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武器朋友》拂晓冉

34、佛絮第二（15）

　　一群年岁近百的离俗修士竟然像街头上的黄毛小儿一样幼稚，若是他们在别的地方撒野，北无怨可能这会儿就要隔岸看戏捧腹大笑了。

　　可这些人偏偏好歹不歹闹上了他的忘川随忆园，这座园子里封存着的乃世间最危险之物，更有北无怨极为珍视的宝贝，尽藏其中。连碧琉青璃都轻易不得入内，又岂容几个外人将其当做赌注玩弄？

　　玉灵子亦是深感他们的行为非常之不妥，微微低下头诚表歉然。察觉到北无怨森冷实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浑身一怔，却仍然如顽石般挡在陈子轩身前，默默扛着红衣男子周身散发的可怖寒气。

　　是他们错在先，受到北无怨滔怒的责罚也是无可非议的。可玉灵子万万不想自己这个师弟也被牵连进去。

　　“玉灵子甘愿受责罚，恳请宫主放过师弟。”

　　“师兄！”

　　陈子轩死死揪紧身前人的袖口，想将他拽回来，可玉灵子巍峨如山，动也不动将其护在身后。

　　北无怨眉毛一挑，心想这玉灵子倒是傻得可怜，被人刺了一剑认了个错，就又愿意豁出性命保护这个不靠谱的师弟了。

　　可想他堂堂魔宫宫主，又不是让世界充满爱的和平大使，没有宰相肚子、更加撑不了船，纵然这人品行再怎么优良上乘，又与他有何干？自己是魔修，魔修嘛，按照六道修士所言，就应该吃人不吐骨头。

　　况且，就这么随随便便放人走了，他面子何在？

　　举起封魔剑朝两人一指，压声道：“你们两个，还有那群胡作非为的修士，一个都……”

　　威胁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见一袭白衣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团团、身后背着一个纤细的条条，滑稽地从旁边的屋顶上横行，直到挪到离北无怨一行人旁边很近的屋顶上才停驻。脚上掂量两下，估计是想往下方空地跳。那人膝盖微微弯曲作跃然状，谁料陡然间踩滑一片瓦，哗啦一下非常圆润稳当地从上面摔落下来。北无怨恰巧余光瞥到这幕，不由得大惊失色，叫道：“谢辞，你作甚？！”

　　若是他自己摔下来也就罢了，北无怨定然乐得拍手叫好，可奈何伏在他背上的南辰也意外随之跌落。短短几秒的下坠过程中，谢辞这只狗毫不拖泥带水地将2038紧紧箍在怀里，护了个里外周全，而南辰早已被他甩弃一旁、不管不顾。

　　那房顶有十米高，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摔落下来，不死也得残废。青年四肢腾空宛若柳絮在风中挣扎摇曳，脸上却仍然一派淡然，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有什么妙法能躲过一劫。然而那双墨色眸间飞快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慌乱，彻底暴露了真实情绪。北无怨将一切尽收于眼底，心里猛地一颤，顾不得玉灵子与陈子轩等人，一边翻手将封魔剑收入乾坤袋，二话不说足尖点地一跃而起。红衣袂袂，准确无误地与浅蓝色身影重叠交汇于半空中，双手轻轻托住，巧然落于地面，这才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儿。反观谢辞那里，大抵是急中生智，竟被他施出个风咒，缓解了下落之势，颇为狼狈地与2038在泥地里滚了两圈，人倒是都安然无恙。

　　“好险好险。”坠地整顿后，谢辞伸手抹掉了2038脸上的污泥，感觉到怀中人儿紧紧贴在自己胸膛上，忍不住轻轻拍抚他幼小的背，温柔地示意他放松安心。

　　“宿主。”闻声，谢辞一抖，都已经低头准备接受2038一贯的责骂了。谁知，小书童轻轻揉了揉他的脸，眸中紧张道：“你没事吧？”

　　“……”谢辞愣了一会儿了，心坎间一片柔软被触及。忽然将头凑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2038的两颊立刻染上一层粉色，却始终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目光中略带怒意。

　　“呵呵呵，谢兄这是做什么？不在那边安全的地方等着，来事发现场作甚？”这摆明是在质问他实力不够为何来作死。

　　谢辞倒也不恼，指着那边一干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晕眩的修士，微笑以对，道：“我以为北兄已经将危险排除了。”

　　将面色略显苍白的青年打横抱在怀里，北无怨脸上露出一个比谢辞更盛的笑容，道：“那谢兄倒是时机把握地真准，出现得恰到好处。”显然是嘲讽那一脚从屋顶上滑下来的时机恰到好处了。

　　“那是当然，若我没瞅准安全时机，又怎敢下来呢？”

　　闻言，北无怨嘴角抽搐，差点没召唤出封魔剑一剑捅死他。虽然最终结果是三人皆安然无事，但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南辰怕是要摔死当场！这人能不要脸到这般程度，天下间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北无怨心里一边愤然啐骂，一边悄摸摸吸收了点这种“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经验值。

　　幸好几人都知晓正事要紧，互相间也不多怼，直奔主题。

　　谢辞道：“北兄可发现有何异常？”

　　北无怨指了指躺在地上被他击晕的修士们，道：“这些人应该都是被魔源所影响，戾气从心，且实力皆有不同程度进展。”又瞥了一眼玉灵子二人的方向，道：“诺，那边受伤轻的那个，方才要杀他师兄时生猛如虎，此刻实力跌回原貌，又像只兔子躲在他大师兄身后了。”

　　陈子轩脸色一白，扭捏多时，才敢朝玉灵子脸上望去，见他没有分毫动摇，心里反倒不知从何而起生出一股惭愧。察觉到他的目光，玉灵子握住他的手，叹然道：“北宫主是存心让你心有嫌隙，不必在意。”

　　谢辞总归不认识那两人，耸了一下肩，转而正色道：“北兄，你可看见，那位兄台恢复原样之时，可有黑气从他体内冒出？”

　　想了一会儿，北无怨笃定点头，附送一句：“那黑气像是被弹出来一般，消匿于空中了。”

　　“那可就不好办了！”谢辞脸色一变，快速上前两步，面上从未有过的凝重，道：“既然能够附身，且依靠戾气让人在短时间内实力大增，那黑气应当就是魔源的气息，又称‘微小分|身’。”

　　“分|身？”

　　“魔源可化分|身，辗转于世间各地，不然佛絮的符文不会被啃食，西泽也……”谢辞顿了一下，发现北无怨手中并无封魔剑，又转目看向了他腰间的乾坤袋，心下了然，继续道：“西泽也不会陨落。但是，‘微小分|身’又与普通分|身不同，普通分|身尚且可以思考它们自己该干什么，甚至能够在恰当时机选择营救魔源本体；微小分|身则不然，它们没有自己的独立意志。魔源生、它们则生，魔源被封印、它们亦不能为非作歹，完全听从并且受限于魔源本体。”

　　“所以，这能够说明什么？”

　　“我是想说，那些被微小分|身附体的人，时间一长，身体就会完全被控制……”

　　话音未落，南辰眼瞳一缩，急忙扯住北无怨胸前敞开的衣领，喊道：“快躲开！”

　　北无怨早在这声提醒之前，就立刻抱着他腰身一闪，堪堪将后方投掷而来的长剑擦身避开。

　　“谢兄，”朝后面匆匆一瞥，北无怨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没有当场骂咧出声，咬牙道：“你大可以直接说，那些被附身的修士能够不靠自己意志再次站起来，没必要拐着弯说那么多废话！”

　　谢辞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子，不可置否。

　　那些个被北无怨撂倒的修士们，才没晕多久，就一个个生龙活虎都爬了起来，双目通红，分明与之前狂躁的状态别无二致。

　　虽是不懂北宫主与陌生的白衣男子在讨论什么，但玉灵子与陈子轩至少将现状摸清楚了个七七八八。见此诡异场景，不免想起之前他们自己的模样，脸色僵硬，如临大敌。陈子轩捡起地上的佩剑，往前一踏，将高他半个头的玉灵子反护在身后，头也不回道：“师兄你没有剑，又有重伤在身，别出手，让我来。”

　　等了那么多年，总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了，玉灵子差点忍不住热泪盈眶，面上努力维持一副温厚严谨的表情，柔声道：“师弟切勿拼命，一切万事小心。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听见这一席类似于告白的话，陈子轩忽然觉得现在这个状况倒也没坏到哪里去，心里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了——只要师兄在身旁，他什么都不怕。于是坚定地点头，手中的宝剑更是紧握三分。

　　“你们俩，”北无怨瞥了一眼他们，道：“清心咒会么？”

　　陈子轩愣了一下，回答道：“会的。”

　　“给自己加个清心咒，能削减戾气。”

　　见北无怨也懒得解释更详细的内|幕，陈子轩知晓是为他们好，立刻颔首。双手一抖，默念口诀，便往师兄和自己身上添了两道清心咒。

　　“你们俩去魔宫附近晃一晃，说不定还有陷入狂躁的修士们。如果遇到脑子还没坏的正常修士，就说魔物入侵魔宫，叫他们一起联手制止住疯了的修士。到时候给他们加一道清心咒，还没能恢复神智的，那便绑起来，听候发落。”

　　这番话，虽是命令的语气，但暗中委婉提出让这二人先行远离战场，寻找道友从长计议。

　　陈子轩回头望了一眼失血过多面色惨白的玉灵子，心底明朗，又扭头朝北无怨作揖，目光满含谢意，道：“多谢宫主。”说罢，便带着师兄即刻撤退了。

　　见他们两道身影愈来愈远，北无怨回头手一扬，一道乳白色的光辉洒落在南辰眉心上。

　　顿觉心头一片隐隐约约的阴霾挥散，南辰抬眸眨眼三分，问：“这是？”

　　“清心咒。”

　　“你不是不会吗？”

　　北无怨朝他挑眉一笑：“方才看过陈子轩的示范，这不就学会了嘛。”

　　南辰：“……”

　　“那么，接下来……”又给自己施了一道咒，突觉体内鸠夜之毒横行，立刻以灵力强压。北无怨收敛笑容，他深觉这般下去，处境不妙——只要动用一点点灵力于身外，这毒便如打了鸡血一般有机可乘。扭头盯着那群修士良久，更是头痛欲裂。既不能轻易将他们杀了，也打倒不了他们，那该如何是好？

　　“北兄，”谢辞提醒道：“佛絮的退魔符文，能够驱散微小分|身的邪气。”

　　闻言，北无怨捏紧拳头，头上几乎是要青筋暴起，道：“谢兄，我有个提议，以后你有什么话，一口气把这些东西统统讲出来，好不好？”

　　他轻柔将南辰置于地面，手腕一翻，从乾坤袋里取出封魔剑。斟酌半会儿，从压制鸠夜的灵力中抽出一丝，灌入其中，那剑身上的符文陡然扭动起来，却散发着谢辞存留其中的淡绿色灵力光辉。

　　“佛絮！”

　　“佛絮，是你！？”

　　“佛絮！”

　　“佛絮……”

　　那群如僵尸般缓缓靠近的修士们脸上皆露出万分惊恐的表情，喃喃着封魔剑的名字，几十道目光汇聚于银色长剑，远远地驻足而停，不敢再上前分毫。

　　“看来魔源对此剑甚是恐惧，那些微小分|身都不敢轻易靠近。”

　　谢辞颔首表示赞同——佛絮作为封魔剑，乃魔源的天生克星，魔源惧怕他是理所当然的。

　　北无怨挥了挥剑，还未等他嘚瑟完，突然人群中一声惊喜地大吼：“佛絮！是你啊！”青衣修士一颠一簸冲出人群，朝北无怨跌跌撞撞跑去。北无怨有记忆，这人应该是被自己打断了腿才是，竟然能拖着一条半残废的腿跑出来，应该是被微小分|身强|逼的。脸上带着喜极的欣慰神情，更添诡异之色。

　　“是你！佛絮！”

　　“竟然是佛絮！快来！”

　　“……”

　　随着这一个不和谐的音调莫名出现，越来越多被微小分|身影响的修士跑了起来，朝北无怨……哦不，应该是朝他手中的封魔剑涌去。脸上皆如同青衣修士一样，露出许久不见老友般重逢的喜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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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谢辞搞事情，结果没写到那一幕，emmmm……
略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