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一梦绛珠》欲渡凡心

2、林顺之劫

　　次日一早，林姑祖奶奶便往涵太太那里去说了，涵太太早便想着送哥儿去学里上学，也曾想过洪山书院，只苦没有门路，家里又拮据，如今听了这个巧宗儿，哪有不应的。至月中，病大好了，便携了颂哥儿到林府致谢。
　　“给伯母请安！”林颂一袭青衣拱手请安。
　　“颂哥儿，如今益发的清朗了！”贾敏见林颂站在那里，温润俊朗，颇有乃父之风，“可是长高了！”说着又叫胭脂拿了林如海小时用的玉佩衣饰并文房四宝赠与颂哥儿，林颂自谢过不提。
　　贾敏同涵太太商定了入学的日子，又将地方定在了内外院之间的松涛馆，里头书桌椅凳、各色藏书一应都有，四周又植了松竹梧桐、藤黄蕉石，正是清净之所。涵太太听了益发欢喜，只笑道：“全凭嫂子做主，都是极好的！”
　　“你呀！”贾敏笑点道：“我属意收拾了松涛馆旁的问学居，虽则不过两三间房舍，稍显简陋，不过绿竹成荫、四季常青，倒也有些意思。若逢雪天雨夜，颂哥儿便在这里住下。左右热汤热茶是有的！你瞧好不好？”
　　“我知嫂子疼我们娘俩儿呢！”涵太太喜不自胜。
　　“多谢伯母！”林颂又站起来作揖道谢。那些日子家里愁云惨淡，来来去去那么多大夫，母亲的病也无甚起色，多亏了那润虚堂的庞大夫，如今母亲眼见着精神头就足了，他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习学，方不辜负伯父、伯母这番深情厚谊！
　　“原是我这个做长辈应该的！”贾敏见他举止有度，心里更欢喜了。“瞧着颂哥儿我就欢喜，哪里像我家的那个野丫头！”
　　“太太，大小姐来了！”廊下打络子的小丫头，远远儿见了黛玉从院门口进来，便赶忙打了帘子讨喜道。
　　堂上贾敏和涵太太听了，俱都笑了起来，便是林颂一向端方，也勾起嘴角微笑。
　　“太太，玉儿来给太太请安！”黛玉笑道。行至堂前，见涵婶子和颂哥儿也在，忙又问安：“给婶娘请安！颂大哥哥好！”
　　“大妹妹好！”林颂也起身回礼。
　　涵太太见黛玉粉妆玉琢、眉目精致，忙搂了黛玉在跟前疼爱：“这样灵巧的丫头，我爱还来不及呢！赶明儿，拿你颂大哥哥换了你来，你娘不疼你，婶娘疼你！”
　　堂下众人又是笑，不过闲聊半刻，林兴家的便进来回，“太太！外头小厮传话说，老爷一回府，听说颂哥儿来了，很是高兴，叫人引了颂哥儿往外书房说话呢！”
　　林颂听了，便告退往外书房去了。至外书房，林如细细叮嘱了许多的话，又将一匣子自己求学时用的书册赠予林颂，以示勉励。
　　林颂一揖到底，拜谢不提。
　　林如海早下了帖子并转托友人来请茂清先生，如今商定了日期并备妥了束脩、节礼等，又将外院一处接近松涛馆的名为听风轩的房舍作先生的住所收拾出来，并配了两个伶俐书童、两个洒扫的老妈子作使用。
　　不过五、六日的功夫，便到了颂哥儿、玉姐儿启蒙入学的日子。这日一早，黛玉往贾敏处请了安，瞧了吃的香甜的顺哥儿，忙忙用了些红米银耳粥。便由王妈妈打了伞，书雅端了笔墨纸砚，初妍捧了茶水点心，一行人风风火火往松涛馆去了。
　　至松涛馆，林颂早已入座，正翻了书在预习。见林黛玉进来，额上有些薄汗，笑着起身道：“大妹妹好！先生还有一会儿子才来呢！”
　　“颂大哥哥好！”黛玉笑道：“母亲恐外厨房的点心不易克化，特特备了细磨栗子糕、龙须酥、枸杞蟹掌等与我们吃呢！”初妍听着，手脚麻利的将茶水、点心往先生、哥儿、姐儿的案几上摆放妥当，这边书雅也已将笔墨纸砚等收拾的齐整了。
　　“伯母一向疼惜我们！”林颂温言笑道。
　　两人正说着，见先生云淡风轻的踱步进来，两人忙止了，一道上前与先生行了大礼问安。只见茂清先生不过三十上下，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体貌端正，耳垂极厚，又留了一把美髯。
　　黛玉这里仅由贾敏启蒙学了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等，不过识些字罢了，如今茂清先生也只是拿了诗经这些朗朗上口的先教着。而林颂这里，先生却是先考校了一番，见他基础扎实，不免点头，便开始教习四书，并不同世人所推崇的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而是先让颂哥儿跟着读一遍，细细掰碎讲明了，再行背诵。
　　转眼，天气渐冷，入了秋。九月初九这日林如海休沐，时人素喜于重阳佳节登高望远，先生便索性放了学，早早约了三五友人出游去了。林如海一家并不出游，却也早早便让庄子上送了好几篓的大螃蟹来，于临桂斋设了数十盆姿态万千的菊花，一旁又有金桂怒放，芬芳四溢。
　　林府上宴请了林姑祖奶奶、涵太太、林颂等自家人来此赏菊吃蟹，席上又有红糖、姜丝一起温的绍兴陈年黄酒，便是黛玉也被允许吃了一盅。
　　众人正击鼓传花，玩的兴起，府外隐隐约约传了一声佛号进来，众人怔忪间，那佛号愈见清晰，只见一个癞头和尚穿墙过树、口诵佛号而来，须臾便至近前，围着黛玉道：“舍我罢！舍我罢！”
　　贾敏一把将黛玉搂在怀里，众人也是回神，警惕的瞧着他，那癞头和尚又道：“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
　　“和尚，你说什么？”林黛玉却不惧他，那和尚不过周身只缕灵气，想必只是个跑腿的。
　　那癞头和尚被这话一惊，待他细看，才发现了不得。这方小世界为警幻仙姑所辖，仅作仙界花草、侍者等不入阶品的小仙下凡造历幻缘之用，此间便是绛珠草投生之所，乃用一生之泪偿还神瑛侍者甘露之惠而来。
　　可如今眼前虽仍是绛珠草，却灵气凛然，其中更是仙气萦绕，只怕天缘凑巧，得了大机缘，他日再列仙班，说不得能至太阴品阶，警幻仙姑如今也不过位列太阴罢了。
　　仙界之中最高者位列玉清，其下又有上清、太极、太清、九宫、洞天，最后才是太阴。只仙界不入阶品的小仙不知凡几，而位列尊卑更是严谨，如此一来，他心内满是惶恐，忙道：“小僧眼拙，不知上仙莅临，告罪！告罪！”说着便忙不迭的，全身作雾消失了。
　　众人面面相觑，全无之前的兴致。还是黛玉揉搓贾敏道：“太太，再与我吃一只蟹罢！就要团脐的好不好？”贾敏被揉搓的毫无脾气，笑道：“仅许你再吃个蟹膏，蟹性凉，旁的再不能了！”
　　“哈哈哈！姊姊好嘴馋！羞羞！”林顺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平时怕他肠胃弱便不许他多吃，吃的足了再要便说他嘴馋，他记在心里，此刻活灵活现的学起舌来了！
　　众人见了，又纷纷笑的肚子疼，林姑祖母笑道：“涵儿他媳妇，刚刚可是你拿到的花，快快说一个笑话来，别想混赖了去！”
　　“是呢！大妹妹，该你了！”贾敏亲自挑了一只团脐的剥了，勺出蟹膏来，沾了姜醋与黛玉吃。
　　涵太太只好吃了口酒，道：“我原想自己凑巧赖了去，谁知姑祖母这样厉害！也罢！等我吃口酒，便说与你们听，不笑得你们肚子疼权当我没本事！”
　　众人笑笑闹闹，眼见日头偏西才撤了席，吃了醒酒的浓茶，方散了。
　　冬去春来，堪堪又是一载光阴。这年林顺三岁，黛玉四岁，林颂八岁。洪山书院有位先生请了一月的假，书院便来请茂清先生去代课，正巧今夏着实比往年热得慌，贾敏有心携了儿女、涵太太一家并林姑祖母往太虚观避暑，只颂哥儿功课正是紧要关头，断不可轻忽，便暗自压下不提。
　　贾敏如今听说了此事，急与林海商议，便定下了林颂跟着先生往洪山书院游学。洪山书院位于郊野山上，比之太虚观更显清静，又有众多游学才子，此去于学问一道更有进益。
　　待先生与林颂的行李打点妥当，贾敏不放心，又派了两个极有经验又知礼的老妈子、两个很有把力气又机灵的小厮跟着伺候。府中诸事已妥，一行人又添了宁姨娘，才包袱款款的坐车往太虚观避暑去了，而林海则是要等衙里休沐了再去汇合。
　　晃晃悠悠大半日，及至太虚观。早有小道童候着了，见车马如龙而至，便上前打听，听的是巡盐御史林府上，赶忙上前请安道：“请各位太太、小姐随我来，张爷爷早吩咐收拾了厢房出来，我们日日洒扫，连日熏了艾草、禅香，好闻的紧！”
　　“好伶俐的孩子！贾嬷嬷拿几钱与他买果子吃！”贾敏笑道，传闻说这几日京里有贵客来太虚观论道，今日张法官不曾来迎，怕传闻非空穴来风，心里打定主意要约束众人。
　　至后山，早收拾出了一个独门独户的院落，其中前庭后舍，小小巧巧十余间房舍，立槐卧柳、古井寒潭，十分不错。众人见了暗自点头，因这日舟车劳顿，稍稍收拾了行李，入夜草草用些素斋，就歇息了。
　　谁知一早，伺候顺哥儿的奶母一声尖叫，划破天际！林顺发起了高热！祸不单行，黛玉竟也发起热来。这一二年间，黛玉是连咳嗽也不曾有过的，贾敏愈发的六神无主、茶饭不思。还是林姑祖母遣人下山去请庞大夫，又派林兴家的去通禀张法官，又着众人封了院子不可擅自外出，更是亲自端了热水，与两个孩子擦拭降温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