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一梦绛珠》欲渡凡心

25、胜斗（ok）

　　“这棋局便是在下出的题，颂兄请执黑子！”早有书役上来重设了香案，又在一侧竖起了极大的一个木制棋盘，将残局一一摆上示于下面众学子。
　　“好精妙的棋局，黑白厮杀，战事焦灼，黑子无论都哪一步都险象环生啊！”
　　“枉论兄台善棋了，这哪里是险象环生，分明是九死无生，我执黑子推演了几步，每一步冲杀后，尽是输着，这是死局啊！”
　　众学子见了议论纷纷，无一不敢叹这棋局精妙，这秦案乃是个硬茬子。
　　林颂倒是不为所动，只四平八稳的请书役取了纸笔来推演。
　　“哎呀！这秦案怎能出无解之题？”临箬蹙了眉很有些愤愤的说道，想是音量高了些，叫隔壁包间听了个正着。
　　你倒是谁，却是同样来散心的女魁首陈玉。自她赢了女赛成为魁首，好不容易扬眉吐气，自谓压了傅临箬一头，几次宴上很有些趾高气昂的架势。那些个贵族小姐谁又是能够忍气吞声的，便时常讥嘲要不是京城第一才女傅临箬那几日犯了嗽疾，这个魁首如何轮得到她坐，既然占了便宜，避着人沾沾自喜也就罢了，怎敢于众人面前摆出高人一等的脸色来。
　　因此上，这陈玉倒把从前羡慕傅临箬的心思演变出了十二分的怨恨来。
　　“哎呦！解不出来便解不出来罢，何苦推说是死局？就像是赢不了便赢不了，何苦装疾怯战？如此行径，可不是个胆小鬼！”陈玉故意靠近了高声道，幸而她还算有些顾忌，不曾叫院中的人听见。
　　“你说谁是胆小鬼？你既然说什么怯战，可敢与我表姐比上一比？”姜昭才不顾忌那么多，自己掀了纱帘就向陈玉下战书。
　　“阿昭！”临箬无奈将人拉了进来，“胆儿肥了，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仔细叫嬷嬷罚你跪祠堂去！”
　　那陈玉见傅临箬将人拉扯进去，心中益发认定她是胆小如鼠、空有才名，便朗声道：“陈玉前来讨教京城第一才女傅临箬，可敢应战？”一时叫院中参悟棋局的学子都静了一瞬，纷纷望向二楼包间。
　　傅临箬听着隔壁包厢故意用着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议论，“玉姐姐，怕是那边又要犯嗽疾了！”
　　“这楼上的和楼下的真真儿是同出一辙，咱们等着看笑话罢！”陈玉很是意气奋发的说道。
　　“玉姐姐，吃茶！”
　　“玉姐姐，吃果子，都是一早叫庄子上送来的，顶新鲜了！”
　　临箬紧紧攥了拳，目光扫见下头的少年心无旁鹭的用纸笔演算，她竟然神奇的平静下来来了。黛玉见了临箬蹙眉，正要劝慰，就听临箬亦扬声道：“傅临箬应战！”
　　“受了这大半年的冤枉气，表姐，今儿可要好好挫一挫那个陈玉的威风！”唯有姜昭兴奋的拍手叫好。
　　“一言为定，待下面登斗试毕，咱们也去比一比！”陈玉应道。
　　且说下面棋局，林颂额上渗了细细密密的汗水，他演算了各子的冲杀之势，步步赴死，他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这真是死局？抬眼，香已燃了一半，余灰叫风一吹，洋洋洒洒落在棋盘上。
　　“敢问秦兄，此残局可有命名？”林颂一向稳妥，他知道一定是自己遗漏了哪一步，只得借着攀谈，叫自己冷静下来。
　　“并无名姓，乃是祖上的一位友人驾鹤西去前，留下一部残局，家中遍访名家却无人可解，愚弟参悟十年，侥幸发现一线生机，只是还未曾推演下去。”秦案自然也听见众人议论，此刻正名道。
　　林颂点点头继续思索，刚刚的交谈中，有个想法一闪而逝，“生……生……”林颂口上喃喃自语，心中却回忆着每一步推演，刹那间，电光火石，犹死还生！
　　林颂往回翻着演算稿，就是这一步！
　　林颂毫不犹豫的下了子，书役默默无声将棋子同样落在那巨大的棋盘上。
　　“自毁城墙，自毁城墙啊！”有学子见林颂自斩一足，仿佛盛满了一腔的恼火，垂头丧气的喝叹，简直比自己输了棋还悔恨些。
　　秦案见林颂落子，眼神亮了亮，忙执了白子走下一步，怡然自得的问道：“颂兄弟，可想知道家祖友人的名姓？”
　　林颂不理，只默默思索棋局，又下了一子。
　　秦案倒是不见恼色，只笑着自问自答，“那位友人唤作过伯龄！”
　　林颂听了过伯龄这个名字，方抬头瞧了秦案一眼。过伯龄乃是当时的一代围棋大师，至今仍有大部分棋手奉为宗师。
　　“原是过大师的残局，无怪乎这样精妙绝伦了！”众学子一时不再争相推演，倒大有人寻书役要了纸笔，将残局记录下来，预备回家仔细参悟。学子们更感叹：“也不知同过大师对弈的是哪一位先生？可恨不曾早些出生，未见这一盛事啊！”
　　“你们看，棋局又有了变化！”一位学子惊声道，刚刚还犹陷泥淖的黑子，此刻竟然盘活了。
　　“愚兄悟了十年，方得这一线生机，颂兄弟不过半柱香便参透了！佩服！”秦案拱手赞道。
　　“好一个以退为进！我都被这残局给一叶障目了。”谁想恒亲王世子竟也在孤山雅集，此刻于二楼全程目睹了棋局，不由感叹道。
　　“以退为进？”说话的正是马场上与恒亲王世子对酒而谈的青年人。
　　“六爷？”恒亲王世子上前问道。
　　“你又来了，自家兄弟，行这套繁文缛节作甚么！”六爷不耐道，“这少年郎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好法子！顺德，去打听了，是哪家的少年郎？”
　　“不必叫顺德去打听了。这名少年唤作林颂，是林如海的侄子，那位年龄小些的，名为林顺，乃是林如海的记名嫡子！”恒亲王世子恭敬回禀道。
　　“林海……唉……”那六爷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
　　恒亲王世子听了，立时谢罪：“父王有负六爷所托，不慎将账本遗失，酿成大错！”
　　“我不过叹口气，你这样紧张作甚么！那年王叔九死一生，能平安回来已是大幸！况且林海交给王叔的是账目的手抄本，想来他手上定保有原册！只是咱们打草惊蛇后，他府上也是耳目众多，他恐原册遗失，没有万全之策，恐怕不会再行传递。”六爷咳嗽了几声，又道：“咱们没法一网打尽，就只能按兵不动了。”
　　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哪里逃得过黛玉的神识。黛玉细细琢磨了半日，心中一动。
　　“姑苏林颂胜斗，现登荒斗第四名！”浑厚的声音宣布道。
　　“恭喜颂兄弟！”秦案笑着恭喜，转身疾步下了八斗台，立时敲了文斗鼓，扬声道：“秦案特来登斗，约荒斗第五名！”
　　“秦兄，你忒促狭了些！压了他一年有余还不满足，如今准备踢他下斗啦！”众学子纷纷起哄，丝毫不掩语气中的幸灾乐祸。
　　秦案摆摆手，潇洒而去。“颂兄弟，改日有缘，咱们手谈一局！”
　　“好！”林颂高声应了，又去敲了文斗鼓，“荒斗林颂约战洪斗第十名薛子尝！”林颂刚听见书役有宣布薛子尝的冲斗信息，想来应当尚未离去，仍在雅集上才是，故此点了他的名，谁知不一会儿有书役来报，说是明日文斗。
　　林颂听了无可奈何，只好去看林顺的登斗了。林顺已胜了一场，这一次是轮到林顺出题，与他比试的是位留了一把美髯的瘦削中年人，此刻冷汗津津，不断地用帕子拭汗。
　　“时辰到！”书役见香灭了，赶紧宣布道，“姑苏林顺胜斗，现登荒斗第十四名！”
　　陈三省涨红了脸，嗫嚅了片刻，终是掩面，落荒而逃。
　　林顺正要再击鼓，却闻得一阵环佩叮当，不由望过去，原是刚刚约了文比的姑娘们，此刻戴了厚厚的帷帽、包裹严实的下得楼来，不一会儿，泾渭分明的往东侧圆台两边站定，各有一位姑娘出列，轻步上了圆台。
　　林颂亦看了过去，他身处人群，轻而易举的听到了那些学子压低的声音：“那位身着红衣，张扬些的姑娘，便是去年女赛魁首陈姑娘，素色衣裳的想是第一才女傅姑娘了罢！”林颂瞧了眼那素色背影，心下暗叹一句比玉儿还瘦些，便丢开不管了。
　　“我便先出一题考考你，只要你将线穿过珠子，便算你胜！”陈玉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时候该知难而退！”
　　陈玉随手指了个书役道：“你！去点了蜡烛来！”
　　“你可瞧仔细了，别说我欺负你！”陈玉将珠子对着烛光，只是那珠子的外壁薄如蝉翼，内里空洞竟是重重叠叠、弯弯曲曲，细数数拐了十余个弯不止。
　　“啊！”姜昭短暂的惊呼了声，心下很是懊恼。倒是黛玉见了，忍不住微笑，看着台上临箬轻颤，想来亦是笑意连连了。
　　“劳烦这位姐姐帮我捉一只活蚂蚁，再拿一勺蜜糖来！”临箬温声道。
　　只见临箬轻手将线的一头系于蚂蚁身上，在出口涂了蜜糖诱之；待蚂蚁爬进入口，又以烛烟迫之。不一会儿，随着蚂蚁的爬行就将线穿了过去，“呀，线穿过珠子了！”姜昭忍不住欢呼道。
　　陈玉满含怒火的瞪了一眼台下低垂着头的少女，没好气的道：“你出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