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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风月风月，笔端风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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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梦从后院走出来。
听到外头有骚动，她想了想，便要去看看。
这些时日她一直都住在章邯府上，或许是随性而为，又或许是为了某些执念。
“师姐来了？”
君渡看着她，想起她就是门童说的那位白发女子，便淡然道：“是你。”
晓梦与章邯都不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君渡想了想，这才道：“你是谁？”
晓梦一愣，想起来先前在天宗，北冥子曾与自己说过，君渡如若恢复不过来，就会忘记一切。
她也曾问过章邯，如若君渡想不起任何事，他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清楚，章邯微微垂着头，叹道：“我已经想好了，如果她忘了，我就带着她将从前的路再走一次，从桑海到东郡，再去咸阳——”
晓梦看着那两人，忽然就笑了起来。
她还记得有一日午后，晴光潋滟，微风正暖，章邯坐在廊下，执笔画卷。
那人的眉眼弯弯，眼中光芒仿佛是天上星辰落入人间小河湾。
总像是有丝丝缕缕温柔的风扣开了他的门，而门前那条蜿蜒曲折的小径亦不复存在，换做一条灯火璀璨的长廊。
在那条长廊的尽头，有个宽袍广袖白璧无瑕的姑娘，她从画中走出来，转过身，向他微微一笑。
原来真的是她，一直都是她。
交错了这么久的时光，却终有一日还会相见。
晓梦整理了一下拂尘，才缓缓道：“我叫晓梦，天宗晓梦。”
听到“天宗”二字，君渡才有了些反应，她上前两步问道：“你是天宗的？”
晓梦点了点头，道：“你——是我的师姐。”
说罢她看向章邯，冲他微微一点头，道：“我要走了。”
章邯倒是有些讶异，问道：“如此突然？”
晓梦看了他好一会儿，又笑，轻轻浅浅：“我也有许久未回天宗，师姐也是这副样子，如今天宗全靠几名长老支撑。然长老们毕竟上了年纪，也不宜劳累，我任性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君渡似乎有些失望：“你要走——这么快？我们才见面的啊。既然你我都是天宗，你一定知道很多关于我的事。”
晓梦道：“师姐若愿意，可随时回天宗——只是，我猜师姐是不愿意回来的。”
说罢一眼扫向章邯，复又将目光落在君渡身上。
君渡一愣，疑惑道：“怎，怎么会……”
晓梦袅袅婷婷地站着，眼神波光流转，人间朝暮都在她眼中。
“幻世不过是一场梦。”
*****
晓梦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君渡想问问章邯与她是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换了个更重要的问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章邯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当即便苦笑起来，道：“说得简单一些，我们其实并无多少牵连。”
“啊？”君渡有些不敢置信，反倒是被他逗笑了：“怎么可能，我睡了很久，醒过来想到的人只有你——你居然说我们没有关系？这让我怎么相信？”
章邯沉默地看着她。
君渡继续道：“你方才见到我，第一反应是抱我，你还说和我没关系？”
章邯沉声打断她：“君渡。”
君渡立即闭嘴看他。
章邯的墨色深沉隐忍，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他开口，声音中带了些不知名的颤抖：“最后一次见面，你与我说的是，‘我走了’。”
君渡眨了眨眼。
“而后过了这么久，你也没有回来过。”章邯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想再回忆起这段时日，他生怕自己撑不住，就想落下泪来。
君渡仍旧是看着他，眸中带了些同情，却始终像是一个外人。
章邯突然想起来，她居然将谢无忧也忘了，她忘了谢无忧却还记得他——
可是为什么！为何她就能忘掉这些事情，反倒要留他挣扎。
无论是醉酒亦或是梦中，他都无法忘却。
君渡看着他，终于开口问道：“我曾经，是不是伤过你的心？”
章邯微微笑了笑，道：“倒也不是，或许是我太过执着，就像曾经的你一样。”
*****
自君渡来了之后，雍王府中下人们都发现了一个变化，他们冷傲不多话的雍王殿下，如今竟然走着路都能兀自笑出来。
致使许多人都觉得，白天见鬼不是梦。
那么温柔的雍王殿下何曾见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件真正让他们觉得人生崩塌的事情这才发生。
——雍王殿下捡了个孩子回来。
君渡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耽于吃喝玩乐。章邯每日有许多事务要处理，总也顾不上她，她倒是乐得清静，每天嗑嗑瓜子啃啃水果，完全没有一副失忆之人该有的迷茫和焦虑。
毕竟她也有自己的道理——找到记忆中的那个人了，她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只不过这一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章邯回府的时候府中鸡飞狗跳，众人纷纷围到门口看热闹。
君渡还没见着章邯的人，就听到一阵哭闹声，吓得手里还未削完皮的梨掉在了地上。于是她也准备出去凑个热闹，才走到前院，就见章邯手里抱了个奶娃，再度吓得另一只手里的水果刀也掉在了地上。
君渡心说，这是什么效率，怎么才出去了这么一会儿，连娃都有了？
章邯见到君渡，急忙穿过众人围观，向她求救道：“快过来帮我！”
君渡一愣，才跑到章邯身边手足无措道：“怎……怎么帮你？”
章邯道：“你来抱她，我没抱过孩子，怕弄疼她。”
君渡的眼睛越瞪越圆：“你没抱过——难不成我抱过？这东西哪里来的？”
章邯托着奶娃进屋，将她放在桌上才松了口气，解释道：“捡的。”
君渡的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下奶娃的头，半晌她才结结巴巴道：“捡……捡的？章……殿下，你……很闲吗？”
章邯拦住奶娃妄图把毛笔塞进嘴里的动作，道：“我想了想，自己什么都不缺，似乎就缺个娃玩玩，正巧见到有人丢了个娃，就捡回来了。”
君渡十分同情地看着奶娃娃，道：“现在我十分怀疑你是把这孩子拐卖来的。”
章邯：“……”
君渡觉得章邯就是捡了这个娃娃来祸害自己的，于是她开始劝说章邯要把这奶团子从哪里来的就扔哪里去。
章邯自然是拒绝了。
君渡咬了咬手指甲，心中开始盘算挑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她丢到河边的草堆里去。
章邯却是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些年战乱，如今也是民不聊生，我作为一方之主，如若不能让百姓生活顺遂，也就是我的无能了。”
有些事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如今虽能谈笑风生，但不代表他不会痛。
昔日他投楚，其一是因为大秦气数已尽，其二便是因为战争中死去的那么多人，他们也有亲人也有想过的安稳日子，可都只能死在无人知晓的历史长河中。
他投降，便是想要尽可能地挽回一些东西，至少让他们都活下来。
只是他未曾想过，楚军少主为防兵变，竟将他所带着一起投降的二十万秦军，尽数坑杀。
出生入死一起作战的人，如今只剩下他一个。
君渡见章邯忽然沉默，猜到他约莫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她错过的事情太多，也有太多想不起的事，但她总觉得，自己和章邯之间的关系绝非那么简单。
或许自己欠了他太多——如今只能想的起他，也算是一种偿还。
她将手蒙在他眼睛上，道：“忘掉那些最痛苦的过往，也需要勇气。”
章邯顿了顿，才将她的手取下来贴在脸颊边，笑道：“如果你不回来，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撑下去。”
君渡下意识想将手抽回来，转念一想却又并未动作，她道：“或许是成全，或许是折磨——孤身在黑暗中时，所有的路，都要你自己走。”
章邯一愣，想起君渡的过往，也难怪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怕在认识自己之前，她的这一生，都走在无人触及的黑暗中，没有人可以拉她一把，就算有人向她伸出手，她也不愿走出来。
他眸色沉沉，低头看她。
章邯五官深邃，脸颊线条干脆利落，勾勒出一番军人气度。
君渡看得有些愣，心说自己从前若真是辜负了这样的人，可算得上是暴殄天物了。
她撇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浅笑道：“如果还有机会——现在的我可以陪你一起走。”
章邯低下头，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道：“好啊。”
君渡脸色通红，生硬地扯开话题，道：“既，既然你收养了这个团子，总得给她取个名字吧。”
章邯揽着她的肩，赞同道：“你说叫她什么好？”
君渡于是看着章邯认真地想了很久，郑重其事道：“狗蛋。”
章邯：“……”
他从来不知道君渡取名的水准可以如此低下，说好天宗都是超脱世俗的呢？什么北冥子赤松子晓梦，都是含了道家典故在的，至于她君渡的名字，虽然和道家典故没有半点关系，但至少是朗朗上口。在天宗熏陶了这么多年，怎么碰上给奶娃娃取名字，她就瞬间变成乡野村夫了？
君渡又认真地想，绞尽脑汁地想，许久之后笃定道：“叫鲲吧！”
章邯一辨，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虽说男孩子气了些，不过鲲之自由，扶摇直上九万里，倒也是好寓意。”
君渡神情古怪地扫了章邯一眼，似乎是憋笑憋得很辛苦，章邯见状不经好奇道：“怎么了？”君渡打量着奶娃娃，片刻后撇开眼神，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章邯：“……”说到底你是在想吃鱼啊！你说庄子老前辈听你这么说会不会气死？会不会压不住棺材板啊！
作者有话要说： 2018.10.14
修文
今天的麻雀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几章都被锁了
以及为什么没有小伙伴和我互动了
我好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