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个苔妖仙》魏连殳

23、清气

　　谢筠回到房里，将怀中的小木屋拿出，自己钻进去，小七果然盘在塌上，将睡未睡。瞧见谢筠来了，立刻有了精神，跳到他怀里，谢筠给她顺毛，“久等了。我本是怕师父照料不好你，却差点连累。”

　　小七晃晃脑袋，问道：“你的事情做完吗？”

　　谢筠含笑：“还有些事情。”他先将她带出去，放在自己床上，又道，“我知道你自己无聊，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听云楼问一些事情。”

　　“听云楼是什么地方？”

　　“比较清静的楼塔，结界很是坚固，用来审讯很是合适。”

　　小七歪头，“你要审讯谁？”

　　谢筠道：“一条不太听话的小蛇。”

　　小七起了玩心，还没讲话就被谢筠按下去，“你不许去，今天早早问完，今晚回来就能给你讲故事了。”

　　小七本来被困了许久，心里不痛快，被他这样一说，立刻拉下脸来，但没叫他看，低着狐狸脑袋往他怀里藏，闷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谢筠安慰似得抚摸着，“乖得很。”

　　说罢便挥袖离去，直奔听云楼。这楼极高，他跟门口两位小童讲了一声，出示自己的玉佩，小童验证他的身份之后，自然也就同意他进入了。

　　楼中心是一处极宽敞的地方，旁边楼梯攀岩而上，共有四十八层，每层四十九间楼阁，各侍奉一位上仙，是以仙气旺盛，谢筠念出仙法，底下十几层微微颤动，发出隐隐仙乐之鸣，中间的巨大空间瞬时布满银色细丝，织出一张仙网。

　　谢筠检查一番，两位小童也跟在他身后，于是嘱咐他们二人为他护法。

　　银凌虽然败在缚龙锁上，但他的修为不容小觑，谢筠经历凌湖湖底之事，慢慢恢复往前的谨慎。何况缚龙锁对他损害颇大，谢筠并不想伤他过甚。他将银凌从袋中叫出，立刻将其放在网上，数千条银丝发出幽暗的寒光，将银凌从头到脚都束缚的严严实实。

　　银凌重见天日，却发觉手脚都被缚着，挣扎两下，发觉细如发丝的银线怎么也挣脱不开，眸中有些厉色。

　　“这是何处？”他咬着唇，紧盯眼前的谢筠。

　　谢筠道：“有些事情，得问问你。”他示意两个小童到银凌身后护法，“我为玉瑶真人的师兄，事情原委，已经听她讲过了。”

　　银凌眉头一皱，却不再讲话。

　　“我之前，未曾痛恨魔族。”谢筠手指轻勾，那银丝微微放缓，谢筠走上前去，在旁边台阶坐下，“只是几百年前，发生了些事情。我自此对魔物生了恨意。犹惧邪念阻我仙途，是以不再修行。也知无才福庇苍生，既然如此，不如回到山中，虔心做一件事。”

　　银凌道：“你把我绑着，就是为了跟我讲这个？”那语气轻蔑，怎还有许千山说的开朗少年模样。

　　“我的意思是，魔族多数反复无常，与其同行便会入魔。你被魔物迷乱心性，不知悔改。”谢筠这话掷地有声，不容反驳，银凌听后呸了一下，恨恨道：“你们做神仙的，满口天下苍生，我之前也曾想过，祈求上天的垂怜，助我早日找到杀害父王的真凶，可游历六界走遍九州，仙者同情我族惨事是有，可天帝从未下旨插手此事。更有甚者，还将此事作为玩笑，欺辱于我。我银蛟一族，乃是龙族后裔，为守护六界的祥瑞之兽，一族惨遭灭门，却不见仙界神界有丝毫动静，魔族肯帮我，我为何不接受？”

　　谢筠道：“千山会帮你。”他这样讲，是出于对许千山的了解。宋臻受伤，许千山虽然有些歉疚，但谢筠已经从她眼里看到许久未见的坚毅神色。她向来是喜爱行侠仗义，人赐“侠仙子”之称。但凡她碰上的难事，她出于义气会帮到底。这次此蛟没有多加伤害宋臻二人，还是看在许千山的情分上。

　　谢筠觉得她言未尽，二人之间应当还会有别的事情。至于那种坚毅，是因为小七已经回来了，她也终于放下些许执念了吧。

　　银凌听到许千山的名字，不免道：“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救她的小妹么。”

　　银凌垂眸。正如他们一族被灭震惊六界，南山七弟子勾结魔界，背叛师门，落得分形之果，也是那时的奇闻。

　　谢筠当然没打算把小七回来的事告诉这个外人，只是道：“执念总会消散。”他又松了松银丝，“为何衡乐族会从魔界冰湖底到南山境内？”

　　银凌本来还在沉思，听到他这样问，呸一口血，“满口道理，最后不还是为了套出来我的话么？”

　　“我不是套你的话。而是在询问。”谢筠眸色微沉，“倘若仙魔二界界屏被破，魔物流入，终会酿成惨祸。”

　　“又与我何干？”银凌愤恨道，“如此天下大乱才好！”

　　谢筠侧头，蹙眉盯了半晌，“你可知，你已有魔气？”

　　银凌不曾回应这些话，谢筠其实也有所感知，倘若蛟族入魔，最后修成黑龙魔，那更是一大麻烦。他为最初的蛟族后裔，史书有载，倘若化身神龙，是不会有如此之大的形体的，谢筠一开始便动用缚龙锁，也是因为这蛟的邪气。听云楼是漫天诸佛的仙气笼罩之地，用来囚禁与净化，谢筠将他带来此处，实则为了除去他的魔心。

　　他向后看向两个盘腿而坐的小童，点点头，那两个小童也回应一下，双手捏决，谢筠亲自做法，端坐与银凌面前，同样念决。

　　银凌只觉得血液中黏着的物什开始抱着他的血肉不放，身上的银丝却像是吸去这黏着之物一般，二者抗衡起来，几乎要扯开他的皮，将筋血一并带出。

　　“啊！谢筠……你！”银凌纵使毅力再强，也被这夹在中间的苦痛折磨得呼喊起来。

　　谢筠周边已有风起，他为草木修者，灵力来源于天地，最是旺盛，此刻正是源源不断的往银凌身上凝聚。他本人面不改色，如常语气道：“玄蛟一族，应成神龙，而非魔物。即使你如今不说，以后我也会查出衡乐之事，虚空之事，以及你族之事。千山与我自然会出手帮助。”

　　银凌听不真切，但已经听懂，那疼痛撕心裂肺，他的声音几乎是从胸口压出来一般：“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谢筠本来阖着的双眸此刻微微张开，“我如今，只是仙身，不再修行。我有所图，千山没有。她为仙者，仙者助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