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一梦绛珠》欲渡凡心

18、金锁（ok）

　　见宝玉笑嘻嘻的牵着那俊秀的小相公跑远了，黛玉才匆匆往回走，一进屋便道：“叫林平家的进来，我有话嘱咐！”话毕，转念一想忙阻止：“妈妈等等！别叫她进来了，这一来一回又耽误许多功夫，书雅你去把柜子里锁着的玉脂香露拿两瓶出来，再把那青玉瓶盛的都取出来，用匣子细细装好了交给王妈妈。”黛玉月前不知如何突破了一个小境界，如今新结出的甘露一应是灵气氤氲更胜从前，故此特特拿了不同的瓶子收着。
　　“初妍呢？”黛玉问道。
　　“想是前几日晒的书还没来得及规整，这会儿子书橱也通好了风，正收拾呢！”王妈妈回禀道。
　　“既如此，我自己研墨去，等写好了信，你一并都带出去交给林平家的，叫他们连夜收拾了，明儿一早跟着小庞大夫的船回扬州去，叫林平仔细老爷的症候打不打紧？回来了我是要问的。”黛玉一边往书案走，一边嘱咐着王妈妈。
　　书案东南角摆着一只青花瓷的洗笔缸；左近是小叶紫檀的游龙笔架，上头或新或旧挂了许多笔；正中设了一座庄周梦蝶的根雕香架，此刻插了一支檀香，余烟袅袅；再过来则是三方砚台，一方簇新的端砚，一方侧搁着半块徽墨的澄泥砚，最后一方是进学时惯用的易水砚。
　　黛玉执了玉匙勺了水至砚中，再擎了那半块徽墨细细的磨了，顺手拿起了桌角的一叠纸，正要镇纸压好，提笔就书，黛玉却怔了。墨汁砸在纸上的震动才将黛玉心头浮起的古怪惊散，黛玉搁了笔，轻抚纸面。
　　初妍正抱了书要收到背面书橱上，见了书案上那叠纸，很是惊慌的说道：“姑娘，这是桑皮纸，同老爷的手稿收在一处的，之前一起拿出去搁竹帘上晒了，因着整理老爷的手稿，一时没收起来！”
　　“是了，这是桑皮纸！”黛玉拿起那张被墨水污了的桑皮纸，细细的摩挲了几遍，便扔在化纸盆里烧了，“你去把老爷的手稿拿过来，好久不曾研读了！”
　　黛玉勾起嘴角绽放出一个冷冷的笑容，提笔写了信，待信干了，便收在信封里，交由王妈妈带给林平去，又仔细查看了香露，方让王妈妈去了。
　　回到书房，檀香已经熄了，香灰洋洋洒洒地将庄周都淋个灰头土脸，“姑娘，再点支安甜香吧！”初妍说着，就要转身去开香盒，又拿了香盒边静躺着的马尾香帚来弹灰。
　　“不必了，你将南边窗开了，有些花香飘进来就很好！”黛玉小心翼翼的捧起父亲赠予的手稿，这是顺哥儿和她的临别礼物，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父亲的亲笔注释，父亲说见字如见人！
　　“哎！”初妍开了窗，又落了纱帐，方笑道：“这样就不怕那些邪风了，姑娘在家时就常告诉我们，这些书啊纸呀最怕叫邪风吹脆了，再不好养护的！”
　　黛玉深吸一口气，抬手欲翻开林老爷的手稿，却闻见香风阵阵、脚步匆匆，原是迎春、探春、惜春三姊妹结伴而来。
　　“林姐姐，这是收拾书呢！”探春刚跨进书房就朗声笑道：“那日咱们院子里都是晒衣裳、晒被子，独林姐姐这里文雅，满满晒了一院子的书，隔了老远儿我就闻见这墨香了。”
　　迎春跟在后头，也抬脚进来，笑道：“我原是约了四妹妹来还你的羊角灯，谁知半路上遇见了来找你和宝姐姐顽的三妹妹，咱们便结伴一块儿来了！”惜春嘟着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笑着点头。
　　“也是巧了，一则是听说了林姐姐的一院子书，我必是要来看个真切的；二则宝姐姐修养多日，我也未曾去探视一二，想来宝姐姐寂寞的很，便从太太那里信步过来，谁想竟遇到了二姐姐和四妹妹！”探春笑道，白皙的脸上洋溢出了健康的粉色，白生生的颈子上微微有些薄汗，戴了赤金项圈，项圈别着一把金锁，整个人珠光璀璨的。
　　黛玉放下手稿，点点头怪道：“往日总是听你们抱怨这金锁沉甸甸儿的，戴着有什么趣儿，怎么今日都戴上了？”
　　“林姐姐，你可不知道，今儿原也没戴出来的。”惜春瘪了瘪嘴道：“谁想上午往老太太那里请安，正逢赖奶奶来府里陪老太太叙叙旧，也不知说了什么话，老太太见了我们姊妹三个，一意叫我们都戴上呢！”
　　“既是外祖母嘱咐的，必是很有些缘故，左右是为你们好！”黛玉笑道，“初妍，可是傻了！还不快去沏茶来，记得用那套雨过天晴的盏子！”
　　“我们不吃茶了，还要往薛姨妈家去跟宝姐姐说说话！”迎春忙止了。
　　“对呀，算起来林姐姐也有大半个月不曾见过宝姐姐了，不如同我们一起去，大家亲亲热热一处说话岂不好！”惜春兴高采烈的拍着手提议道。
　　“正是呢！林姐姐一块儿来吧！”探春顿了顿也笑道。
　　众人见黛玉犹豫，忙上前将黛玉团团围了，直晃得黛玉头晕目眩，撑不过答应了才罢！
　　姊妹四人便往梨香院来，一入房来就听见宝玉嘟囔着“好姐姐，给我看看吧！”的声音，四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脚步，正待唬他们一跳，谁想莺儿掀帘出来，见此情景竟高声喊了：“姑娘们来了！我给姑娘斟茶去！”
　　“谁来了！谁来了！”宝玉听了忙不迭的自己掀了帘探头看，“林妹妹来了！”宝玉惊喜道。
　　“二哥哥，我们也来了！”探春上前立在宝玉跟前道，“二哥哥和宝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可好说与我们，叫咱们也乐一乐！”
　　“是瞧宝姐姐的金锁呢！”宝玉看了一眼宝钗，又看了眼走在最后、将将进来的黛玉，笑着正欲挠头，才发现宝钗的金锁还在自己手中，忙不好意思地递给宝钗。
　　“什么金锁，二哥哥、宝姐姐给我瞧一眼罢！”惜春扑上去按住那金锁，只拿眼恳求宝钗，宝钗微红了脸，含羞带怯的点点头。
　　惜春见了，忙抢过金锁，拿过来与姊妹们细瞧。
　　“宝姐姐这个金锁想来也是林妹妹家的铺子上做的吧？”惜春抬头问宝钗，“这个掐丝功夫，还是这个金丝走向是一样的。”
　　宝钗抿了抿唇，端方笑道：“原是父亲出去访了好师傅，叫进来做的，我也不知是不是一个师傅呢？”
　　“定是一个的！”惜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宝姐姐你瞧，这不离不弃四个篆字同林姐姐送我的金锁上镌的一模一样！还有这个芳龄永继跟三姐姐的也是一样的！”惜春说着解了自己戴着的金锁给众人比对，又侧身要去解探春的金锁。
　　探春见宝钗只垂了头不接话，忙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金锁，忖度着笑道：“想来金器这一行，这个师傅学了那个师傅也是有的。”
　　宝钗抬眼瞧了眼探春，声音有些微颤道：“想来倒是有可能！”
　　“掐丝手艺可以学，这个字迹总不能是拓下来的吧！”惜春此时虽察觉出不对劲，但只低了声音犹自嘟囔道，话音未落，就见宝钗通红了脸，伸手攥着自己衣衫上的流苏。迎春见状忙悄悄扯了惜春的袖子，惜春诧异的看过去，一时住了嘴。
　　屋内须臾间静的落针可闻，突然，莺儿端了茶盏撞进来，见此情形只以为众姑娘叫金玉之缘震住了，她直了直腰嘴快笑道：“姑娘们这是怎么了？可是叫我们姑娘那金锁唬住了？咱们初初来时，闻得宝二爷玉上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个大字，也是震惊的厉害，心里怪道怎么同咱们姑娘金锁上的……”
　　“好多嘴的丫头，还不快住了嘴！”宝钗紫涨了脸，厉声喝道。
　　众人一惊，益发手足无措，尴尬起来。
　　“我邀了秦钟一同……一同习学诗经的，怪我聊得忘了时辰，这会儿子该晚了！”宝玉磕磕巴巴的说着，手上忙忙做了揖，“宝姐姐，我这就告辞了，失礼！ 失礼！”宝玉一揖到底，也不等宝钗回话，脚上生风的就走了。
　　众姊妹也不肯自讨没趣儿，各自寻了由头，慌忙告辞出来。
　　“跪下！”宝钗恨恨扇了莺儿一巴掌，瞪了眼喝道。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薛姨妈在外间正摸不着头脑，此刻听了杯碗碎裂的声音，便赶忙进来。只见宝钗青了脸颓靠在榻上，莺儿跪在跟前，一身衣裳叫茶水、茶叶打的凌乱不堪，整个身子被热水烫的止不住颤抖，半张脸红肿的吓人。
　　“妈妈！”宝钗再忍不住，浑身颤抖着抽噎起来，薛姨妈心疼的搂住宝钗，“我的儿！她有错自叫她下去跪着，何苦生气累坏了自己！”
　　“妈妈，女儿……女儿……”宝钗哽咽着说不出话，唯有伏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