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武器朋友》拂晓冉

62、诛魔（2）

　　诛魔门内的所有修士不约而同回头望去。

　　来人约莫有十来个，皆紫衫冠服，为首的正是一名模样二十岁却喜怒形于色的青年，配置标齐，不必挑明都知晓是哪派来的人。红毯高堂上的男子流露出不以为然之色，摊开手指着地面，昂首挑衅道：“这儿是忘尘峰脚下，与你紫霄派有何关联？”

　　柳诺勃然大怒：“放屁！这分明是紫云峰脚下！”

　　“诛魔门”的建筑所在的地，恰好在紫云峰与隔壁忘尘峰两山弯壑之间，若真要说的话，偏向紫云峰更多一点，当属紫霄派地界。可这些人装聋作哑，硬是把它归属到旁边忘尘峰之内，显然是明着胆子跟紫霄派杠上了。

　　男人猛地沉下脸道：“果真不得了，紫霄派的首席弟子了不起？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小黄毛，看见我们这些前辈，不叩首作揖也就算了，还敢口出狂言，如此低俗，你师门如何管教你的？”

　　“酸，果真是酸。不就是吃味柳诺小子比你天资好么？”蹲缩在房梁阴暗处的北无怨暗自垂眸，搓了搓手里再无动静的白玉长剑，心下晦然。

　　二十多岁，在修仙界实在是太小太小，就像人的婴儿阶段，多少修士还停留在最初的练气阶段？

　　然而总有些天妒奇才的例外。譬如当年紫霄派的水窌忌，譬如与水窌忌一齐开启福祸之地的沧海宗弟子，譬如再久远一点，昔日本源灵气尚未浑浊的柳青。哪个不是二十岁之前就名声显赫的年轻俊才？

　　可无论哪一个，心性皆比柳诺更为沉稳——至少传闻中是这样的。

　　紫霄派也是怕了。柳青的意外、水窌忌的意外，两个天才一个比一个跌落得更狠。这么些年来，好不容易又找得个天资堪堪可比他们的柳诺，再也不愿意胡乱纵容，宁愿放在门派里富养，也不让他出半点差池。没尝过大道疾苦，这才导致了柳诺如今的骄矜性子，宛如一个大孩子，不懂收敛锋芒。

　　外界也没少评论此事，褒贬不一，贬大于褒，柳诺自己也有所耳闻，此时听闻他人再提，心下恼火，转动剑柄正欲出招，后方柳青突然出手将他拦下：“这位兄台不过也八十来岁，与我同样大，既然提到教养，可否先朝紫云峰上闭关的紫霄派老掌门行叩首跪拜之礼？老掌门说，山底下很吵，让我们来遣一遣不相干的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异服修士交头接耳，一片“紫霄老掌门闭关出来了？”、“五十年了”、“华剑老掌门出关”云云，反响激烈。

　　高堂男子面色窘变，好一阵才强自按捺住心神，声音有些颤抖，负手试探道：“别胡说了，紫霄老掌门闭关五十年，从未有只言片语，怎么会突然出关？”

　　自剑仙水窌忌本命灯熄灭后，沉浸于丧徒之痛的老掌门将自己封在紫云峰，说是闭关，这一闭，整整五十年再无声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隔壁华剑门掌门也闭关了，不过是收了莫玄奇为弟子后闭的关。反差之大，让当时人好生拿此事打趣。

　　柳青道：“确实没出关。但确实也这么传音给弟子了。”

　　柳诺道：“怕了没？怕了赶紧滚，把这鬼房子拆掉！”

　　男子这么一听，面上沉着不少，挺起胸膛道：“笑话！我重明宗可曾惧怕过谁？这儿是忘尘峰，可不是什么紫云峰！你们要遣人，去紫云峰上遣！”

　　听闻老掌门没出关，不少人又有了底气，纷纷亢音附和。

　　殊不知，男子无意的一句，引起了旮旯里某人的泛滥杀机。

　　“重——明——宗——？”

　　陡然间，某个低沉的声音袅袅扩散于人潮鼎沸的诛魔门内。一些上过万仙灵山的修士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亮出兵器，唰唰几声，惹得旁边不明所以的人也心生恐惧，拔出刀剑，严阵以待。

　　下一秒，高台上的张狂男子胸前破开一道刃口，滚烫鲜血徐徐流落一地。轰然倒地，四肢浅浅反射性蠕动，目光已然失了生气，却仍旧是怨恨又恐惧地死死盯着身旁红衣人，死不瞑目。

　　见台上忽然乍现的身影，底下修士站位全乱，面色无一不惊恐，亮出明晃晃的兵器对准来人，近乎异口同声地喊出来人的名字——

　　“北无怨！！”

　　他们是该害怕的。不惜集结各个门派之力建起的诛魔门，正是为了歼灭眼前之人所创，原本以为足够悄声无息，恁谁想得到，在会议当天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柳青与一众紫霄派弟子也是没有想到会有这讽刺的一幕：魔头就出现在诛魔门内。

　　柳诺虽对北无怨嗤之以鼻，也看不惯他视生命如草芥的果断杀伐，但想到死的是高台上那个恶心的修士，心里却难得极其痛快。

　　而此时，吸引所有人视线交错的红衣人，从怀里掏出手绢，小心翼翼将白玉长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面色淡然、毫无异常，仿佛刚才不是他杀了人一样，轻声嚷了一句：“下次把佛絮带来，捅人的事给他做，血落在你身上实在太脏了。”直到白玉长剑变得温润如初，不沾半点猩红，这才悠悠转身，俯视台下早已后退数米的众人，道：“还有谁是重明宗的？举报有奖，奖励不杀——”说话时唇角微勾、桃花眼粼粼而弯，殃祸之容为人倾心，明明浑身有股说不出的美感，嘴里却吐露令人头皮发麻的话语。

　　来此地的多为散修，还有些大小门派被号召而来的修士，互相间几乎不认识，谁晓得还有谁是重明宗的啊？

　　果然，人头攒动之际，密密麻麻的“重明宗”三字在窃窃私语中被提及。

　　“啊！是你！”

　　总有不和谐的音调冒头。殿内某处人群较密集的地方，突然骚乱。

　　一个模样年轻的修士倒在地上，眼瞳骤缩、神色惊恐，四肢胡乱攀爬似是想撑起身子往外逃，却总也找不着支点。周围人躲闪不及，被他牵连，忙不迭往旁边靠去，也没人扶他一把，可怜至极。

　　北无怨自然而然定睛望去。除去扭曲变形的面孔外，五官倒是清秀，像极了……

　　“大铁，牛铁！怎么可能……你怎么还活着？！”那青年指尖颤抖地点向台上的红衣人，不可置信地大喊，带着哭腔。

　　这份神色激动惊惧的小动物模样，与记忆中的某张面孔渐渐重合起来——

　　北无怨面色遽变，原本还挂在唇边的笑容烟消云散，咬牙吐出二字：“钟、岩。”

　　真是巧了。

　　不止重明宗，连他也在这里？

　　还真是，仇人相见不恨晚。

　　“小岩，你怎么会在这里？”北无怨忽然语气变得温柔起来，眉目间戾气尽敛，看似平和，鲜有人能看见其将手里的白玉长剑捏紧三分的细节。他踏下高台，在一众人旁退的愈开愈大的缺口下，缓缓靠近那名唤作“钟岩”的青年。

　　众人颇得奇，见这情形，这俩人还认识？

　　离得老远，一个修士蹙眉：“牛铁？”

　　旁边另一修士压低声音道：“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三十年前，灭了重明宗满门、还把修真界闹得鸡犬不宁的那个魔修，就叫牛铁！不过后来被人冰封了，封在冰棺里，丢弃在花鸟迷地。不晓得是不是这个‘牛铁’。”

　　花鸟迷地是什么地方？九州人人皆知，此地乃一座巨大的移动迷宫。移动并不指他本身在移动，而是指里面的布局在移动，日日夜夜无休止，除非灵力绝强、亦或者对阵法颇为熟悉，不然终其一生也走不出这块奇地。

　　有人道：“这北无怨跟那牛铁什么关系？莫非同一人……嘶，不对啊？北无怨是十几年前捡到的福祸之地倾倒出的魔功秘籍，才一举登上魔修之首。三十多年前，还没有北无怨这号人物呢！”

　　有人嗤之以鼻：“‘十多年前捡到的秘籍’？说书人的鬼话你也信？！”

　　那人被噎，讪讪而笑。然，众人心里还是打着鼓，诛魔门密谋被当场识破，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的心思。好巧不巧，整座建筑唯一一扇供进出的门，被紫霄派那群天杀的给堵住。若打草惊蛇冲出去，定然会被那红衣魔头所注意，届时，脑袋还在不在身上，就不好说了。

　　“牛铁，铁哥哥……北、北无怨……”名唤钟岩的青年陡然落下两行清泪，清秀的脸庞打湿一片，眼神迷茫，显然也分不清眼前的红衣人到底是谁了。明明长着跟牛铁一样的脸，气质却截然不同，他哭诉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我不该骗你的，害你被封在冰棺里、害你被扔到花鸟迷地，是我错了，你原谅我。”

　　北无怨毫不顾忌周围的人，蹲在这个双腿无力的青年面前，白玉长剑划烂他胸前的衣襟，半分不见怒意恨意，反而笑道：“原谅你？你拿什么让我原谅你？”

　　众人倒吸一口气——还真是牛铁？！他自己都承认了！

　　柳诺皱起眉头，三十多年前，他还没出生呢！扯了扯身边柳青的衣角，问：“牛铁是什么？”

　　柳青道：“一个魔修。具体我也不清楚，那段时候我正在闭关清塑本源灵气，也是后来出关之后听师傅提及的此事。”

　　当年重明宗灭门，且不说什么底下弟子一刀毙命，掌门与几位长老皆是死状惨烈，肚肠一根根被挑起搅烂，血肉模糊不成形状。始作俑者的“牛铁”也被认定乃魔修，然而其本人并不买账，不认自己是魔修，为此还上仙门闹过好几回，整个九州修真界可谓鸡犬不宁。

　　现在看来，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分别呢？反正都是魔修之首了。

　　钟岩抹了两把泪，不知哪来的力气，横身扑在红衣人的脚边，抱着他的腿，抽噎道：“我跟你走，你喜欢我对不对？你一定还喜欢我的。我做你的人，我愿意做你的人，我不会再骗你了，真的……”

　　在场又响起了不少抽气声。

　　这个叫钟岩的男修与以前的北无怨，关系匪浅啊！

　　不约而同地，所有人的脑袋里出现了两个字：断袖。

　　北无怨右手提剑，笑得烟花灿烂，轻柔抚摸他的头，让他脖颈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扬声道：“你说说看，你怎么骗我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半点不差的，全都讲给在场诸位听听。也算今日没有白白见到我了。”

　　钟岩心里发麻，小声陈述起往事：“三十多年前，牛铁大哥屠了重明宗后，满身是伤，逃到了景德镇。正好师门命我下景德镇取药材，跟药坊的姑娘一同取材，在蒹葭地里看见了你。后来我擅自动用药材救了你，醒来后，你说自己叫牛铁……”

　　在场修士忍不住唏嘘：“北离这厮竟也有受伤之时？”

　　“也是，三十多年前，他定没有如今那么骁勇善战。又是一人跟整个重明宗对抗，当时的重明宗可谓一日千里啊，哪晓得就这么突然就没了。”

　　北无怨倏地眯起眼睛，道：“是你动用药材救了我？”

　　钟岩不敢看他，眼神闪烁应了个“是”。

　　“哼，后来我专门向药坊姑娘道谢。她说当时若非她执意救我，你早就丢下奄奄一息的我回师门复命了。药材也是她向药房老板求情才讨到一点的。待我醒后，你却骗我说是你救了我，让我对你心生感激。真当我不知道此事？”

　　闻言，钟岩脸上的血色霎那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继续说，还没说到你那宝贵师妹呢。”

　　若殿内有盏茶，北无怨直接就能在里面开个听书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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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诸多事情导致没有更新。具体就不讲了，以免坏心情传给大家。
但是码字的时候，一写到“牛铁”我就咯咯笑。很久之前就写好这部分的大纲了，当时取名真的乱来哈哈哈哈←
下一章应该能讲完北北初恋的故事，没错这个男孩纸就是北北的初恋对象。
南南日常没什么吃醋的表现呢【才不←】
最后，日常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