：“只怕她会不高兴吧。”
叶萧然这才将眼神落在焰灵姬身上，开口淡淡说了五个字：“别让他跑了。”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所谓拔牙行动（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