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帷幄帷幄，运筹帷幄（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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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离开后，君渡悠悠然从一处阴影中走出来。
她啃着一个果子，靠到一处立柱边，道：“你要动小圣贤庄？”
赵高侧过头，一双狭长的眸子在月光中闪着寒芒：“君姑娘对此有何看法？”
君渡耸了耸肩，笑道：“赵高大人既然决定要对儒家动手，何必来问我的想法？只是……小圣贤庄是天下儒宗，大人必须要有一个足够的理由，才能让皇帝陛下下旨吧。”
赵高笑了笑：“若不是我还记得与君姑娘之间有交易，我倒当真要觉得君渡姑娘是在全心全意地帮我了。”
君渡也笑，带了些叹气的意思。
“大人，雪女求见。”
赵高美目一弯，道：“让她过来吧。”
君渡挑了挑眉毛，与赵高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赵高点头应允。
君渡离开后不久，便有一个穿着宝蓝色开襟绸裙的女子款款走入屋中。女子长发白如细雪，头戴水晶头饰，脚踏蓝色舞屐，端是姿态盎然，笑傲王侯。
她对赵高屈膝行礼，道：“雪女参见赵高大人。”
赵高端坐，晃了晃手中酒盏道：“起来吧，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雪女缓缓起身，道：“承蒙大人不弃，愿为大人肝脑涂地，只是大人答应的事情——”
赵高轻笑一声道：“就知道你对我忠心，也不过是为了你的弟弟。阎乐——”
屋中一男子早已等好，听赵高唤他，三两步从阴影中走出来，雪女见到他，眼中微微泛起泪光，脱口道：“弟弟……”
那男子却冷静，在离雪女十步之处停住脚步，略一点头道：“阿姊。”
雪女抹了抹泪与赵高道：“如今他已经死了，我也从墨家撤离，不知大人可否放我走？”
赵高一挑眉毛，面不改色道：“哦……你要走。你知道那么多秘密，你难道想走？”
雪女道：“我绝不会再踏入此中一步，山高水远，朝堂之事，与大人相关的所有事，我都不知道。”
赵高晃着酒盏，悠悠问：“那么……你不为你的弟弟考虑一下？”
雪女又看了阎乐一眼，才道：“我若为他求情，才是在害他。”
赵高似是恍然大悟，点头道：“如此说来，你是非走不可了？”
不出所料，雪女郑重点头。
赵高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竟显出几分忧愁，阎乐暗自吃了一惊，自跟在赵高身边起，他从未见过料事如神的赵高露出过这种神情，再看雪女，虽是一派坚定，眼中却也微微闪了隐晦的光。
屋中沉默，只余烛火微光跳动，似要将此时熙攘尽付黄粱。
许久之后赵高终于道：“走就走吧，往后也别再回来了。”
雪女垂下眼眸，神色一黯，忽而一行礼，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赵高约莫猜到她所说的“不情之请”究竟是什么，直愣愣地看着她道：“你当真了。”
雪女垂眸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本就是平凡之人，若非草木，岂能无情？当初一切虽说都是你的计谋，然这么多年，他待我如何，我铭记在心。”
赵高问：“亦可生死相随？”
雪女一笑，道：“生死相随。”
赵高终究只是叹息：“他已经死了。”
雪女轻轻点头，道：“我知道。”
赵高又道：“他怕是也已猜到你的身份，却始终不愿相信你会背叛——所以才甘愿一死，他想证明的东西，都已得到。”
雪女不再说话，后退两步转身离开，赵高亦不拦她，待至门口时，雪女忽然回头一望，仿佛是望尽最后一眼岁月柔长。
再行，长夜风灯在前，如涉过暗夜深河，旧时光岿然。
*****
数月之后，阴阳家从海上仙山归来。
赵高将君渡找来，笑盈盈地告诉她，她又有任务了。
君渡问道：“是和阴阳家有关的？”
赵高道：“君姑娘果然还是如此聪慧。”
君渡虽是笑着，却十分厌烦赵高的拐弯抹角，于是剔了剔指甲道：“有事就快说吧。”
赵高这才道：“阴阳家回来了，据说还带着长生不老的仙丹——如若仙丹当真有用，想来阴阳家的地位便无可撼动。阴阳家如今已到桑海，会派人先回咸阳送仙丹，我要你去半路上截杀送仙丹的人。”
君渡“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么——赵高大人希望我做成是哪一家做的呢？”
赵高美目一弯，道：“阴阳家。”
“啊？”
“墨家力量实则不值一提，儒家我有别的办法解决他们，农家——农家一盘散沙，暂且也可不提，此时最大的障碍，就是阴阳家。”
君渡细细一想，好像的确是如此，其余几家皆是帝国叛逆，直接动用帝国力量便可名正言顺剿灭，但阴阳家不同，阴阳家是为帝国效力，若是没有十足的理由，动它反倒会惹嬴政怀疑。
“明白了。”君渡随即又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那——你就放心吧。”
实则如今的君渡，世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再能控制她，她做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无法无天，只是如今她更是无所顾忌——赵高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她只是为了自己一生的心魔。
赵高有多狠毒与她无关，她如今成为赵高的一把利刃，如若要遭人记恨——那又有什么关系？
有些事她可以毫无底线地去做，也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底线。
心狠手辣？也许如此——她都快变成自己认不出的模样了。
只是……她现在可以做的一切，都是避开了章邯——她不想伤害他，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蹚过人间江流，辗转世人众口，身披风雪却仍旧坦然情深。
她该如何才能——不负此生。
*****
君渡躺在树上，悠悠地啃着一个果子。
据罗网的情报，运送长生不老药的小队一定会从此地经过，她便在这里等好。
阴阳家不至于派什么长老之类的人来护送，是以运送的队伍必然是由帝国的士兵组成。
君渡仔细听了听，不远处的确传来了马蹄迅速落在地上的声音，她从树枝上坐起来，用黑纱布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
马队从她面前堪堪经过，君渡从树上一跃而下，借着冲力将跟在最后一人的脖子狠狠一扭。
那人只来得及发出半声闷哼，便已被君渡杀死。
其他的人显然也察觉了不对，纷纷勒住马缰，离君渡近的几人还未来得及完全回过头，就已经死在她快得几乎看不清的动作之下。
为首一人张弓搭箭：“什么人竟敢袭击帝国军队！”
那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君渡遥遥望了一下，居然是钟离眛。
她苦笑一声，当真不是冤家不碰头。
追风弧箭随即而至，君渡一手撑在一名士兵的肩膀上，跃起身躲过。第二箭第三箭破空而至，君渡仍旧用手撑着那士兵，在躲过箭的同时将那人的脖子扭断。
末了她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身，翻到一半时却见钟离眛又射|来一箭。她一时来不及躲闪，倒着在空中凝了一个法阵，将箭强行挡下来。
然后才落地。
帝国的军队果然训练有素，剩下的人已经将她团团围住。
君渡笑了笑，心说不能用从前在东郡用过的那套身法，毕竟钟离眛曾经见识过，很容易就能认出是自己——何况现在自己假扮的是阴阳家的人，当然要用一点阴阳家的法术。
不过，她在心中暗暗笑说，不学法术或是对法术没有了解的人，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分辨道家法术与阴阳家法术的区别。
来之前她临时学了两个阴阳家的中级术法，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于是她压了嗓子，道：“把长生不老药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一条命。”
钟离眛神色严肃，箭尖已经瞄准了她：“谋害帝国将官，你罪该万死！”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带我回去。”
说罢飞起一脚，将一名士兵踹到钟离眛身上，钟离眛来不及收箭，那名士兵便硬生生地扎在钟离眛的箭上。
钟离眛眉头皱紧，眼中露出不忍。
君渡往后退了一步，手中快速结了一个印，浅紫色的咒印打在一人身上，那人的皮肤迅速泛起紫色，四肢扭曲着向后倒去。
钟离眛下意识地说了一声：“阴阳家！”
君渡知道他中计了，果然自己这招还是用的非常出神入化。
既然他确认了自己阴阳家的身份，那么这个人——就必须留下来了。
于是她随手又结起几个咒印，纷纷打在周围几个士兵身上，那几人也如同最初中咒印死的人一样，抽搐着从马背上掉下来。
只留下一个钟离眛。
君渡站在不远处，风吹过来的时候，有细碎的发丝拂过她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钟离眛有些愣怔。
他好像看见了曾经的一个人，那个举着剑指向他，却又风姿飒沓的姑娘。
君渡眯了眯眼睛，一脚蹬地快速掠过去，一边手中结了咒印，钟离眛见她逼近，一手拔出腰间的佩剑。
只是他虽武功卓越，却始终不是君渡的对手，片刻后便觉胸口一痛，喉头一甜，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口血来。
他从马背上跌落，君渡走过去瞧了瞧，便见他已然昏了过去。
君渡从他身上摸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一看果然是一颗丹药，笑了笑便将之收入怀中。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帷幄帷幄，运筹帷幄（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