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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拜师学艺(9) ...

  •   翁香身上有一种野蛮的侵略性。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万缘觉得翁香不太“正经”——无论是充满暗示的洗头手法,或是伸向耳垂的手,都令万缘感到冒犯。
      万缘曾思考,这是无心之过,还是有意为之。最后得出结论:或许翁香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只是被一种本质牵引着。

      翁香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催着,去抢夺,去入侵。
      她信奉“想要就去抢”,她想加入腰鼓队,哪怕贿赂,讨好,甚至死皮赖脸地蹭场地蹭腰鼓,也一定要达成目的。
      她觉得是万缘阻止她加入,所以万缘生病后,她急匆匆地表忠心,成了一个田螺姑娘。

      但那是万缘要的吗?万缘感到恐惧,她刚巧害怕野蛮的侵略性。她不想在生病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而那人拿着偷偷复制的钥匙,一厢情愿地使房间“整洁”。
      万缘宁愿病着,脏着,也不愿意让外人整理内衣、清洗厕所。

      而即便到了这时候,翁香依然摆出一副卑微的样子,说:对不起我没带水果。
      万缘不需要水果。她需要普通的人生。
      万缘没说话,看向窗外。

      “我不懂什么?”翁香问。
      万缘没回答,翁香便向前一步,挡住万缘的视线,笑嘻嘻地又问了一遍:“我不懂什么,你告诉我呗。”
      霸道是种属性,与年龄、财富、学识都没关系。哪怕翁香什么都没有,也依然是个小霸王。

      万缘略过这个话题,问翁香最近过得怎么样。翁香把师父欺负其他人的事情对万缘说了,又剖白道:“那儿实在待不下去了,师父你救救我,收我进腰鼓队吧。”
      腰鼓队时常接到演出,演出时还有大鱼大肉供着,与吃人不吐皮的理发店比起来,当然是好多了。
      这个说法很符合翁香的处世哲学,万缘却并不觉得,钱是吸引翁香的主要动因。
      万缘说:“在洗发店里干着不好么。“
      翁香翻了一个白眼,说:“洗头能有什么出息,一天洗一百个头,师父嘴一张,都能变成没达到目标。”
      万缘说:“那你想开店?”
      “开店也行,那我就能欺负洗头小妹啦。”翁香想了想,说:“搞美发,就是熬,熬到能欺负新人了,就算熬出头了。做店长不欺负别人,店就会倒闭。如果师父以前对我们狠一点,大家习惯了,现在也就不想跑了。”

      翁香很严肃,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万缘一瞬间心惊肉跳,说:“你知道洗头小妹有多苦。”
      翁香说:“我更知道管一个店有多麻烦。”
      翁香知道树倒猢狲散是什么样,她觉得理发店快了。她内心觉得叹息,明明早点改提成算法的话,店里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不久之后,翁香去了春天腰鼓队,成了副队长,风光无限。两支腰鼓队擦肩而过时,李冬梅问万缘:“早知道这小孩儿这么有前途,说什么也要让她来我们队。你不收徒弟,我收。”
      万缘说:“当一个被欺负的人,用欺负人的方式思考,会怎么样?”
      李冬梅:“要么被欺负一辈子,要么去欺负别人。”
      万缘说:“都太可怕了。”

      总之,无论翁香怎么卖惨、撒娇、示好,万缘就是没同意。
      翁香不知道万缘为什么固执,也不知道万缘为什么总是欲言又止。她觉得万缘实在太难懂了。
      难懂便是神秘,神秘便是性感。对翁香来说,这种程度的神秘便是一等一的,如同罂粟一样让人难以自拔。

      回到理发店,张迎春正在沙发上等着。
      师姐悄声说:“有一会儿了,点名让你洗,别人都不要。”
      翁香笑嘻嘻地对张迎春招手:“迎春姐姐又来啦?今天还洗头?”
      张迎春说:“照顾你生意。”

      翁香笑了笑,领着张迎春去洗头沙发上躺下。张迎春问:“这个月卖出去了多少瓶?”
      翁香说:“谢谢姐姐上次帮我,等我将来发达了,一定报答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张迎春:“我又不是图报答,只是小年轻攒不下钱,我担心你饿死了。”
      翁香说:“卖不出东西,被赶出去,我没什么话说。一直靠你帮忙就不好了,上回已经够感谢的了。”
      张迎春说:“哎,我突然发现,我不应该帮你。这样你就会来我们腰鼓队讨饭吃了。”

      正在这时,师父从里间出来,一眼看见张迎春和翁香。他嘚啵嘚啵地走过来,问:“哟,香香的朋友啊,好久不见。这次来洗头,还想做个造型不?烫染都可以,各种发型随你选,都好看。”
      张迎春摆摆手,“我就是来看看她。”
      师父又说:“上回那洗发水,好用不?”
      张迎春说:“挺香的。”
      师父笑眯眯地转身走向前台,问值班师姐:“这个月生意怎么样?大家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还行吧,跟上个月差不多。”
      “跟上个月差不多叫还行?上个月店里亏了多少钱,你们知道吗?”师父停顿了一秒钟,装模作样地问:“那,翁香卖了多少?”
      值班师姐愣了一会儿,才说:“一瓶都没卖出去。”
      师父背着手,转了半圈,瞄了张迎春和翁香一眼,颠颠地走出了大门。

      “德行,”翁香恨恨地瞪了一眼,说:“你别理他,他看你傻,盯着你猛宰呢。”
      张迎春说:“我觉得我挺聪明的。”

      张迎春的确“聪明”,结账的时候,师父两只眼睛直往她钱包里瞅,她想了一会儿,掏出几张百元大钞,说:“今天钱没带够,先买十瓶洗发水,记香香头上。”
      师父顿时喜笑颜开:“嘿嘿嘿,小李,记上记上,翁香。”
      还没等师父把钱拿到手里,翁香“啪”地一拍桌子,将钱压住了。
      所有人看向翁香,翁香慢慢地把钱抽回来,塞到张迎春手里,说:“不买。”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买的意思。”
      “这个月完成不了任务,当心被赶出去!”
      “赶出去就赶出去,我还怕你不成?”
      翁香眉飞色舞,争锋相对。

      两人互不相让,对视间已经过了千百招。张迎春解围道:“算了,香香,别跟老板吵。我今天先不买,老板,把洗头的钱结了,记香香头上。”
      师父瞪翁香一眼,妥协了。

      妥协有时候,只是暂时的避让。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翁香算寄人篱下,得罪了主人家,日子也不太好过。派最脏最累的活、不主动喊吃饭,这都不算什么。最可气的是有一天,师父非说店里有贼,不见了两百多块钱。
      店里没装监控,人多手杂,什么都说不准。不光伙计有嫌疑,就连有的顾客都不能放过。
      桃花镇小,偷摸拐骗可一个不少。

      店里人人自危,连忙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师父提议搜身,别的打工仔只是简简单单搜了口袋,轮到翁香时,他非要翁香把鞋子也脱下来。
      翁香不干,师父便阴阳怪气:“行得正坐得直,怎么会怕脱鞋?”
      “你怀疑我把钱放在鞋垫?”
      “我没这么说,你自己说的。”

      师父那表情实在太气人,翁香干脆把鞋子脱了,露出两只破了洞的袜子,说:“看清楚了——没有!可以还我清白了吧?”
      师父没理她,领着三个狗腿子去了宿舍。“走,搜床铺去!”
      狗腿三人组气焰嚣张,把每张床都翻了个底儿朝天。有人觉得难堪,又不敢跟师父讲理,只好默默嘀咕:“把人东西翻坏了怎么办,谁赔?”
      师父说:“你们能有什么好东西?真翻坏了,我赔。我说话算话。”
      翁香跟师父早有龃龉,本就不爽,听见这话忍不住说:“有人说过,我上个月卖达标了,他就下跪叫我师父。到现在都没兑现。”

      “翁香你非要跟我作对是吧,你的床我亲自搜!”
      师父气得跺脚,自个儿爬上了翁香的床铺,将床单被褥全数掀开。
      翁香双手抱臂,单腿支地,身体晃悠着。
      过了一会儿,师父捻着两张一百块钱,趾高气昂地哈哈大笑,说:“不愿意配合搜查,又对师父这个态度,我早就知道你有鬼!没想到个小丫头片子还敢偷钱?!”

      翁香盯着那两张钱,起先是惊讶,随后是愤怒,最后是不屑。
      她终于懂得了,今天这一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还想让我下跪?我看你这偷了钱的小丫头片子才该下跪!”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中秋快乐~
    然后说一下,我十月中旬要考试,最近在冲刺复习,更新要暂缓。不急,不会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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