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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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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身上那套西服,当他站到那座以彭格列十世之名租下的欧式庄园城堡门前,实在不像一个来出席婚礼的人,但身边并没有人在意这点,他很快被拉进如狼似虎的伴郎团中,强行分摊上一堆苦力,并光荣地担起六神无主的新郎的强力助攻,为夺取被关在城堡钟楼上的美丽新娘,准备攻下张牙舞爪的伴娘团设下的重重关卡。
京子的首席闺蜜黑川花作为第一关的守卫走出了城堡,将同样的红纸分发给新郎和每个伴郎,提出了问题:我们美丽的笹川京子小姐正式和面前这位泽田先生交往,是在什么时候?请各位在自己的纸上写下答案,回答正确者方可通过。
他当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只记得那年高中毕业的聚会,结果却只有他一人答对。
连Reborn都抽新郎废柴,连这种日子都记错,纲吉委屈地说“不是啊~那天高兴得什么都忘了,日期之类的……”仍挡不住家庭教师的狂抽。
“真遗憾,但是规则就是规则,泽田先生出师不利反而自损一员大将,山本先生,等索桥放下你就可以过去了。”
“哎~~还有索桥的吗?好神气!”“山本你个叛徒!”“那我们怎么办……”“前线就靠你了!”“极限地冲——”“话说那是你妹妹哎,你来帮忙抢是怎么回事?”“少废话!”
总之,就是这样的状态。他又向黑川确认了一遍,得到的答复是之后的关卡不归她管,他可以自由行动。于是他踏上索桥回头对纲说“那我先去看看情况,你也快点赶上。”纲眼泪汪汪,感激得直点头。
他不明所以地走进偌大的城堡,高阔的大堂萧索幽寂,他沿着旋转楼梯拾级而上,路过一个个装潢优雅却空置无人的房间,一直走向尽头的光亮,然后,看到了纯白的,簇拥在女眷中,温婉低笑的京子。
小春对他的到来第一个做出反应:“哈咿~已经有人上来了吗?小春这就去挡!”安坐在原地的京子抬头睁亮了双睫,众人纷纷起身行动,她略收神向左右言笑拜托,一边转身面对他。
巨型的铜钟就悬挂在他们侧前,下面生着噼啪的火苗,周围被白色的毛毯铺满,六面都是落地窗,打开一面,秋风就挟裹着些许落叶呼呼涌入,空气中带着被烧灼的金桂余香。她坐在欧式的帷幔床前,零星排放着缀满西式糕点的茶几,身边放着一整面妆镜,映着为她最后整理妆容的化妆师的背影,只听得碎碎念叨的“又花了?碰到什么要说哦,眼睛很不好处理的,不舒服就用纸巾擦一下。”他随手将窗户关了。
“没事了,谢谢。”她低着头说,化妆师罢下手,房间里最后一个人便也出去了。
“还…好吗?”京子也略带局促,目光闪回在这身装束和他之间,“服装和地点都是纲君选的,事实上,我参与的决定并不多,所以,等真的进入这个角色,突然又觉得有些过于奢华了。”
他只是一动不动,石像般地肃立着。
“…怎么了?”她微微侧低下身,仰头探问。
山本幅度沉缓地回过神,又切回平素的样子,右手拂上脑后干硬地笑:“啊…没,只是刚刚…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着挪回手挡了挡右眼。
“手是……”她看到他指上的绷带。
“啊…早上就为了这点东西——”他将寿司盒递到她面前,抽手后退,又顿了一下,“结婚……恭喜你了。”
“……谢谢。”她略一低头,“…寿司吗?我很喜欢哦。今天都是西式点心,虽然我一直也都喜欢甜品,但是化完妆就不能碰奶油了,正有些饿呢……”她一边打开木盒一边说,“不瞒你说我以前也有偷偷学做过,觉得有天会用得上……但总不如你呢。”看到盒内她扑哧一笑,“可这个分量我也吃不完呢,没用过早饭的话,就请和我一起吃吧。”
她将寿司盒放到手边的圆桌上,山本跟着壁立到桌沿,随手拿起一个蔬菜寿司,却没往嘴里送,看了看又搁下转开了脸。
“…怎么了?总觉得今天的你有些不寻常。”
他不言,她也便低下头,小心晃荡脚面的裙摆打发这沉默,直到他开口:“进来时的问题——稍微,觉得有些耀眼。”
她莞尔:“原来是那个…只是我想不出说什么的托词而已。”
他并不理会:“但想到初见就是一身华贵,从来都是这样装扮得体的你,便也不觉得特别了。”
她怔了下,还在想他所说的初见是否和自己相同,忐忑之余红了红脸:“是因为我的婚礼,大家才变得这么客气吗?”
“可我并不想说那些——适合、得体、耀眼,即使都是实话,我也不想评价一句。”“但我也同样无法解释其中的缘由,所以——”他朝她抬起头,“京子,我来是为了提问的,在此之前我没有吃下东西的胃口。”
她也搁下了手。
“作为你新郎的伴郎之一,只身来到你面前的我,你希望这样的我为你做什么?”
“帮纲把你劫下高塔吗?还是……继续像个废人似地站在你面前。”
她睁大的双眼,从未如此干涩,惊诈地从眼皮开始狂抖。“…不存在…其他的选项呢……果真是家族最冷静的雨之守护者。”
兜头的冷水已经泼下,即便说错也不得不继续。窗口的风不知何时饱裹着湿气,合着徘徊在钟楼外的雨燕的哀鸣盘旋而入,从他进门的那一刻,便已放出了匣兵器,降温自己,凝滞时间。这一切同时都收在她眼底,她明了、洞悉,却恍如隔岸观火。
她第一次,按下了名为山本武的人类的开关,也确实是她第一次知道,那个人也会为她,为世间任何一种事物,吐露出直漓而恶意的伤疤。几乎同时她就后悔了,恐惧和寒意灌入她的身体,早知如此就永远不要挑起,当雨守都无法控制感情,偌大彭格列自忖无人能够接替他的位置。他的清醒,是家族最后一道防线,若他崩溃,便再没有人给他支撑。恐怕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如果今天,遵循他自己的感情,聚在这座城堡下、这座庄园中的所有人就会分崩离析,她的梦想就会破碎。
但在此之前有更多的东西令她不忍,那和家族、梦想全然无关,她只想要那个人永远如少年时没心没肺地畅谈,而不是将自我戕害说得旁若无物。
笹川京子爱着山本武,即便它被淡化,被磨灭,被清洗,被抚平,仍然像是幼时背诵的诗篇,一经提起,那记忆中的心碎,感动和怀念便会倾尽一切,溯流回返。爱无法被忘记,亦无法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