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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私上青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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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田玉瑶入吴王府已逾一月。
在这一个月中,玉瑶可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被王妃和世子妃请去说过几次话,其他时候都在养云轩中流连,对外只称要抓紧时间缝制嫁衣,连徐子熤几次请见都被挡驾回绝,作足了大家闺秀深居简出的姿态。但实际情况却是......
“公子,咱们今日去哪家茶馆听书呀?”
烟翠此时做小厮打扮,兴冲冲地走在一身书生装束的玉瑶身后,早已不复最初战战兢兢的模样。
早在刚刚入住吴王府之时玉瑶便发现,养云轩地处王府西南角落,与后花园仅有一道矮墙相隔。而穿过花园便是王府后门,平日里多是下人们从这里进出。
于是,那日正午时分,玉瑶趁王府中人大多在歇晌之机,搭梯子翻过院墙,顺花园边缘摸到后门附近,找间空置的耳房换一身丫鬟衣裙,谎称为养云轩里的田小姐上街采买针线,成功混出吴王府,在外面独自晃了近半日后才延原路返回,除贴身几个丫鬟知晓外,竟未惊动任何人。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如今,连碧云都不似最初那般提心吊胆,只叮嘱几句万不可太晚回府便罢了。烟翠更成了与玉瑶一起溜出府的共犯。
“那些书听多了便没意思了。今日,我带你去个新鲜的地界儿逛逛。”
饶是烟翠再胆大,也没想到玉瑶会带她来这种地方。此刻,站在大门口,抬头望着招牌上“含烟阁”三个大字,烟翠只觉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
“公子,咱们真的......要进去?”
“自然要进去,在这门外能看见些什么?”
言毕,玉瑶头也不回地往门里走,烟翠愣了片刻,终于跺了跺脚,快步跟上。
含烟阁是前后三进的院子。通过外院穿堂即为正院,院子中央摆着几口盛放荷花的大缸,四周皆是高挂大红灯笼的雕木重楼。因时辰尚早,此刻正堂内并无多少客人,颇觉空荡。
主仆二人刚进正堂,便有鸨母笑着迎上来。
此处的老鸨姓范,因自幼丽质天成,人又精明,十七八岁时已是秦淮河上响当当的花魁,多少达官显贵、雅士名流都曾做过她的入幕之宾,其中也不乏情愿花上大把银子为她赎身的人在。可这位范妈妈偏就铁了心吃倡门这碗饭,拿十数年皮肉生涯攒下的银子给自己赎了身,又与人合股建起了这家含烟阁。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接连调教出三名花魁,十几个红牌,将含烟阁经营成金陵府最有名的勾栏。
“二位公子快里边请。哟,两位小公子瞧着眼生得紧,想是头次来咱们这?奴家姓范,二位公子若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奴家包管帮您安排周全。”
玉瑶掏出锭银子塞进老鸨手里。
“小生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早就听闻秦淮之滨色绝犹胜景美,在下有心一睹芳容,劳妈妈费心。”
范妈妈略掂了下手里银子的分量,脸上笑容更盛。
“公子放心,奴家定给您找一位可心儿的姑娘。还劳二位公子移步,楼上请。”
范妈妈引玉瑶主仆进入一间雅室,屋内布置精巧雅致,古董文玩、名人字画,色色儿俱全,连那幅白绫床帐子上绣的都是墨色山水。
“真没想到,妓馆里的陈设竟是这般考究别致。”
烟翠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儿,不住赞叹。
“这含烟阁可不是普通妓馆,来此之人大多非富即贵。若是布置庸俗,岂非落了下乘?”
烟翠听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压低声音对玉瑶说:
“小姐,咱们该见的也差不多见完了吧,还是早些回去为好,这种烟花之地究竟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那怎么行?你家小姐刚刚可是花了十两银子的茶水钱,怎么着也得听楼里的姑娘唱首小曲儿再走。”
不多时,范妈妈带了位怀抱琵琶的姑娘回来。
“劳二位公子久候。这位是漪澜姑娘,年方二七,弹得一手好琵琶。今儿就让她给二位公子唱几支小曲儿助兴,奴家再命人张罗些茶点上来,公子们边听曲儿边饮茶,可好?”
“多谢范妈妈。”
漪澜还没开脸儿,依旧是姑娘打扮。头梳双螺髻,上身穿湖蓝地织金纱通肩翔凤短衫,下着暗绿地妆花纱蟒裙。小小一张瓜子脸上,肤若凝脂,目似点漆,丹唇微启,含羞带怯地向玉瑶主仆行礼。
“奴家漪澜见过二位公子。”
“漪澜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漪澜谢过之后,轻移莲步,裙波不兴地走到桌边坐下,拨弄两下琴弦,垂首问道:
“不知两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漪澜姑娘随意便好。”
漪澜闻言微一点头,笋芽般的玉指轻拢慢挑,高山泉水似的叮咚声倾泻而出。
“白马金鞍随武皇,旌旗十万宿长扬。
楼头少妇鸣筝坐,遥见飞尘入建章。
......”
悠扬婉转的嗓音配上清脆悦耳的琴曲,别有一番幽怨缠绵勾人魂魄。一首《青楼曲》罢,玉瑶主仆久久未能回神。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漪澜姑娘真是好技艺!”
“不敢当公子谬赞。不知公子是想继续听曲儿,还是......还是有其他事情吩咐奴家。”
漪澜年纪虽小,见过的嫖客却不下百人。据她以往的经验,那些来此地寻欢的大爷,初时还能规规矩矩的听她唱曲儿,可只要一曲唱完,便会命她端茶倒水、剥瓜子喂点心,趁机干些勾肩搭背、摸脸亲嘴的营生。虽说自己还不到接客留宿的年纪,但此处毕竟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地方。到这来消遣的男人,没有哪个会真的规矩。
不想今天这两位客官倒真像是来听曲儿的,漪澜一时有些拿不准,是以出言询问。
玉瑶自是不懂其中关窍,以为漪澜只是一时唱得累了,随手从点心盘子中拈起块桂花糕递过去,应道:
“漪澜姑娘的曲子当真让人欲罢不能。若是累了便先歇一歇,吃块点心喝口茶,润润嗓子再唱吧。”
孰料此举却惹来漪澜误会,以为对方是在婉转求欢。只见她怯生生地伸手接过点心,慢慢起身走到玉瑶身边,将桂花糕含在两瓣朱唇之间,脸色微红的俯下身,缓缓凑到玉瑶口边。
“咕咚!”
随着漪澜身子越压越低,玉瑶也慢慢向后躲避,终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公子,您没事吧?”
同样被漪澜的动作吓呆住的烟翠直到玉瑶坐在地上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去搀。
没能喂成糕点的漪澜吓得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泪眼迷蒙地看向玉瑶。
“公子可是嫌奴家何处侍候不周?”
被烟翠扶起的玉瑶一手揉着摔疼的屁股,另一手朝漪澜猛摇。
“漪澜姑娘休要误会。在下来此只为一睹芳容,绝无半点轻薄冒犯之意。漪澜姑娘还是专心唱曲的好。”
见她这副狼狈相,漪澜“扑哧”一声破涕为笑,轻道:
“公子真乃正人君子,是漪澜唐突了。”
说完,重新坐回方才座位,拾起琵琶继续唱曲儿。
就在此时,忽听外面有人高声喝骂:
“早也说有客,晚也说有客。你这老货敢是存心诳我呢,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今儿管她有客没客,若不把青莲姑娘给我叫出来,我一把火点了你这窑馆!”
范妈妈的声音也紧接着传来:
“哎呦喂,我的庞大公子,您可真是冤死奴家了!青莲姑娘那儿当真有客,要不,奴家把连翘和春桃两位姑娘都给您找来,如何?”
“你少拿别人来糊弄我,除了青莲,本公子今儿谁的牌子也不点。你若现在就把她给我叫出来,亏不了你的好处,好多着呢!”
“庞公子,非是奴家驳您老的回,只是这每行都有每行的规矩,在我们这儿就讲究个先来后到。再说了,青莲姑娘还是清倌人,原就有权利挑客不是。”
一听这话,那人咆哮之声更高。
“好个死娼妇,给脸不要脸,真当自己什么阿儿物,敢在本公子面前摆谱子!我既得不着,大家都别落好!来人,给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