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武器朋友》拂晓冉

35、佛絮第二（16）

　　一个个血迹斑斑的修士仿佛是从污泥里挖出的傀儡娃娃，面孔有方有正有圆有尖、各不相同，却统一露出欣喜的微笑，甚至每一个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反而更添诡异。他们一步顿着一步，目光汇聚在红衣男子手中的银剑上，似是收到召唤般缓缓而近。

　　阴沉的天际忽而乍现一道惊雷，耀眼白光倏然照亮那些人的脸，面容明明在夸张笑着，可一对对乌黑的瞳眸里却映不出任何事物，混沌且涣散。雨丝纷纷然飘落下，空气中凝结着冰凉的潮意，更是将众人的心绪打散。

　　北无怨将额前一抹湿碎的乌发别在耳后，桃花眼悠悠瞥向谢辞，道：“谢兄，可否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个情况？”

　　谢辞更是瞪大一双眼睛，目光朝那些傀儡修士扫荡片刻，又转向了红衣男子手中的银色长剑，神色复杂，摇头道：“我不知。”

　　佛絮乃魔源克星，为何被魔源操控的微小分|身看到佛絮会如此愉悦？这其中俱悉，他亦想不明白。”

　　北无怨眯起眼睛，看他这幅蹙眉的模样，不似作假，应当是真的不知晓了。

　　“佛絮说……”一直安静的南辰此时轻轻拉扯北无怨的衣袖，指了指那些傀儡修士，似乎有话要讲。

　　北无怨猛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武器作弊器，连忙道：“它说了什么？”谢辞亦是抬目，眸光上下打转在青年身上。

　　“他说，‘滚’。”

　　“啊？”那两人显然是没回过神来。

　　“佛絮似乎很烦躁的样子，让魔源滚。”

　　谢辞歪头想了一下，觉得这话确实颇有佛絮的风格，苦笑道：“这魔源又不是说让它滚、它就滚的。”

　　南辰沉默。佛絮随后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他并没有转述，他说：让白衣服的混账也赶紧滚。

　　然而，仿佛是为了印证谢辞的话，那边一众被附身的修士一改诡异笑容，竟然齐齐露出哭丧的表情——

　　“佛絮，别赶我走。”

　　“佛絮，我们明明在一起度过三十三载，你忘了吗？”

　　“佛絮，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佛絮，我会像以前一样陪着你，所以你别赶我走……”

　　虽是这么说，那些个傀儡仍然没有半分停下脚步的意思，步步紧逼。

　　南辰则认真侧耳倾听着，眉尖微微皱起，道：“佛絮说，‘你不滚，那就死吧。’”

　　话音刚落，北无怨只觉得右手上握住剑柄的那端凸物，陡然间一片滚烫。

　　封魔剑竟自发沉吟，浅碧色符文陡然噌亮，倏地扩散一道极淡的青色涟漪，如水纹波澜，嗡然一声朝四周扩散蔓延。

　　那些个行动迟缓的修士躲闪不及，被扩延开来的涟漪贯穿了身体。几个修士当场放声哀嚎，惨叫不绝于耳，摇摇欲坠的身体表面崩离出一团乌漆的黑气，一经接触这道符文光，便如快刀斩乱麻，顿时弥灭个烟消云散。

　　而那些离了黑气儿的修士就这么歪横倒在污泥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其余幸存的傀儡果不其然慌忙停下脚步，身形晃晃悠悠，脸上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有些甚至在瑟瑟发抖，朝后连连倒退。

　　“原来符文是这么用的？”北无怨目睹这柄剑的变化，心下了然。

　　往其中注入一丝灵力，调动原本充盈在剑身内的谢辞的灵力，再由这碧绿色灵力催动符文。既得以让封魔剑免受北无怨暴虐的灵力残害，又能发挥它的独妙之处。那银剑轻轻低鸣，又扩散出一道浅细的波纹，一连劈中好几个傀儡修士。

　　退魔符文祛散邪祟的效果卓见有成，几个呼吸间，场面上的傀儡修士豁然倒下了一半。

　　剩下的分|身们佝偻着腰，低声嘶吼。从狰狞的面部表情来看，他们定然十分愤怒。

　　“佛絮！为什么！？”

　　“许久不见，你为何这样伤我？”

　　“明明当年陪伴你的人是我！”

　　魔源操控微小分｜身，通过这些修士的口将话语传达出来。而封魔剑的话只有南辰一个人能听见，故而北无怨与谢辞听了傀儡的只言片语后，皆不同神情望向佛絮。

　　前者举起手中全场的焦点之剑，轻声嗤笑打趣：“哟，这魔源不会是你老相好罢？”

　　后者则意外的面色凝重、各色复杂尽皆变化在脸上。奇怪的是，谢辞望向封魔剑时，眸中影影绰绰，须臾后，却又悄悄转目向北无怨，目光紧紧盯着那只手与银剑接轨之处，眉目间划过一丝疑惑与阴沉。

　　“他方才明明使用了‘绝世之兵’，可怎么……”

　　“宿主？”许是听到他小声低喃了些什么，2038小脸皱成包团子，狐疑地望向他。

　　谢辞揉了揉他的头，立刻以笑容掩饰。暗地里不动声色地查看自己的剩余系统积分：7万。

　　不由得深深蹙眉。

　　来九州之前，他还手握12万的积分，兑换两次细节剧情后，竟生生花掉5万积分。倘若这次封魔任务顺利完成，也不过是将流失的5万积分补足回来，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耗费了心力精力，不值得罢。

　　可是这次不一样。

　　谢辞静默地望着2038，良久，一笑释然。

　　这些积分，原本就是为了2038而积攒的，花在他身上，也不浪费。

　　这么想着，谢辞飞快地兑换了商城内的“细节剧情——白痴的导航”一次性实时更新攻略。在“预购买——导航目标”那一栏的空里斟酌半晌，最终填上“让北无怨使用‘绝世之兵’”的字句，点击了购买。

　　一瞬间，大量的文字信息映入脑海。紧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提示音：您已扣除购买费3万积分，剩余积分，4万。

　　谢辞听得分明，这声音，是主系统的声音。

　　有那么一霎那，他担心过，万一2038察觉到积分数目不对劲，会不会猜到什么？他的努力会不会就此白费？

　　然而接下来铺天盖地的“细节剧情”文字使他接目不暇，无心顾忌其他，全然投入于其中。

　　“细节剧情——白痴导航”顾名思义，是专门给不用动脑子的白痴所准备的攻略。

　　拿先前封魔剑的符文例子来说，倘若谢辞兑换了这份攻略，并在“预购买——导航目标”那栏填上“补足封魔剑的封魔符文”，那么这份攻略上就会详细写出如何在封魔剑上刻出封魔符文，每一笔每一画都有详细的描写。哪里应该撇、哪里应该勾、哪里又要弯折，只要完完全全按照它给的步骤去画，就能达成“补足封魔剑的封魔符文”这个目的。

　　倘若途中出了什么变故，譬如宿主出了差错没能完成其中的一个步骤导致全盘崩盘，这份攻略亦会实时变换细节方案，随剧情变换而变换，直至宿主完成所填写的目标为止。

　　由此可知，谢辞根本就没有购买过关于补足封魔符文的细节剧情，不然此时封魔剑早就通过各种途径恢复了封魔符文。

　　恐怕2038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谢辞前两次兑换的细节剧情，究竟都用来干嘛了。

　　阅读完这份新的细节剧情后，谢辞猛地一怔，脸上的常惯的笑容都凝固七分。

　　“宿主？”2038总觉得今天宿主身上有大古怪，魂不守舍的样子，让他颇为担心。

　　“我……我没事。”谢辞回过神，深深地凝视着面前这张严肃却藏不住心事的脸，单纯呆板、毫无心机，只觉得几百年、几千年都看不够。

　　他深深吸一口气，余光瞥见红衣男子举起封魔剑熟练地运用退魔符文，一派生龙活虎之象，再不犹豫，下定了决心，道：“2038，接下来，我们要一起对付魔源了，准备好了吗？”

　　2038微微蹙眉，疑惑道：“本来就是这样，宿主为何现在说这种话？”

　　谢辞缄默不语。望了望离自己几步之遥的佛絮，忽而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小书童问道：“2038，你还记得佛絮吗？”

　　小书童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略带三分焦急：“宿主，关于佛絮，我只隐隐约约记得他曾经是某次任务中的重要物品。我……那时应该还未有个体灵智，再加上几次系统故障，内存损伤，很多事情，我不记得了。”他陡然睁大眸目，忙问：“难道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不知道吗？”

　　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上不来也下不去，谢辞想哈哈大笑给2038看，想跟他说：“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以后，就由我来陪着宿主。几百年、几千年，穿越无数个世界，我都在你身边。所以，宿主，不要寂寞、不要伤心。”

　　当初佛絮世界的配角任务圆满之后，2038这个冷冰冰的程序系统第一次展现出“人”的情绪。同样也是第一次，他所说的话，语音语调里多出一分淡淡的别扭味儿，生涩而不纯熟。

　　可2038他现在不记得了。

　　悠悠垂眸，谢辞轻轻嗯了一声，道：“没关系，我记得就好。”他撩过2038额前的碎发，唇瓣温凉相贴，似是宣示般庄重立下誓言，低声道：“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忘记我们之间的一点一滴了。”

　　2038心头一沉，刚想说什么，却被另一边的动静所吸引。

　　那些个原本脱离了黑气的修士，有一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二丈摸不着头脑四处张望，显然不清楚目前是何状况。还有一些，还未来得及醒来，不知从何而来一团黑气，从那些人的口鼻耳里钻入身体，不出两个呼吸的时间，竟又是双目通红如之前一般狂躁难安——应当是被二次附身了。

　　北无怨蹙眉，想也不想直接问谢辞：“这是怎么回事？”

　　谢辞就等着他问这句，立刻回道：“北宫主，这种现象，恐怕魔源的本体，就在附近。”

　　桃花眼倏地眯起，他红袖一甩，又问了一遍：“就在附近？”

　　南辰亦是提醒道：“佛絮说，魔源本体，混入了微小分|身里，此刻应当是在某个傀儡的体内。”

　　从头到尾被遗忘在角落的青璃朝屋顶方向抬臂指去，陡然尖叫一声：“碧琉姐！”

　　碧琉脸上淡冷立于墙头，赤红的双目仿佛被火烧灼一般，居高临下冷目望着底下的蝼蚁。

　　自从鸠夜打中北无怨后，她原本一直呆立在瓦房楼顶安静乖顺不做所为，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发了狂。谢辞先前更是一路上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就安安稳稳跃过几个楼顶，来到北无怨面前。此时此刻，她为何突然动了，为何突然站在那里，无人知晓。

　　她一手伸展于身前，指缝中搓揉着什么。北无怨定睛一看，似乎是白色粉末，遇到打落的雨水后奇怪地慢慢蒸腾，化作大面积的灰雾。

　　“宫主！这是‘镜花水雾’！毒，剧毒！”

　　青璃立刻认出那是何物，顷刻间将她知晓的一切统统告知出来：“这毒本是粉末状，只要遇水，便会迅速化为大片毒霾，普通人吸上一口就会没命！如果水分过多，粉末会先化雾，再由雾溶解在多余的水里，形成毒水，切勿要小心这雾和雨水！”

　　这声提醒已经晚了，话音未落，那毒雾已然蔓延至忘川随忆园门前的战场。

　　几个刚刚醒来不明所以的修士又突然间倒下，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命丧当场。其余几个傀儡，竟然集体选择屏息而待，几十道目光依然牢牢紧盯佛絮剑。

　　北无怨想也不想，直接脱下身上鲜艳夺目的红衣外套，罩在南辰头顶。更是找准了衣下青年的脸，隔着布料，准确掩上他的口鼻。

　　另一旁，谢辞干脆从商城兑换了个能量罩，与2038两人相安无事躲在罩子里，连口鼻都不用遮掩。

　　2038指了指那边备受煎熬的两人，转头蹙眉道：“宿主，快把北宫主他们接到这里来，这个能量罩还能容纳两个人的体积。”

　　谢辞眼眸沉下三分，道：“我不能救。”

　　“为何？”

　　谢辞不再回答，只是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北无怨自己屏住了呼吸，却无法阻止雨水打落在身，左肩上更是传来的灼烈疼痛，与鸠夜之毒配合在一起，又对身体进行一轮疯狂的进攻。饶是他，此刻也感到眼前光景一片模糊，气息缭乱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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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又拖剧情了【乖巧跪】
是不是觉得看不懂？要是现在就把谢辞所有的视角秘密全部写出来，那就不好玩了【再跪】
其实，剧情也很好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