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戏若浮生》季桃初

64、来生愿

　　祝家夫人到底是没见到，祝家的车马刚出任城郡，天厄那边就得了消息，当天下午，便向夫子请辞。
　　宋青青立在窗边，阳光照在嫩绿的枝叶上，在地面投下了细碎地斑驳，她被眼前的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只能隐约瞧见天厄渐行渐远的身影，她没有勇气喊住他，她不知道如果自己一时冲动，破坏了天厄的计划，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很多事情，永远都是他说一步她做一步，可仅仅是这样，宋青青都觉得困难，觉得吃力，她迫切的想要摆脱现在的状况，迫切的想要回家，想要呆在自己的小窝里，放空自己倒在床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世上本就没有多少东西可以两全其美。
　　“对不起。”宋青青喃喃出声，用仅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对灵魂深处的那条魂魄道歉，她就是小小的蜉蝣，无法撼动命运的大树。她就像是冷眼旁观的帮凶，狗血八点档里的反派女二，“到头来，我还是选择救自己。”
　　天厄的人影早已消失在拐角处，宋青青依旧伫立在窗边，盯着满园的清风，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祝夫人的到来，对祝小姐而言无疑是晴空霹雳，室内的杯盏快要被她砸光。
　　“我不嫁！”祝小姐语气决绝，红霞染红了她的面颊，眼里闪着倔强的光，人一旦下定决心，便勇敢的可怕，她虽自小养在深闺里，却比一般的女子更要坚定，眼泪是弱者的武器，而现在这把武器已经拯救不了她，于是，她便抛下了泪水，用宁死不屈的态度回应着怒火中烧的母亲，“我宁愿死，也不会踏进马家的大门一步。”
　　宋青青抱着双膝缩在小小的角落中，她背对着那双能看向外面的眼睛，可即便这样，她也能感受到外界的剑拔弩张。
　　中途梁山伯来了几次，都被祝夫人无情的打发了出去，宋青青对祝夫人称不上多了解，可她也知道，在当下这个环境里，面对着‘拐走’自己女儿的陌生人，祝夫人言辞间恐怕不会有太好听。
　　尼山书院被这场风波波及到，秦夫子直言有辱书斋风化，气的吹胡子瞪眼，转头又怪自家夫人不与他说清楚，秦夫人也不晓得最后会变成这般局面，只局促的坐在窗前垂泪，反驳的话竟是不敢多说。
　　宋青青再度见到马文才，是在手指感到一阵剧痛后。祝夫人拧不过女儿，又被她气的头痛脑胀，索性把她锁在了房间里，万万没想到，祝小姐竟然撬窗逃了，手指被木窗的倒刺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疼的宋青青倒吸了一口气。
　　眼前是摇晃的青石路，宋青青知道，她在奔跑，仿佛只要她跑的快些，再快些，就能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祝英台没有傻到从正门逃出去，而是一路沿着蜿蜒的小道跑到了后院的矮墙后，然后她停下脚步，低声唤到，“山伯。”
　　话音降落，矮墙后就传来衣料摩挲的声响，“我在。”
　　短短的两个字，足以让她激动的哭出声，她的手还在颤抖，内心仿佛做着剧烈的挣扎，矮墙后是他送她的一小方花圃，她孤注一掷的奔来，绝望的呼唤，偏偏，他在，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给了她巨大的鼓舞和勇气。
　　她一向不是个过分勇敢的人，这次，却再也没了退缩的理由，这是上天在帮她。
　　矮墙不算高，祝英台当了一段时间的假小子，多少也学了些爬墙上树的功夫，她大脑转的飞快，眼尖的发现了不远处叠放的青石，也不知道她小小人儿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愣生生地把青石搬了起来，连推带滚的叠放在矮墙之下，她踩着石头，素手一攀，人就爬了上去。
　　“英台。”梁山伯原本心情抑郁，昔日同窗竟是女子的欣喜还没过去，就被祝夫人今日的到来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些天，他贪恋身边的温暖，刻意模糊着他与英台之间家世的鸿沟，他想，只要再等等，不需要三年五载，只需半年后考试结束，他有功名傍身，便会向祝家提亲，届时，祝家说不定还会考虑考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不信凭自己的才学搏不到祝家的半分青眼。
　　可现实是多么的残忍，他伸直了手臂想要去拥抱的月亮，马家只要挥挥手，就能拥有，若是英台心悦马公子，他就算心被刀割也会成全她，可英台明明那么抵触，难道女儿的幸福不必荣华权势更重要吗？
　　他不懂，他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还是不懂，书中教诲他明是非，告诉他辨真理，且偏偏没提过为何已经衣食无忧已经金银满载，却还是不满足。他想，应该是他们不懂，人欲是无穷的，不值得拿视若珍宝的东西去交换。
　　亦或者……梁山伯抬头看着探出半个身子的祝英台，鬼使神差的伸出双手，眼前的人，只在他心里如珍似宝罢。
　　温暖的身子砸入他的怀抱，撞得他一个踉跄，他努力撑了撑身子，才没让祝英台的重量带着她一起倒下。
　　“咱们跑吧。”这是祝英台说的第一句话，天涯海角，她哪里都愿意随他去。
　　拥抱的人没有回应她。英台抬眼，却发现他眼神迷离，似正在出神。
　　“山伯。”她捧着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语气中透着止不住的委屈，“你不想与我一起吗？”
　　这一次，她可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梁山伯伸手拭掉她脸侧因奔跑而聚集留下的汗珠。
　　“我知道。”放弃她的一切，放弃过往的富贵，放弃未来的尊荣，放弃生她养她的家族，从此以后，除了眼前的人，她再无依靠。
　　“英台总是比我强许多。”祝英台能做到的，扪心自问，他能吗？梁山伯知道，他不能，他还有母亲，他是她唯一的儿子，“母亲年迈，她只有我一个儿子。”
　　孝道，这是他永远也抛不下的。
　　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青绿的草丛中偶尔传来几声虫鸣，祝英台没有继续逼问他，亦或者委屈的质问她该怎么办，她太了解他了，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我去寻文才兄。”梁山伯许久才开口，无论是求他也好，跪他也罢，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尊严去尝试。
　　那夜的风真冷啊。
　　宋青青感受着指尖上传来的温度，却还是抵不住深夜的寒风，就像如今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她想，他们一定比她更冷。
　　只要，只要天厄肯退一步。
　　可他，又凭什么会让步呢？他带着魏瑾的过去，那些年见过了世间所有的人性丑恶，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野鬼，善念、慈悲已经离他太远太远。
　　宋青青甚至有些怀念初见的那个他，起码那时候，他有着起码的底线。
　　掌心似乎有点痒，宋青青抬眼看到祝小姐在手心内写道：求你，莫阻我。
　　她这才惊觉，东方已经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她会化身成为祝小姐，过完崭新的一天。
　　黑暗过后，宋青青再度睁开眼时，已经可以自由的活动这副身体，她沉默了许久，才回写，“好。”
　　这是她能给祝小姐唯一的承诺了。
　　任城郡的清晨因着早市颇为热闹，宋青青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才停在一栋朱门之外，山伯给了再他们过来的车夫一些铜板，这才牵着宋青青下车。
　　眼前的府邸比起天厄上辈子的山庄，不可谓不小，可在别人眼里，却很是震撼。
　　“少爷。”来福一路小跑停在书房门口，皱着眉头在门外踱步半天，才硬着头皮敲响了门，“梁公子和祝……在府外求见。”
　　来福祝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今该如何称呼祝英台，几天前还是同窗，结果摇身一变，就成他们守备府的少夫人了，这个转变实在来的太迅速也太猛烈，他用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又想到平日在学堂，祝家小姐和梁公子走的那般近……
　　房门被推开，来福迅速退后两步，这才收回思绪，恢复谄媚的神情狗腿的望向自家少爷，只不过，他怎么看都觉得，少爷的头顶，有点绿。
　　“唤他们进来。”天厄背着手，该来的到底是要来得，只不过他想要的东西，到现在，还毫无头绪。
　　“公子，小姐，咱们少爷有请。”来福撩着衣摆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下台阶，笑话，再不济，面前的姑娘也是他以后的主子，殷勤点，也是无碍的。
　　守备府的规矩森严，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小厮皆低头垂目，权当看不到二人，只偶尔遇到与来福相熟的大丫鬟，才能听到几声刻意压低的招呼声。
　　书房在守备府的西院，地方虽偏，但胜在清净。
　　还未等三人靠近，就听到天厄含笑的嗓音，“二位兄台怎有时间来马某家做客？”
　　来福跟在梁山伯和祝英台身后，透过不大的空隙望向台阶上方的自家少爷，的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人才应该是一对，而他们家少爷，更像是横插一脚，强抢民女的恶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