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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窥视 ...

  •   “贺兰夫人,您的这闺女,好像……很是与众不同呢!”

      润珠在更衣小室松解衣裳,自然,不用猜也可以想象,母亲金太太那边将是何等情形。

      许秦氏的表情颇为复杂,她人也很瘦,尖尖的瓜子脸,几根鱼尾皱纹平添眼角,嘴角冷冷地一翘,手托个茶托子抿茶,整个动作样子越显孤傲与刻薄。

      金家三个嫡出女儿,老大老二皆名动江南,一个有才,一个有貌……唯独润珠这老三……老大老二是求娶不上了!想来,相中了润珠,也算是退而求其次,多多少少,心里带了点遗憾惋惜罢了。

      金太太冷笑,“呵,许夫人,想必您府上人文荟萃,钟灵毓秀,就连家丁奴仆个个都是不食烟火的吧?”

      许秦氏一愣,还没反应话里的意思。

      金太太又道:“尊府上的人,想必是从不去行更衣这些粗鄙之事吧?”像是怕对方不明白,又加一句,“也就是入厕,出恭!?”

      润珠的这位母亲,其实说实话,大概人都是矛盾复杂的,尤其是家庭与亲情。相较美珠盈珠两女儿而言,对润珠的态度上,是不怎么喜欢偏爱,可到底是骨肉,是她肚里爬出的,自己的亲生闺女。

      许秦氏脸色一暗。

      气氛骤然僵到冰点。

      “伯母,母亲……”这时,终于有人打破了僵局。

      许二公子许文璟很是礼貌起身,朝金太太拱了手,又冲他老娘许秦氏也拱了手,“这天寒暑热的,方才晚辈瞧着润珠小姐像是身子不适,怕是中暑,要不,晚辈这便去瞧瞧!”

      他个子确实不显很高,人也瘦,石青杭绸直裰,头戴网巾,腰束葱绿刺绣玉带,典型的书香门第管家子弟打扮。可是,真站直了身子,却也不是金太太想象中的那么矮,更非三寸钉武大郎的那款,应该是中等,比润珠还高了两个头。

      金太太委实松了口气,点头笑说,“那么,也如此甚好了,就劳烦许二郎前去瞧瞧吧!”许二公子向妇人点了个头,拉椅,离桌,告辞。

      错金香炉,袅绕的烟雾中,斯文有礼的许二公子许文璟看着虽是清瘦,但浓浓的书卷气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其实,和润珠一样,许二公子哪里是担心润珠是不是中暑?早上起来时候,他的老娘许秦氏,苦口婆心,又求又劝,非要让儿子靴底里任嬷嬷塞两个增高的木头垫子。许二觉得实在透不过气,一双脚又肿又胀,又难受又踩在木头桩子似的,因此,借个托词,也找个地方,赶紧把靴子脱下来松一松,哪怕松半刻也好。

      这也是一个“以士为尊”、“读书人”、“士大夫”地位空前暴涨的太平岁月。

      儒学纲常复兴,世风倡文厌武,其实,像许二公子这样个儿不高的男人也很普遍。男人们喜好盈弱娇气的女人,其潜意识就在于,在这样一个普遍以阴柔为美、男子不雄壮威武的时代,女人的纤瘦婉顺,才会增加他们的高大与自信。女人把脚一裹,三寸金莲,走起路一摇三晃,就跟杨柳细枝儿似的,风吹就倒,那么,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很好驾驭一些?如果,让一个文弱的书生身陪一群丰腴富态的女子,比如,就像润珠这样又健壮又丰满的,看起来,会不会不协调?

      ……

      如此,可怜的润珠,只能在这可怜时代,成为被这个时代遗弃的可怜虫、倒霉催。

      许二公子大大松了口气,把靴子一脱,走廊上,坐得小会儿,四顾又无人,再歇息片刻,重又穿套起了那双鹿皮靴子,起身,面露尴色地,向润珠所在的更衣室那厢走去。

      卫珩此时也正躲在那处酒楼左侧的更衣室里。

      布局宽阔明亮的更衣室,在这“云溪楼”,其实,还有一个雅致的称呼刻在门上吊牌,又叫“雪隐”,或是“西净”,其实就是公厕。

      这处楼馆很高档,里面不闻任何秽味。正中立了个嵌红木瓷板的山水画屏风,屏风后,是个高一百六十公分的榉木面条壁柜,里面也没装什么东西,就是个摆设。卫珩就躲在那处柜子里。柜子的门板像是坏了,怎么拉,都拉不拢。

      皇帝下密旨让文武皆能的卫珩到江南办点私事,名义上,卫珩谨遵旨意,睿王妃也写了信让金家这边照拂一下,然而但是,谁也不知,江南某地有个什么会造反,官兵捉拿,眼看头子就要逮住,却半路杀出个脸带面具的程咬金将其救了——也就是卫珩。当然,那些官兵没有任何人知道卫珩的身份,四处的追,搜遍整个酒楼,方才连金太太也惊动了,要不是金太太一喝,有她的面子,这个酒楼,早翻了个儿。

      金太太这里得罪不起,几个官兵只好乔装成这里宾客来暗暗搜寻,卫珩躲无藏身之地,只好找了个公厕,并藏进了柜子。当然他是怎么个内情暂不必说,不加丝毫顾虑地往这更衣室大柜子里一躲……

      倒霉的润珠,竟丝毫不知。

      几缕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格子斜照进来。

      润珠慢慢地脱着衣服,解着腰间的系带及披帛。一层一层,先是淡紫色的压花夹纱锦缎坎肩,接着,鹅黄色的内裙长裳,缟绢丝衣……

      终于解到早上母亲让嬷嬷逼她穿的束身诃衣时,润珠脸红耳赤,大口大口地粗喘着闷气。真的!若非有人亲眼见到过胎儿时的她,呱呱从她母亲肚子里落了地,润珠肯定要断定自己真的非自己母亲所亲生。

      ——这哪是束身?分明是比酷刑还要惨烈的变态折磨!

      在某些小国,某些部落,润珠也曾“博览群书”,说他们那儿的女孩子,从五岁起就要在脖上戴一个重约两斤重的铜圈,到了十岁,再在颈上膝盖又加,这样一来,双脚一直保持细细的模样。男人们觉得,脖子上套圈最多的女人,便是那里最美的女人,而那儿的女人,听说一生之中,身上所加的铜圈可以重大二三十公斤。这样的做法,是要让女孩们肩骨给压下去,方便脖子越来越“修长”……

      如此恐怖变态的审美,和时下的“三寸金莲”以及“瘦柔娇弱”实在异曲同工……

      润珠叹了口气,终于,狂悖无道、发了疯似的解下身上的那件束衣,顿时,整个世界都轻松了!润珠就像只干涸已久的鱼,猛地被丢入水中……

      “嗯咳!”

      忽然,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许二公子许文璟已经走到了门房,轻轻有礼貌地敲了三下两下,“润珠小姐,你没事吧?——还好么?”

      润珠整个人一惊,这时,那件用棉纱织成的白色诃子束身内衣还捏在润珠的手里。

      淡淡的香味,像是这个六月天栀子花的花香。

      润珠赶紧道:“请等、等一下,马上出来……”

      慌里慌张地,也没注意到,就在她左侧,一个压根就合不拢,门板早已坏了的,怎么拉、始终都要露出一道缝的高斗榉木壁柜,一个男人,双唇紧闭,面瘫似地正藏身在那儿。

      润珠把手上的那件诃衣匆忙间往柜子里一塞,使劲儿拉,又拉不上门,太过慌张着急了,也没多想什么,急忙一转身,便动作利落、三下两下重又穿系好了方才将她脱掉的那些裙子衣裳中单还有坎肩儿。

      对着屏风左侧的一架楠木盆架上的镜子照了照,再理了理微有些凌乱的头发丝,重新捡起披帛搭在手腕,把房门这才一拉,福了福身,“实在失仪了,许二公子!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二公子面色微红,有些尴色,“嗯咳,方才在下看着小姐脸色不好,担心中暑,便过来看看……”

      如此这般,两个人左一句客套,有一句客套,各怀心事鬼胎。

      许二公子大概是见润珠方还罩在脸上的那层面纱给取下了,表情有些古里古怪,是的,老实说,从五官容貌来讲,润珠并不算难看,甚至比大姐二姐还要出色很多。

      眼睛乌黑清透,亮得就像溪水中游动的两粒黑蝌蚪,灵动,可爱,俏皮。

      他看得有些呆。润珠嗯咳了一声,示意他怎么了,为何不走。大概是这人也没有注意到润珠脱下诃衣后“肥胖丰满”的身躯,目光就那么一直聚集她的脸上,最后,直到润珠又唤了一句,“许公子?”

      许二公子浑身一震。

      而事情就出在这里。

      终于,待他发现了润珠身上的哪里不对劲,正要说,“润珠小姐,你,你——”

      “你怎么”那三字还未说完,就在此时,一声响响亮亮、男人味十足、极具低沉刚劲的剧烈嗽声像从他们两人的身侧所发出。

      对!就是在他们身侧不远榉木面条壁柜里。

      许二公子和润珠同时循声一探。

      卫珩何时从柜子里急赤白脸如坐针毡的显现出来……

      润珠整个人一晕,耳畔嗡地一下,快没断过气去!

      后面的好戏自然就紧锣密鼓、演好戏的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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