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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拜师学艺(8) ...

  •   张迎春的提议,对翁香来说,是一条邪路。
      全因万缘,翁香才对腰鼓有了兴趣。也是因为万缘,她才想亲自去跳。
      她的每个动作都带着万缘的印记,她的腰鼓生命中,流淌着万缘的基因。

      可张迎春说:“如果来我的腰鼓队,你可以打败她。”
      “打……败?”
      “世界腰鼓大赛明年举行,今年要选东道主代表队,选拔赛开始报名了。”张迎春说:“你不想打败她吗?你不想证明你比她强吗?”
      翁香:“我对腰鼓没有追求。”
      她只对万缘有追求。

      张迎春笑:“她自傲,你赢了她,她就会一直看着你。”
      自傲得不可方物的腰鼓领袖,用求而不得的眼神看着自己……想到这一幕,翁香竟然蠢蠢欲动。
      万缘自傲,可翁香好胜。她喜欢被人仰望,即使那个人是万缘。
      不,或者说,最好的万缘。
      翁香低着头掩饰自己的眼神,没有说话。
      张迎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喜欢腰鼓,也喜欢赢,所以我需要你。想通了随时坐摩的来春天村找我,我付钱。”

      张迎春走了,师姐凑过来问:“她谁啊这么有钱?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翁香笑着说:“想找我打工,当然要表示表示啦。”
      师姐打量翁香:“你有什么特别,为什么偏要找你?”
      翁香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说:“我想看师父下跪。”

      闻言,师姐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但马上又焉了,摆摆手说:“那老狐狸贼讨厌,说话不算话,肯定不会跪的。”
      翁香说:“那可不一定。”

      接下来的几天里,翁香没有去广场看凤凰练腰鼓,也没有认真推销。
      万缘叫她“不要出现在面前”,那她不去讨嫌。可一天见不到那张清冷淡泊的脸,还真有些不适应。
      她在店里看《故事会》,师父竟也不骂她,只当她不存在,从她身旁绕过去。
      两天一过,便是下一个月。那天一大早,师父叫住翁香,说:“香,帮我买碗面条。”
      翁香狐疑地看着师父。师父掏出二十块钱,说:“你自己也买一碗,吃完了再给我带回来。”
      翁香这才抓过钱,去了早餐摊。她要吃一碗牛肉面,三倍浇头。

      那个蓝色衣服的小胖子又在点餐,翁香叫他:“强子。”
      陈强一看到她就捂住口袋,说:“我妈今天不在,没人请你吃面!”
      翁香挥手,道:“说了我罩你,今天我请你吃。”她扬了扬手里的钱。
      陈强眼睛亮了:“真的啊?”
      “叫香哥。”
      “香哥!”
      翁香推了一把陈强的头,对老板说:“牛肉面,两倍浇头,给他加猪肉臊子。一起付钱。”
      “好嘞!”
      陈强喜笑颜开:“香哥真好!”

      两人端着碗,坐在早餐摊提供的座位上。翁香打听:“你妈今天怎么没送你去学校?”
      陈强吸溜面条,说:“她朋友生病,她去医院照顾了。昨天都没回家。”
      翁香挑面条的手顿了一下,说:“病到现在?都几天了?”
      “不知道,这几天晚上都没回家。”
      这样。

      吃完面条,陈强上学去了,走前还对着翁香摆手道别,喊香哥。
      翁香又点了一碗面条,心不在焉地走回理发店。
      感冒还没好?万缘身体这么差的么。
      一路思考这个事,她都忘记在面里吐口水了。

      理发店里又在开会,翁香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听到有几个人在哭。师姐同她对视,眼里有种朝不保夕的悲伤。
      翁香问:“怎么了?”
      师父说:“没达到销售目标的,从今天起就不算店里的人了。明天之前搬走,今天给你们一点时间,要好的吃顿饭,道个别。”
      师父语气像施舍,随后一手接过面条,一手拍翁香的肩膀,说:“已经是新的一个月了,你上个月比较悬,这个月要加油。”

      散会之后,整个店里弥漫着一股兔死狐悲的壮烈气息。师姐对翁香说:“我上个月总共卖了三十二瓶,要不是你认识的人做好事,我也要被赶出去了。”
      某个师兄恨恨道:“这店待不下去了!一个月三十瓶本来就很难,他还说要把目标改成四十瓶,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加!”
      “上个月我已经自己掏钱买了一瓶,这个月怎么办……找亲戚朋友吗……”
      “我妈送我来学艺,又不是卖东西的。我们到底是手艺人,还是推销员?”
      “集体走人吧,去别的店里干活。这里真的待不下去了。”
      “又能去哪里?来这里之前,我问了好几个店,钱给的少,还不包吃住。这几天就连网吧都不招人了。我回不了家,还不只能在这里耗着。”
      “你家就在镇上,为什么不能回?”
      “我哥娶了媳妇,老房子装修成新房,没人给我留房间。”
      “你也是倒霉,唉……”
      ……
      此起彼伏,怨声载道。
      翁香想:这里的确不是容身之地。

      这一天,店里都没什么生意。不过话说回来,哪怕有生意也没人有心情。要走的、能留的,心里都闷得慌。
      送别一批同事之后,晚上发工资。
      翁香卖了三十瓶洗发水,洗了六十七个头,只有147块钱。按照以前的算法,底薪100,加洗头提成67,加推销提成150,得317。这样看来,改提成方式之后,学徒的收入还不如原先的一半。
      其余师兄师姐的情况也都如此,只不过坑多坑少的区别。

      翁香去找师父理论,问为什么只有这么点钱。
      师父说:“三十瓶洗发水,刚好达到销售目标,底薪一百。洗头六十七块钱,减去早上借给你买面条的钱,不就只剩这么多了么。”
      翁香:“面条钱该我出?”
      “不然咧,你在店里白吃白喝白住,还要我请你吃面?做梦呢吧。”师父嗤笑。
      翁香一口气梗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脸瞬间臭了,又说:“原先说好卖一瓶5块呢,怎么三十瓶也只有一百?”
      “三十是最低销售目标,达到了能留下来,超过了才能拿提成。这些规矩,改制度的时候就说过了。”师父洋洋得意,“诶,对了,这个月得卖四十,你下个月别被赶出去了。要不,叫你拿朋友再来店里洗个头?我给她免单,嘿嘿。”

      规矩是招人时候就定下的,本是你情我愿。店里生意下滑之后,就朝令夕改,转头压迫学徒,实在太气人了。销售目标定的越来越高,钱发的越来越少,学徒又能怎么办呢?
      师父有店,他们学徒再委屈,也不能怎么样。
      令人愤怒。

      翁香不说话了,默不作声地盯着师父。
      来了,又来了……这种仿佛想要砸店的表情。师父犯怵,心想招人时怎么没看出来是个这么女混球?
      之前还看到过她跟小混混在一块聊天,简直是个不.定.时.炸.弹。
      这个女混混,不能留。

      师父叉腰,说:“怎么?不服气?”
      “没有,”翁香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说:“祝师父生意兴隆。”

      翁香拿了钱,去了网吧一条街。她欠小宇的钱,她还记着。
      她把钱还给小宇。小宇收了钱,笑嘻嘻地说:“香哥怎么这么客气,这钱不用还,咱什么关系呀!上机吗?”
      翁香问:“今天不上网,你最近跟余旺旺联系了吗?”
      “她忙得要死,十天半个月才回□□息。我只知道她搬家,到宝山新区去了。”
      “宝山新区?不是在新沪吗?”
      “宝山新区是新沪的一部分,就跟冬天村属于桃花镇一样。”
      有个客人要上机,小宇忙活去了。翁香点点头,将宝山新区四个字记在心里,离开了网吧。

      傍晚,腰鼓队该训练了。翁香发着呆,不自觉朝镇政府走去。
      镇政府门口的小广场上空无一人,翁香才回过神来。万缘生病了。
      就算没生病,万缘也不想见到自己。

      可自己哪里做错了?徒弟给师父打扫屋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先付出的人容易委屈,翁香又是个不吃亏的,脚步一转,朝医院走去。
      镇上就一个正经医院,除此之外都是不靠谱的小诊所。翁香没向李冬梅确认过,但她觉得,万缘只可能在这里住院。
      万缘是神仙,哪怕下了凡也是天山上的雪莲,就该被最剔透的水晶花瓶装着,摆在最窗明几净的房间里。

      翁香在服务台问:“我姐在哪个病房?”
      护士说:“你不说你姐的名字,我怎么知道在哪个房间。”
      翁香憨厚地摸了摸脑袋,抱歉地笑:“万缘,千万的万,缘分的缘。”
      护士把她当成莽撞的孩子,翻了翻记录,说:“302,直走左拐上楼梯。”

      翁香心里几乎装不下其他,满心满眼都是万缘说“再也不想见到你”的样子。
      我该顺着她的心意,偷偷在门口瞄一眼就好?还是随心所欲,闯进去对她问好?
      三楼到了,转弯的时候撞到了高大的男人。翁香肩膀生疼,龇牙咧嘴想理论,发现对方身穿深蓝色的西装,提着电脑包。
      那男人斯斯文文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抱歉。”
      翁香一惊:普通话!
      愣神间,那男人早已微微一笑,转身下楼。

      这一小插曲无伤大雅,翁香走到302,探头张望,看见了几个大妈和老婆婆,唯独没有万缘。
      不在?
      翁香有些失望,一转身就看见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万缘。
      万缘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一颗冬枣,扔给翁香。
      翁香双手接住,咬了一口,惊叹道:“又大又甜,哪个水果摊买的?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好货色。”
      万缘说:“你来看我的么。”

      万缘语气十分平淡,也许是因为病久了的关系,声音有种虚弱的沙哑。
      前几天刚刚经历过那种程度的争吵,翁香本以为会被冷眼以待,没想到万缘还像以前一样,倒让翁香有了一种被宽恕的错觉。
      翁香不好意思起来,说:“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万缘问。
      翁香说:“我没带水果……”

      万缘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说:“不用。”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果然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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