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一梦绛珠》欲渡凡心

1、一梦绛珠

　　“姑娘醒了，姑娘醒了！”小丫头们一叠声儿的从穿花廊跑出去，端了温水、罗帕、蜜露等物进来服侍洗漱更衣。领头的是一个身量高挑、粉腮杏眼的大丫头，一路行至内厢，一个团脸高鼻、顾盼神飞的大丫头便出来接了。两人一同往里去，过了六扇福齐至月洞黄花梨木屏风，便是四角青铜貔貅镶了琉璃的西洋穿衣镜，旁边摆了一个黄铜鎏金镂空的荷叶纹香炉，袅袅青烟如梦似幻，再过去是一色儿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并拔步床。
　　拔步床上垂下了层层叠叠用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做的纱帐，两人各一边撩开纱帐挂在帐勾上，只见锦被里懒懒卧着一位丽人。
　　团脸的丫头轻声道：“姑娘醒了？”
　　“恩，这便起罢！”得了吩咐，一屋子的丫头便动了起来，那人端了衣裳，这人递了项圈玉饰，再有捧上清茶、青盐并白瓷小口痰盂。
　　待更衣洗漱毕，才坐下梳妆。
　　“这玫瑰蜜露果真不同凡响，姑娘赏我抹了几日手，眼瞧着就细腻了许多！”那粉腮杏眼的大丫头拿了银杏点翠簪在姑娘发髻上比划。
　　姑娘笑着微微摇头，另一旁的团脸大丫头见了，从一旁紫檀木梳妆盒里又挑了一支碧玉簪，笑道：“蜜露是姑娘特特按了方子选了上好的玫瑰花亲自做的，哪有不好的？”
　　“我不过赞一句，倒引得书雅姐姐这兀多句话来。”粉黛杏眼的大丫头笑闹，手上也不停，取了新扎的茉莉绢花替姑娘簪上。
　　“你们两个倒是我纵坏了！”姑娘笑道，“哎，你去瞧瞧……”只见点了一个脸生的小丫头，“罢了，初妍还是你去太太屋里瞧瞧，太太可起了？若起了，我便去请安！”
　　“哎！”那粉黛杏眼的丫头清清脆脆的答应一声，风风火火的疾步出去了。
　　“玉姐儿起了？”只见一个身穿棕色衣衫，头上戴了黑色抹额的嬷嬷在门口，掀了帘子轻轻问打帘子的小丫头。
　　“王妈妈来了，快进来坐！”书雅忙出去迎了人进来，搬了杌子叫坐着。
　　“姐儿安！原是外头配好了一剂人参养荣丸，我知道了，便赶忙送来了。”那嬷嬷呐呐笑道。
　　“正是九伏暑热的时候，还劳烦您过来。”因手上还在抹玉脂香露，便坐着笑道：“雪雁，去端了湃在水晶盆里的果子给妈妈吃。”
　　这玉脂香露可有些来头，她本是距离悟道成仙一步之隔的道人，谁知转眼成了巡盐御史林家的嫡长女。而此女虽灵识未生竟也身怀灵气，两厢冲撞，竟然冲破了绛珠仙草封印，幸好她道行高深，与绛珠仙草融为一体。
　　只是这身体不过是肉眼凡胎，故不能立即脱凡入仙，却也得了一项天赋神通，每日里可结两滴甘露，或服、或用了有固本回生、启智通灵的神效。
　　此甘露纯白无杂色、嗅之清香醒神、温润如玉、浑圆如珠，一瓶清泉混上一滴，便是一瓶玉脂香露，或服或用，效果显著，也不惊世骇俗。
　　那玫瑰蜜露里便掺了一滴玉脂香露，果然不错。
　　可惜绛珠仙草自有一股风流态度，她既融了自然而然行动间如弱柳扶风，老爷太太异常疼惜，叫配了人参养荣丸时常吃着，幸而这人参长于山野，颇具灵气，做了丸药也有些灵气，不然这苦药丸子，时常吃了有什么趣儿。
　　如今一边还因果一边吐纳灵气修炼，倒也自得其乐。
　　“姑娘，太太起了！”原是初妍叫了一个小丫头过来回话。
　　“正好！王妈妈不如同我一道去请安！”黛玉笑道，书雅听了接过早准备着的黄绸伞、宫丝团扇，又扶着自家姑娘起身。王妈妈听了忙忙应是，悉心在林黛玉另一侧服侍。
　　不过几步路就到了太太正屋，早就机灵的小丫头见了跑进去回话。
　　“玉儿给太太请安！太太最近觉得怎么着？胃口可好？顺哥儿可好？”黛玉行礼请安，又是一叠声儿的问道。
　　“哎呦呦，这竟不像是我的女儿，倒像是个啰嗦婆子！”贾敏忙搂了黛玉在怀里疼宠，“我好，顺哥儿也好！将将说要吃莲子羹呢！来的正好，也不用叫她们送过去了，便在这里用罢！叫人端一份送到外书房，叫老爷吃！叫外书房伺候的人时时记着，冲了玉脂香露叫老爷吃，别混忘了！去罢！”贾敏方挥了手叫人下去了。
　　黛玉逗弄着婴孩，“太太，过几日便是顺哥儿两岁的生辰，可准备了如何庆祝？”
　　贾敏听了，心思一动，想到前夜林如海过来说话，话里话外便是趁着顺哥儿两岁诞辰，开宗祠将顺哥儿记到她名下，将来她若有个万一，她的玉儿还有倚靠，心下欢喜，便笑道：“我是想着封一百五十两到城外太虚观给你们姐弟俩打了平安醮，再添些香油钱，施些粥糜，府里上下赏些银钱，请个小戏班子，便也足够了。”
　　“女儿这里有一事求母亲！前几日，我碰巧听得林姑祖母几句闲话，说是涵婶子身上不好！去岁，我得了涵婶子的一个荷包，好精致！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派人去瞧瞧，帮衬着延医问药。若能好了，也是给老爷太太积福呢！”
　　“她孤儿寡母，虽有族人接济，日子着实也艰难。原该如此的，只是前几日顺哥儿有些发热，竟是忙的忘了问了。”贾敏颇有些懊恼，不说涵妹妹性子随和又举止温婉，便是颂哥儿不过七岁，也是生的一表人才，说话做事进退有礼，她着实喜欢的。
　　“太太，宁姨娘来请安？”胭脂进来询问。
　　宁姨娘算是林府的老姨娘了，是贾敏跟前的陪嫁丫头，第二年便开了脸。她本是老实木讷的性子，便是做了姨娘也是凡事不冒尖。年轻时倒是有过喜，可惜不足月便落了胎，又生了落红的症候，这身子也是时好时坏。贾敏怜惜她，便也不叫她请安，一应用度也从贾敏这里拨了送过去的。
　　“叫她进来罢！搬了杌子来。”
　　“给太太请安！”
　　“来人看茶，坐！这两日身子可好了些？你素来体虚，这样的大热天何苦过来？”贾敏吃了口茶，又嘱咐奶母带顺哥儿到内室去喂些粥糜、枣泥等辅食。黛玉听了便也跟着去，只因顺哥儿没有冲露的名头可服用玉脂香露，便只每日这吃辅食的时候，由她悄悄滴一两滴在辅食里头了。
　　“太太体恤我，我却不能只管自己偷懒！连日吃了太太赏的东阿阿胶羮，便觉着好了些。我这里绣了帕子、肚兜，攒了两月有七八件，便想着给太太瞧瞧！”
　　“你的活计一向是最好的，只是针黹劳心，你好好养着才好！。”
　　“哎！我知太太疼我，也时常保养着，只盼老爷、太太、哥儿、姐儿长命百岁，我也得所了！”
　　宁姨娘请了安，又领了贾敏许多赏去不提。
　　入夜，贾敏林如海芭蕉夜谈，便说到林颂母子，又勾起林如海一桩心事，“玉儿生的聪慧，如今长到三岁，眼瞧着益发聪明伶俐，正欲聘一西宾，教玉儿识字念书，也不指望玉儿作多深的学问，只盼开蒙明理罢！正好，颂哥儿也有七岁了，同玉儿一起入学也有个伴，叫人与中间设了屏风、珠帘，想来也不妨事！”
　　“自然不妨事，颂哥儿是正经子侄，同玉儿是嫡亲姊妹兄弟，又都还小。况且过几年玉儿大了，正该学些女红针黹、琴棋书画，顺哥儿再长个两岁入学开蒙也是现成的先生。”贾敏也道便宜，两人又说些私房话方歇下。
　　倏忽几日，正是六月初二，顺哥儿的生辰。将将过了大暑，不免仍是烈日炎炎的时节。“厨上端了红豆银耳百合粥并荷叶莲子汤上来，我吃着清香的紧，老爷多进些。”贾敏盛了碗荷叶莲子汤递给林如海。
　　林如海吃了说好，又道：“往日暑热，未免胃口不佳，近两年倒是还可，冲了杯玉脂香露吃下去，很是开胃！”说着，又搛了新拌的金针菇吃。
　　“很是！今年夏日每每用膳不吃一碗子粥糜并一盅汤下去，总是觉着不够。”贾敏也是笑道，又瞧着外头贾嬷嬷站在门跟前，便问道：“贾嬷嬷，外头怎么样了？”
　　“回太太的话，外头戏班子都搭好了，要施舍的钱米粥汤也打点妥当了，往太虚观打平安醮和添香油钱的林兴家的也都回来了，现在外头等着，一并请老爷太太的示下！”贾嬷嬷道。
　　“请老爷太太的安！”林兴家的请了安，一一回道。“宗祠香案并五牲祭礼都备好了！”
　　老爷、太太听了，益发满意，着人去抱了玉姐儿、顺哥儿来，开了宗祠，设了香案，禀告祖宗将顺哥儿记于贾敏名下。
　　一时毕了，又有人来回林姑祖奶奶到了，林海忙迎至大门，贾敏等在二门处。林姑祖母固是不肯走正门，只打角门进来，至二门，贾敏便同林如海一路陪着人到内院。
　　戏班子摆在廖汀榭，隔着小半碧波荡漾的池子，酒席设在赏碧阁。四周杨柳依依，接天莲叶无穷碧，连暑气都远了些。
　　“姑祖母，这绿豆酥的酥皮起的好，您尝尝！”扬州林府枝庶不盛，除了林如海一家四口，也就辈分最高的当年守了望门寡的林姑祖母。便是林涵这一支，也是四年前为求学从出了五服的姑苏林府迁来的。因与林海投契异常，便复又连了宗，结了兄弟的。
　　“真个不错儿！”林姑祖母笑道，“前儿我依稀听见涵儿他媳妇又病了？”
　　“前日玉儿已同我说了，请的是润虚堂的庞大夫，说是久劳体虚之症，如今开了方子、吃了药正养着呢！”贾敏吃了口茶道：“今早贾嬷嬷回话说，涵妹子精神好了许多！”
　　因林府只得林海一个男客，便于赏碧阁一角设了两扇流云百福的宫纱屏风，单设了一桌酒席。
　　“说到这事，颂哥儿如今也有七岁，正想着要问涵大妹妹可预备着颂哥儿入学事宜？”林如海吃了口茭白、抿了口酒道。
　　“上月倒是听涵儿他媳妇提起过，只是没寻到好先生，就是束脩也着紧些。”林姑祖奶奶也说道，因绿豆酥着实好，又拿了一个吃。
　　“哎呀！这真是巧了！我同老爷还商量着玉姐儿启蒙入学之事，属意请了如今客居洪山书院的茂清先生作西宾！”贾敏笑道：“正要烦托姑祖母问涵大妹妹一声，颂哥儿可要一道入学呢？”
　　“好好好！”林姑祖奶奶听了直笑，“有你们这样为着颂哥儿着想，涵儿他媳妇欢喜还来不及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在晋江发文，有点小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