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戏若浮生》季桃初

48、思春记

　　之后的一段日子，宋青青没有再见过魏瑾，而允帝也把所有的精力投注在了开坛炼丹当中。
　　雨珠噼里啪啦的砸在屋顶的琉璃青瓦上，寒风咆哮嘶吼着撞击门窗，宋青青抱着手炉坐在大殿之内，身下是云锦织就的软垫，针脚细密一看就不是凡品，滚圆的珍珠串成垂帘，随着丫鬟的进入谱写出动人的清脆声，明明是安逸的日子，宋青青的心却如同雨中的浮萍，荡啊荡啊……
　　“这个冬天真冷。”殿中的银丝碳烧的极旺，可宋青青就是莫名觉得冷，“杨梅，我口有些渴。”
　　“那奴婢给娘娘倒杯水。”身边的丫鬟小声应下，转身的瞬间，腰间的葡萄带划出好看的弧度。
　　茶水递过来的时候，伴随着修长指尖一起进入她眼帘的，还有金丝滚边的赤红色长袍，宋青青没有抬头，只伸手端过那人手上的杯盏，小口小口的饮着。
　　那人也不急，等她半盏下肚，才撩袍坐在宋青青身旁，淡淡开口，“今日是有些冷。”
　　雪松香沾染了殿外的寒气，味道越发显得阴冷孤傲。
　　“你不陪着允帝开炉炼丹，来做我这里做什么？”魏瑾要做贼子佞臣，可别带上她，宋青青在这个时代对上这样的天厄，她不敢嫉恶如仇，不敢颐指气使，可这不代表她就要以魏瑾马首是瞻。
　　人，还是要问心无愧，要讲良心的。
　　“我府里的厨子用的可还习惯？”魏瑾没有回答宋青青的问题，他身子后仰，腰部正好落在松软的靠枕上。
　　“挺好的，点心做的香软，饭菜烧的鲜美。”宋青青摸到小茶几上的橘子，仔细的剥了颗，撕掉白络，橘瓣被牙齿咬开，甘甜的汁水充斥着整个口腔，“连挑的橘子，都比之前的甜。”
　　俩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荔枝硬着头皮进来问要不要用午膳，这场不走心的交流会才停止。
　　“我知卿卿不喜咱家。”魏瑾立起身子，对上宋青青的眼睛，开上去并没有不悦，“可咱家却喜欢卿卿喜欢得紧。”
　　宋青青继续吃着小橘子，魏瑾这种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可不相信他是专程为了表白来找她的。
　　“卿卿。”魏瑾按住宋青青继续往口中送橘子的手，双目含笑，望着比三月的春风还暖，“你想不想万人之上。”
　　来了，道士的话又回响在宋青青脑海中，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她。
　　就像头驴，有人栓了根胡萝卜在它眼前，于是，它便为了那根永远吃不到的胡萝卜拼命地拉着磨盘，日复一日，最后面磨好了，胡萝卜也被摘下来炒成菜，只有那头驴，变成既累还没吃到胡萝卜的老驴。
　　“我万人之上，那你呢。”宋青青问。
　　“我自然在卿卿之上。”魏瑾语气说的暧昧，都道深宫女人多寂寞，日日百无聊赖，真遇见个想魏瑾这般俊美的太监也不是没有别的心思，可宋青青不同，她不是宫里的妃嫔，她的世界原本就有着太多灯红酒绿的繁华，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回家。
　　视线扫过魏瑾，宋青青视线不留痕迹的在他小腹下一顿，“魏厂公这是想把东厂变东宫啊。”
　　宋青青或许不知道，她自认神情语气做的不算太露骨，可到底是不满的，又碰上魏瑾这么个会察言观色的，落在对方眼中，多少带了些挑衅的意味。
　　魏瑾又想起了自己和宋青青在沭阳宫外的相见，那时候他正虚情假意的陪着沈贵嫔做戏，身后就传来细小的嗑豆子的声音，深宫后院，竟还有这般不要命，敢偷窥他私事的人。他扭断沈贵嫔脖子的时候，身后的声音骤停。就在他想要把对方清理干净的时候，一转身，就对上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盛着的错愕，再看到他容貌的当下，就被无尽的喜悦所替代，她就这么拎着裙摆，呼唤着别人的名字，像只夜色中的萤火虫带着光亮飞扑而来，一头扎进他怀里。
　　他总觉得这位宋娘娘，与记忆中那个嚣张跋扈的贵人，似乎有些不同，他差人细细打探了许久，除却入冷宫后大病一场。
　　那场大病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却不料没过几日，病入膏肓的宋青青却自己慢悠悠的醒了过来，只是这次之后，人就有些不太正常，原本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主，忽然间就接受了自己成为冷宫妃嫔的现实。
　　他手上还拿着她入宫采选的画卷，卷上女子面如三月桃花，一袭石榴红外裳更衬得她明艳不可方物。
　　“这是宋娘娘？”他问。
　　“是，这画的就跟真人印在了卷上似的。”他那个所谓的干儿子太监也弓着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感慨道，“宋家娘娘这般姿容艳丽，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恩断情绝的下场。”
　　画上的女子容貌甚美，却不似那晚扑入他怀中的女子。
　　这个世上，竟然有另一个人，如他一般，在众人眼中生着另一张脸。
　　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杀了她，对她口中那句‘我可以帮你取你想要的东西’亦多了几分信服。
　　之后，他刻意把她带入了豹房，故意引着她去见了那名据说与他容貌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男子。而那个女人，着实没有令他失望。
　　她与他，有着同样的死而后生，有着同样的眼睛，他们彼此能看见世人所看不见的另一张脸。
　　因着这层关系，魏瑾自认对宋青青称得上包容，只不过，她似乎并不是特别看得上他，与其说是看不上他，不如说是看不上他毒辣的手段。
　　魏瑾觉得有些可笑，宋青青被保护的太好了，她看见的、听到的都只是后宫的一亩三分地，她没有见过真正的地狱，没有吃过世间最难以下咽的苦，她对这个世界，还抱有着热忱的幻想。
　　“不。”思绪拉回，魏瑾忽然没了与她打哑谜的兴趣，他手指撑住额头，身体微侧，说出了他遇到宋青青以来，最真实的想法，“我是想把宝印变私印。”
　　他说的轻松，却在宋青青心里掀起了惊天骇浪，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你……你……想要……造反。”
　　“卿卿不是说能帮我取得想要的东西么？”魏瑾探身到宋青青面前，眼底的火烧的热烈，“我想要庙堂之上，万臣朝拜。”
　　“可你夺了天下又能怎样？”若魏瑾是皇子，是藩王，甚至是朝臣，她都可以理解，可偏偏魏瑾是个太监，宋青青想不通，他此生注定不会有一儿半女，要这天下何用？要那至高无上的王座又有何用？
　　难道……他有儿子，亦或者他是个假太监？宋青青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
　　“卿卿这张脸，还真是藏不住心事。”宋青青脑子里想什么，魏瑾用头发丝都能猜出来，“咱家虽无儿女福分，可卿卿却有。”
　　魏瑾的手指隔着厚厚衣料抚上宋青青的肚子，带着不轻不重的力度，却生生摸得宋青青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她抱着袖子往后躲了躲，“你什么意思？”
　　“世间美男子众多，卿卿想与何样的人生孩子？”魏瑾这话看似询问，话里行间却没给宋青青反驳的余地，“待孩子出生，卿卿坐稳了位子，咱家握住了江山，你我便真是万万人之上了。”
　　“那沈贵嫔……”如果宋青青没记错，被魏瑾扭断脖子的那个可怜宫妃，已经有几个月身孕了，现成的果子不要，干嘛非要把念头打到她身上来？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住，更何况是个为了他人利益而存在的孩子，哪怕是养个小猫小狗，都会带上丝情感，而不是凭借自己心情拿来随便操控的，何况是个人。
　　“别人皆可，除了允帝的骨血。”宋青青的抗拒基本没做任何的隐藏，赤裸裸的表现在了脸上，越是与她接触，魏瑾越是不明白，生而为人，要么求富贵荣华，要么求滔天权势，可宋青青却好像什么都不求，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安稳度日，从冷宫出来也不过是普通的活着，对上他，她总是想要反抗，却又从来不敢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矛盾的有些可笑。
　　“我不想生。” 宋青青冷着脸，第一次不留后路的拒绝魏瑾，她想，哪怕是打死她，她也不会留个孩子在这种地方，“你要是真缺，便抱个孤儿过来养着，我定当我亲生的一般待他。”
　　“可那终究是别人的。”
　　“我孤家寡人，无儿女傍身，对厂公而言不是更合适。”宋青青记得八点档的狗血肥皂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可同样的，卿卿也少了把柄在咱家手里。”魏瑾唇上在笑，眼底却波澜不惊，这样的魏瑾，才是真实的他，有些话一旦说开，双方撕去假面，便只剩下如何把自己的利益，在这场交易中最大化。
　　“你还怕我？”宋青青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杀皇妃，灭臣子的时候也不见得都有别人的把柄。
　　当然。魏瑾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没有回她，他不怕的人有很多，可宋青青与他们不同，对于他而言，她的存在太过特别，终不知到底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