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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帷幄帷幄,运筹帷幄(一) ...

  •   果然不出赵高所料,蜃楼出海之后不久,嬴政就回到了咸阳。

      月夜如水。

      月色下一道白影急速闪过,几乎没有人看到,就算是瞧见的,大多也觉得自己看走了眼。那道白影迅速落在一处偏房后的阴影中,见屋中尚且亮着烛火,轻轻推开窗户翻身而入。

      此人进出悄无声息,屋中之人被吓了一跳,原本正拆着簪子的手一抖,一柄镶着玛瑙的簪子落在地上。

      那人闪过去替她将簪子捡起来,放回桌上,朝她冷冷一瞥。

      女子却十分欣喜,压着声音道:“白凤!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

      白凤双手环在胸前,皱着眉头道:“不是来看你的。”

      女子正是如今得盛宠的云妃裴落微,前些日子刚跟着嬴政从桑海回到咸阳。

      在桑海之时她也曾听说过,桑海聚集了许多的帝国叛逆,其中就有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裴落微十分好奇:“我听说整个帝国都在追捕你呀?你到底做了什么?”

      白凤冷面冷心,不愿与她说起自己的事情,便道:“与你无关。”

      裴落微愣了愣,眼中的神采淡了几分,屋中寂静了片刻,裴落微才道:“那……这一次你是来,看我……吗?”

      白凤听她的话,红了耳根,面上还要摆出平静的样子道:“说过不是来看你的。”

      裴落微才不信他的辩解,问:“皇宫守卫重重,你这样贸贸然进来,实在太危险了!你到底来做什么?”

      白凤睁眼说瞎话道:“遛鸟,走错了地方。何况,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裴落微顿了片刻才明白他这是在胡扯,笑得弯了腰:“你可真是会说话。”

      白凤一瞪眼,也懒得回应她。

      裴落微转过头,冲他一笑,道:“我好看吗?”

      白凤一愣,心说这是什么套路?

      见他不答,裴落微也不恼,只转回身继续对着铜镜自顾自道:“我若不好看,你为何要从铜镜中偷看我?”

      白凤无语问房梁,自己到底摊上了个什么人!

      片刻后他忽然道:“有件事情要麻烦你,只有你能做到。”

      裴落微眸光一闪,似是十分兴奋,道:“什么事?”

      白凤按了按她的肩膀:“昔年燕地有一琴师名高渐离,击筑悠扬之名七国皆知,你与嬴政说,你想听高渐离击筑,让他将高渐离请入宫中。”

      裴落微撑着下巴想了想,道:“高渐离不是也被通缉了吗?陛下会同意么?”

      白凤道:“嬴政昔年曾数次相邀,皆遭拒绝,心中不快,此后便作罢。不过如今你得宠,去向他软磨硬泡一番,必定有结果——何况,高渐离虽为叛逆,却用计斩杀了仇人盖聂。”

      听到此处裴落微吓了一跳,她入宫后曾听人说过,天下第一剑客盖聂曾经也为帝国效力,被封为剑圣。后来却因变故毅然叛国,故此才为通缉榜首。

      白凤继续循循善诱:“墨家之力实则不足为道,真正让嬴政顾忌的是纵横。如今纵横二人已死其一,剩下一人被擒,也是早晚之事。”

      裴落微垂头再想,她对此中情形并不十分了解,是以想了片刻也不再多想。既然是白凤特地跑来交待自己的事情,她自然要替他办到。

      她想了一想,抬头笑得眉眼弯弯,道:“今日你和我说了很多话呀!”

      白凤仍旧冷冰冰,看着她不说话。

      裴落微并不难过,与白凤见过几次也就明白,有时候他不说话并不是讨厌自己,只不过是他不想说,或是不知道怎么说。

      于是她道:“你放心吧,我会办好的。”

      白凤略一点头,似是有些急促,转身就向窗口走去。待那人翻出窗外,裴落微忽然听到一句:“要变天了,你自己小心。”

      实则裴落微对这句话并不多理解,也不知白凤此来究竟何意,她从前一直觉得自己对于白凤来说是个没有用的累赘,此番能够得他如此郑重托付,她已然十分高兴。

      白凤在屋外站了良久,终还是一蹬地洒然离去,纵使知道她对自己心意如何,可他仍旧是在利用她——或许当真放不下许多年前的一个心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
      昔有旷修法场高台一曲《黍离》,所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今有高渐离《高山流水》,虽得秦王喜爱,然而卿本国士,奈何做贼。高渐离曾得秦王嬴政数次相邀,却屡屡推辞,惹秦王不快。如今更是加入墨家与众人一致对抗大秦,赫然成为“叛逆分子”。

      然嬴政终是极为爱乐惜才之人,言道若高渐离愿觐见演奏一曲,可免除其帝国叛逆之身份。

      高渐离亦喜,抱琴而来。

      意料之外,高渐离除去长琴,还带了一个木匣子。

      两日之前云妃着一袭浅粉色长裙款款走到嬴政身边为其研墨,无意间提及七国之时燕国著名琴师高渐离,闻其琴音起时,无论多么粗犷野蛮之人,都会为之沉醉,可谓是天籁之音。

      说到此处,云妃微低下头,不再说下去。

      嬴政察觉云妃有言未尽,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问道:“爱妃怎么了?”

      云妃眨了眨眼睛,才抬头看着嬴政,道:“臣妾斗胆,虽知高渐离为帝国通缉要犯,然臣妾近来兴起,当真想听一听所谓天下第一琴师之乐究竟妙在何处——然而臣妾也知此事困难,思及陛下操心国事,便不敢劳烦陛下。”

      嬴政哈哈大笑,点着云妃的鼻子宠爱道:“你呀,还当真是替朕着想。不就是想听高渐离弹琴么,来人。”

      赵高款款一立,道:“臣在。”

      嬴政道:“传令下去,召高渐离入宫演奏,若是弹得朕与云妃满意了,可免通缉要犯身份。”

      赵高俯身道:“遵旨。”

      高渐离背负长琴手捧木匣站在厅堂外下跪:“罪犯高渐离参见皇帝陛下。”

      嬴政见他手中有东西,问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高渐离解释道:“帝国头号通缉要犯盖聂项上人头。”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嬴政不动声色,赵高会意,示意下人将木匣子传上去。待他打开匣子一看,果真是盖聂的人头。他眼睛一亮,喜色终于显露于脸上——盖聂知晓帝国太多机密,他若一日不死,嬴政一日不安。

      如今嬴政细想此中情节——当年荆轲孤身入秦宫,刺杀不成被盖聂所杀,高渐离与荆轲为知己,是以高渐离仇恨盖聂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于是嬴政下令,熏瞎高渐离双目,方可准许他入堂演奏。

      时隔两日,高渐离双目已眇,这才抱琴入堂,席地坐在中央。

      云妃兴致盎然,坐在嬴政身旁。

      高渐离调试片刻,一拨琴弦,缓缓奏起。

      琴声起时略带仓惶凄惨,至中段时慷慨激昂,末时复又归于凄凉无望。

      一曲终了,嬴政击掌称好,他听出来,此曲名为《广陵散》,行曲难度极高,也亏得弹奏此曲的是高渐离,若是换了别人,别说是眼盲时还能弹奏如此潇洒,便是耳清目明时亦弹不出此中滋味。

      嬴政见云妃高兴,亦欣喜道:“赏。”

      高渐离抱琴站起身,向嬴政微微俯身道:“多谢陛下。”

      说罢便要退下。

      然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高渐离后退两步,谁也未料到他会忽然闪身上前,盲眼之时亦能辨方向,直直向嬴政所在之处而去。嬴政愣在当场,云妃随即扑过去尖叫道:“护驾!快护驾!”

      影密卫破窗而入,先前高渐离演奏之前曾与嬴政说过,他弹琴之时,厅堂内不可有刀剑杀气,以免破坏了琴音。如今嬴政才知道,所谓破坏琴音,不过是方便他刺杀的借口!

      高渐离一琴砸下,琴重重落在嬴政面前,木制琴身破裂,露出里面沉重的铅块。

      然他毕竟因为眼盲,尚且未习惯,失了准头,再加之嬴政躲避及时,一击不成,随即被影密卫的铁链牢牢绑住。

      章邯自厅堂外走入,单膝跪在嬴政面前,道:“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嬴政心有余悸,推了把面前的碎琴道:“真是好算盘,他的确不带武器,却竟在琴中灌铅!章将军,搜捕其同党一事,刻不容缓!”

      章邯领命:“是。”

      云妃心有余悸,缩在嬴政怀里瑟瑟发抖,嬴政揉了揉她的头顶道:“落微别担心。”

      裴落微的话里已经带了哭音:“臣妾该死,臣妾不该……不该任性,不该请高渐离入宫……差点害了陛下……”

      嬴政铁腕一生,也极少宠过什么人,但对裴落微却是如同宠女儿一般,何况此时她也万万猜不到——实则他应该早就知道的,高渐离是墨家的人,虽然杀了盖聂,但他始终还是叛逆分子。

      他收起片刻前的柔色,眯起眼睛,眸色冷了冷。

  • 作者有话要说:  2018.8.31
    修文
    今天的邯渡已经纷纷掉线
    后期线改了不少,嬴政会还有一次东巡
    刚刚查了一下度娘,嬴政一共有六次东巡,第三次的时候徐福出海,第六次才死,所以……对于玄机合并了几次东巡,作为一个扣时间线扣到掉头发的人,我表示不能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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