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一梦绛珠》欲渡凡心

3、见喜（ok）

　　黛玉已是烧的昏沉了，只觉整个人在一片混沌中沉浮，手脚仿佛被一张看不见的网牢牢的束缚起来，口不能言，只得沉下心一遍遍运转体内的灵气冲击这层束缚。
　　“我的儿！”贾敏哭的肝肠寸断，仍强打精神，将棉帕湿了热水，细细绞起来，给黛玉擦拭手脚、背心降温。贾敏瞧了一旁双颊烧的赤红的顺哥儿，更觉心如刀割，“胭脂！庞大夫可来了？”
　　胭脂守着门口，对着张望的小丫头使了眼色询问，那丫头摇摇头，胭脂正要回话，见小丫头们子突然嚷了起来：“庞大夫来了！”
　　庞大夫领着一个药童、背着樟木药箱疾步进来，把了脉缄默半日，方沉吟道：“哥儿的脉是见喜，服了药能发痘便无大碍了！只姐儿……”庞大夫一脸沉思不语。贾敏在一旁更是焦心，满心满眼求着诸天神佛。“姐儿的症候像是见喜，可是脉象稳健有力，全不似生病之人！”
　　“这可如何是好！”贾敏哭的抽噎，渐次咳嗽起来，大有把肝胆咳出来的架势。
　　“我看倒不如先请庞大夫开了哥儿的方子来，着人下去按方取药，熬了与哥儿吃，再细细望闻问切姐儿的病症，方是正理！”林姑祖母道。贾敏听了忙命胭脂接了方子，跟着药童抓了药熬起来。
　　庞大夫再度诊脉，又查看了舌苔、脸色，却只是摇头。
　　贾敏双腿一软、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喉咙腥甜，却仍是咬牙咽下去，凭着一股精神强撑着。
　　“太太，不妨！拿了小米并枸杞、红枣、黄芪等物细细熬煮了，照着三餐能喂进去，便无大碍。如此再寻昏睡之因，便有五分拿手了！”庞大夫劝道：“此间药材统共不过一药箱，只怕还要请太太遣人送小童回润虚堂取药！”
　　“庞大夫放心，我这就遣了小厮备好车马，况且我们也带了药材以备不时之需。”贾敏方好些，又命贾嬷嬷打扫净室，款留庞大夫。
　　第二日，顺哥儿服了药果真开始出痘，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只因出痘痒得很，恐顺哥儿不省事抓破了，将来留了疤，便有乳母时时压着，这下惹得顺哥儿又是挣扎又是哼唧，出了好一身汗水，众人见顺哥儿腿脚有力，便更放了些心。
　　却说黛玉这里，一早就发现退了热，却仍旧昏迷不醒。至晌午，才轻轻嘤咛起来。“姐儿，说什么呢？”王妈妈疑惑道。贾敏挣扎着过来，凑近了细听，“露…………甘露…………”一声声仿若蚊嘤。
　　“胭脂，快冲了玉脂香露来！”贾敏焦急高声道，待冲了露，贾敏接过亲手一勺勺喂了哥儿、姐儿吃下去。
　　不多时，黛玉便缓缓睁了眼，入目便是刺眼的光芒，少不得落了两行泪来。“太太！”黛玉瞧贾敏神情憔悴、神色倦怠，鼻子一酸，又是泪水涟涟，“顺哥儿，好些了么？”黛玉撑着起来要往另一侧床榻上瞧林顺，贾敏、王妈妈等忙止住：“玉姐儿，才好了可歇一歇，待用了粥糜养些力气，再去不迟啊！”
　　黛玉没法，只道：“拿了我的露去，这两瓶都是未开封的。”这两瓶玉脂香露是新配的，特特放了足足的甘露，正是防着一路上有什么万一。胭脂上前接过，见她开了一瓶子，倒了一玉勺于盏子里，用温水冲了，再拿玉匙细细搅匀了，给顺哥儿垫了引枕，方小心喂着。
　　“姑娘睡着，可见着神仙了？”初妍一边将糖渍莲子、莼菜羹、山药粥等端出来放在小桌子上，一边笑着问道。
　　“可不是见着神仙了！身量有房子那么高，腾云驾雾，遮天盖日，可惜丑的紧！”黛玉一本正经的瞎掰，吃了山药粥，又一粒粒搛着莲子吃，“太太、婶子、姑祖母，可冲露吃了？”
　　“都吃了！姐儿，再搛些菇吃，都是太虚观的小道士往山里摘得新鲜玩意儿！”王妈妈将一碟子各色香菇放到近前来，书雅也拿碗又添了一盅山药粥。
　　“阿弥陀佛！”胭脂念着佛过来，笑道：“顺哥儿退了热，将将吃了一盅子粥糜进去，这会儿总算好好歇下了。”“哎呀呀！菩萨保佑！”众人笑道，神色间更是轻松了。
　　“太太，张法官来了！”林兴家的进来回道。
　　贾敏便往前堂去见，“张道长，劳您一早亲自送来寄名符儿！”
　　“哥儿姐儿遇难成祥，我这两个寄名符儿不过是锦上添花！”张法官甩了拂尘道：“只是老道这里有件事求太太，却不知当说不当说？”
　　“哥儿姐儿的寄名符儿我是知道的，在佛前镇了十余日的，道长这份心实在难得！便有什么说什么！”贾敏笑道。
　　“按理儿不该说，少不得舔着老脸来求一求。原是都里来的香客，这几日很有些昏睡不醒的大症候，已请了许多大夫皆不见效，因打听得润虚堂的庞大夫在此间诊疗，便转托老道请上一请，如此只能求太太了。”老道偷偷觑着贾敏神色道。
　　“如今哥儿姐儿见好，我亦没有不放之理，只是庞大夫那里需得由您自己去请！”贾敏倒也没为难，又说定了每日清晨由庞大夫给哥儿姐儿把脉观色，以防反复便罢了。
　　却说黛玉听说此事，道：“山上缺医少药，便是下山去取，也要足足一日的功夫，不若一起送些药材，若能好了，也是结善缘、积阴鸷的好事！”王妈妈便挑选了紧要又充足的药材满满放了一匣子，又包了两瓶玉脂香露，一道送了过去。
　　一两日听的说那香客好了，后来等到黛玉一行回府时，也未再听见什么音信。
　　却说回了府，黛玉、林颂又过起了上学的日子，这次又添了林顺小豆丁一枚。不过几日，顺哥儿竟也成个小大人般，说话行止学着颂哥儿的模样，大有谦谦君子之风。
　　入了深秋，那宁姨娘不知如何同个未留头的小丫头拌了句嘴，那小丫头往日只在二门做些落锁的活计，也不知那日如何又指派了她进来传话。她又着实是个气性大的，受不得一句话，竟下了死力推过去，两个人双双跌进了湖里。
　　等宁姨娘的大丫头左等不见姨娘回来，出来寻才发现这事，等到去喊了人救起来，延医问诊，将将已过了大半个时辰。那小丫头也是个命硬的，吃了药不过两天就生龙活虎的，而宁姨娘苦熬了十多天，终也没熬过去，一疾而终。
　　这宁姨娘原是贾敏闺阁中一起长大的丫头，最是亲厚的。贾敏如今见此情此景不免郁结成殇，夜里受了凉，竟勾起旧病来，日日咳嗽，觉也不曾好睡。本来太虚观一场兵荒马乱早将这两年养的底子损耗的七七八八，如今又逢病厄来势汹汹，竟卧床月余，吃了几十缸的苦药汁子并玉脂香露下去，也不见好。
　　黛玉、顺哥儿日日侍汤奉药，至除夕，稍稍好些，却也是病体孱弱，吃了年夜饭就回去歇着了。
　　过了年，林顺四岁，黛玉五岁，林颂九岁。
　　大年初一庄子上亦有人来报，宁姨娘的老子娘竟哀女过殇，双双投缳自尽了。家中兄嫂恐主子们问罪，卷了银钱细软，带了儿女逃往他乡了。
　　这日黛玉来给贾敏请安，见胭脂搬了绣凳、倚在门旁绣花，便问：“胭脂姐姐怎么坐在风口里做针线，小心着凉了！”
　　“给姑娘请安！是老爷在里头同太太说话呢！”胭脂笑道，“我坐这里，太太、老爷要茶要水的也能听见！姑娘来了，我给姑娘打帘子、通报！”
　　黛玉不欲听老爷、太太的私房话，无奈耳力太明。
　　“你也不要太过执着于此，庞大夫也说这症候都是郁结于心的缘故。”林如海长吁一声，“况且家岳母久不理事，府中事务如何耳熟能详？想必定是不知道的！”
　　贾敏久久不言，好半天才回道：“我私心想着宁姨娘好歹跟了我一场，且不论行事，只当死者为大，多给些烧埋银子，贴身衣裳就一起化了干净，大衣裳就赏她老子娘，权当是个念想罢！”
　　“你放心，我自叫他们办去！”林如海答应道，“你便是想着玉姐儿、颂哥儿，也该宽心些。”
　　“我只恨那甄……甄……咳咳咳……”贾敏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咳嗽，唬的林如海大喊：“来人！快煎了药来！”
　　黛玉强压下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自己掀了帘子，疾步进去：“太太，你觉得怎么着？”又从架子上取了露，用温水冲了，“快用些，润润嗓子！”
　　好一阵兵荒马乱，“太太，这是新的雪花梨糖，这糖用来煎枇杷露，润肺止咳，最好不过了！”初妍将手上的两包糖递给胭脂，“胭脂姐姐，劳烦叮嘱太太日日服用一些。”
　　不过半日，贾敏便显出疲累来，黛玉见了立时告退。
　　回去的路上，正经过一片旷野、四下无人的湖心亭，黛玉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混乱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