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四纪》褚时宜

23、遇妖

　　二人悄悄进了门。

　　“你在门口守着，我去里面找十鲜。”寐语掏出一张隐身符塞给初华，自己留上一张，“有人来就贴上，我们见机行事。”交代完毕，又从衣袖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锦袋，准备拿它去装十鲜。

　　其实这锦袋是秦湛送给她装零嘴的。别看这锦袋虽小，但也算半个法器，内有乾坤，别说区区几盒蓬莱十鲜，就算满屋子的奇珍异宝也能装下。

　　就这样寐语揣着小锦袋往里面走去。

　　所幸珍品斋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寐语一看，名家字画是一列，古董古玩是一列，稀世宝剑，名贵灵丹是一列。但蓬莱十鲜属于食材，不在其中任何一列，因此只是临时放在珍品斋，就用个冰冻的玉盒装着放在显眼的地方，特别好找。

　　寐语一眼就瞧到了那个寒冰玉盒，只是打开玉盒费了点工夫。毕竟玉盒是用整块冰裹着的，自己又不能把整块冰都搬走，只能把冰融开，将十鲜每一样都偷出一点来，再按原样将玉盒结上冰，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不被任何人发现。

　　在破冰的时候难免弄出些噼里啪啦的声响来，弄得自己也有点心惊肉跳，就怕被人发现。已经到了重要一环，成败在此一举。在将最后一道地生子放入锦袋中，寐语吁出一口气，终于成了。

　　红日沉山，余晖消散，夜幕降临，天色渐晚。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咯吱轻响，空气弥漫了一股淡淡的腥味，是从东边秫泉亭传来的……

　　初华皱着眉头，好熟悉的腥味，一样令人恶心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她压低声音，往里面喊了句“有人来了”，给寐语报信。

　　寐语闻言连忙收好锦袋，捏诀重新将玉盒结上冰，赶紧往回撤和初华汇合。

　　二人躲在门口，寐语：“嘘，别出声。”她竖起耳朵聆听门外动静，又透过门缝看到了五个黑色身影。来人全部黑衣裹身、铁甲覆面看不见容貌。很明显他们不是守卫，是像她们一样闯进来的陌生人。

　　只见其中一位黑衣人做了个手势，其余几人作鸟兽散，分散在敛心居各处。

　　他们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还来不及多想，突然一名个子稍矮的黑衣人就往她们这边飞驰而来，看样子是要进珍品斋。

　　话不多说，寐语掏出隐身符示意初华贴上，初华牵紧寐语的手赶紧照做，然后寐语跟着把隐身符往自己身上一贴，两个人顿时消失在黑暗中。

　　“吱哑”一声，门被推开，黑衣人走进来。

　　黑衣人个子不高，身形消瘦，看上去像个半大的孩子，不是成年模样。但他身上没有那股腥味，而是另一种奇怪的膻膻的味道。

　　只见黑衣人进了屋就往藏物的架子上一个个翻去，任何一个摆放的木盒都不放过，看他翻箱倒柜的样子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初华想趁黑衣人找东西的时机溜走。可是现在大门紧闭，出去的话开门必定会弄出声响被他们发现，这可怎么得了？只能默默祈求他赶紧离开。可是看他这架势，似乎不把屋子翻遍就绝不会走。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是走不了，只能和黑衣人待在同一间屋子里。所幸有这隐身符，只要不发出声响，她们就能安枕无忧。

　　刚想到不发出声响，谁知寐语突然来了一句：“他很眼熟。”声音虽小，但在这不大不小的珍品斋里还是能听得见，寐语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希望刚才的声音被翻箱倒柜的声音覆盖，不被他听见。

　　然而，“谁？！”黑衣人听到了！

　　黑衣人停下动作，拿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往发声处走来，寐语踮起脚尖牵着初华往旁边挪了几步。幸亏她们动作够快，下一瞬，黑衣人突然发力往这边一刺，这才扑了个空。

　　虽然没被发现，很明显黑衣人有了警惕之心，动作也越发谨慎起来。

　　他拿着匕首沿着墙一路划过去，初华寐语也只好跟着一路躲过来。待躲到墙角，退无可退，两个人一不小心撞到一块儿，弄出了风声来。

　　糟了！

　　黑衣人嘴角一勾，拿起匕首就要往墙角风起处刺下，这方向分明是朝初华这边袭来。

　　来不及了，左右是墙根本无处可躲，初华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朝她刺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寐语突然一把将她扑倒在地，伏在她身上，又紧紧捂住她的嘴，别让她发出声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听到了利刃扎进皮肉又连着血丝拔出来的声音，是寐语替她挡了这一刀。匕首刺进寐语的背，又带出一抹刺眼的红。空气中传来了浓郁的血腥味，是血的味道……

　　寐语从她身上滚落下来，匍匐在地上现出身。

　　又是血，她厌恶这种象征不幸的血红，也厌恶无能为力的自己，不仅一无是处，还总是惹来祸端。她深深自责且着急，眼泪情不自禁地再一次在眼角打转。

　　她脑海里突然传来了一句话，仿佛有人对她说过，“你除了哭还会做什么？眼泪是最廉价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对，不能哭，哭有什么用，哭代表了胆怯，代表了弱小，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必须想办法救寐语。

　　她朝寐语看去，只见寐语脸色苍白，嘴无声地动了动，她看出来了，寐语说的是“藏好”。

　　黑衣人动作一顿，“是你。”

　　他一把拽起寐语，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眼神狠厉，“说，你来干什么？！”声音沙哑，像是故意压下来的。

　　寐语虚弱地喘几口气：“你来什么我就来干什么，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儿。”

　　“你知道？”黑衣人将信将疑，匕首却放开了几分，“在哪儿？”

　　“在……”寐语突然发力，一掌拍向他胸口，一掌又趁机向他脸上的面具袭去。黑衣人躲闪不及，面具骤然被揭下，连忙用衣袖掩住，夜色中露出半张阴暗的侧脸。

　　“咳咳——别掩了，我知道你是谁。”寐语咳嗽几声，“一个人再怎么伪装，他的眼睛都不会变。你认识我，你是岐山的人。看你的身形，你的眼神，如果我没猜错——”她一顿，望向眼前这人，“陆小刀陆师兄，是你对不对？”虽是疑问，却带了十分的肯定。

　　黑衣人哂笑一声，放下衣袖，露出一张清秀而又熟悉的面孔来：“寐语师妹，原本我没想杀你，可是你知道得太多了！”话音刚落，他又出掌向寐语袭来，此时不再留手，处处都是狠招。

　　寐语将戴在手中的遏灵环摘下，“就看鹿死谁手！”

　　没遏灵环压制的寐语法力大增，即使背后受了重伤，但好歹有百年修为，对付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道士理应不在话下。

　　可是寐语却和他打了个平手。这个陆小刀使的招带着几分邪性，虽然初看像似岐山路数，但招招带着狠辣，不是岐山正统门道，显然他在掩饰真正的实力。

　　二人你来我往，整间珍品斋如狂风过境般遭了殃，木架一列撞向一列，无数奇珍异宝纷纷跌落在地，摔了个七零八落来。

　　到底还是寐语道高一尺，伸出锋利的利爪在他脸上抓出三条血痕。

　　陆小刀拇指拭过伤痕，舔了下指间，笑道：“想不到师妹也是妖。”

　　一个也字，他也是妖！

　　陆小刀把匕首一扔，黑色的瞳孔变得金黄，眼睛发出尖锐的寒光，指尖生出长长的利爪，身后冒出一条灰褐色的尾巴。

　　不再隐藏实力的陆小刀半露真身，寐语背后中伤，两妖相遇，高下立见。

　　仅仅一瞬，寐语被击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此时的她五脏六腑俱裂，浑身动弹不得。

　　“一百年的修为也敢班门弄斧，不自量力。”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原先清新秀气的模样再也消失不见，他带着嗜血的狂喜向她走来，伸手掐住她的喉咙，如同掐住她的命脉，她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他手中。

　　寐语脖间一阵痛感传来，是齿入皮肉的感觉。他没有扭断她的脖子，而是在吮吸她的鲜血。她仿佛听到了咕噜咕噜声，是鲜血流逝的声音，她越来越冷，神情渐渐涣散，终于陷入了一片昏迷中……

　　陆小刀沉慢慢吮吸她的血，就像猫捉老鼠一样，他享受将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心情，也享受这种猎物鲜血慢慢流尽的感觉，他喜欢当嗜血的刀。

　　还沉浸在鲜血的美味中，谁知突然一把利刃从背后刺破他的心脏，穿过整个胸膛。血沿着那把利刃不断喷涌而出，带走他所有温度，“原来鲜血流逝是这种感觉……”，他缓慢抬起头，想看看身后那人的模样，但已经晚了……

　　陆小刀死了，死在初华的刀下。

　　原来在寐语和陆小刀打斗的时候，那些藏物纷纷洒落下来，落在初华跟前的恰巧就是这把刀，这是一把雌雄双股刀，也是一把除魔刀。真讽刺，喜欢当刀的人居然死在了刀下。

　　“我，我杀人了……”血溅到初华手上，她的隐身符失了效。满手刺目的血红，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让她惊恐不安。她想擦掉手上的血，却越抹越多。

　　门外又传来了嘈杂的脚步，那股熟悉的腥味越来越近，和空气中浓郁的血腥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作呕。肯定是听到珍品斋的打斗，陆小刀的同伙寻来了！

　　怎么办，头好痛，心也越跳越快，就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眼前的事物忽然叠出几道重影，世界成了一片黑白，她慢慢瘫倒下去……

　　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别怕，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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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路小刀在17、18章露了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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