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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交涉牙行 ...

  •   这日,林蔬起了个大早。昨日因为头七的事忙活了一整天,夜深了才略略歇了两个时辰,今儿是和徐大娘约好去双云镇赶集的日子,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做,林蔬只能忍着困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穿上她让田雨特地找出来的衣裳,一条竹青色的交领襦裙,穿着简单又大方,也便于行走做事。

      林蔬摸了摸料子,比普通粗布要滑溜一些,她不清楚这个架空时代的纺织工艺,但见自己日常的粗布衣裙颜色都不暗沉,想必这里早就盛行给粗布染色。

      田雨拿着包袱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林蔬正七扭八歪地整治自己的头发,明显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林蔬沮丧地道:“田雨姐姐,我还是梳条辫子得了。”

      田雨忍住笑,接过她手里的木梳:“你这辫子都绑了好几日了,我都看腻了。不打算换换啊?”

      林蔬有些泄气地扯扯头上的毛:“我也想梳个什么发髻来着,可它们就是跟我作对,还没成形就散得不成样子。”

      田雨笑弯了眼睛:“我还寻思你图方便才梳的辫子呢,原来……是不会梳别的。”

      林蔬窘迫:“咳咳,我以前头发最长只到齐肩,哪里折腾过这些。”

      田雨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手指翻飞着,转眼就帮林蔬弄好了头发。林蔬对着水盆照了照,两侧的头发编成了辫子,两股辫子在脑后拢成一个髻,剩下的头发垂散在后面,简单又俏丽,凉快又精神,额前的碎发又增添了林蔬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田雨将包袱递给林蔬:“里头是几个早上刚烘的玉米面饼子,好吃谈不上,饿了填肚子还是可以的。”

      林蔬接过来,热气透过包袱传到手心,显然田雨很早就特地起床为她做了干粮,生怕她舍不得花钱饿着自己。林蔬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田雨姐姐。”

      咬了两个热乎的玉米饼子,喝了几口热汤,草草解决了早饭。走之前林蔬对着荷包琢磨一会儿,最后从里面拿了一块碎银和那些散的铜钱,又把荷包仔细放好了,才同睡眼惺忪的林果和田雨作别,挎着小包袱,在清晨第一缕阳光里朝着村长家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村长院子门口拴着一头毛驴,正垂着脑袋找草吃。林蔬走过去,在门口喊了两声:“徐大娘?”

      立刻便听到有人应声:“哎,林丫头来啦?”

      徐大娘端着个海碗站在檐下,边说边吸溜两口碗里的稀粥:“来来来,进来,你叔正要套驴车呢。”

      林蔬笑着走进村长家,院子不大,收拾得倒是干净,几只母鸡在院子里散步,不时啄啄地上的稻谷粒儿,很有农家的生活氛围。

      徐大娘拉着林蔬问道:“丫头,早饭还没吃吧?在大娘这里对付两口?”

      林蔬赶紧道:“大娘,我在家吃过了,您去吃吧。”

      徐大娘看看天,时候不早了,也就不跟林蔬瞎客气:“那行,大娘把灶头收拾了就来。”

      这时便见村长和一个高壮的青年从后头走出来,两人正合力抬着车轱辘,林蔬冲他们打招呼:“村长叔,大力哥!”

      村长见是林蔬,笑着点了点头。那个高壮的青年正是村长的小儿子,名叫王大力,人如其名,林禾的丧事,他帮了不少忙。王大力腼腆憨厚地冲林蔬笑了笑:“林蔬妹子。”

      村长对林蔬道:“今儿你大力哥驾车送你们去,双云镇他是跑惯了的,想去哪里想找什么人就跟他说啊。”

      林蔬感激地点头:“多谢村长叔,麻烦大力哥了。”

      王大力挠挠头,不知该说啥,陪着村长略站了站就闷头套驴车去了。驴车很快套好,夏天日头毒辣,得紧赶着早些出发,林蔬往厨房内探头唤了徐大娘一声,徐大娘连声应了,拿清水抿了抿鬓旁的头发,这才挎着装满鸡蛋的篮子走出来。

      驴车缓缓跑动起来,车轱辘碾压着石板路,林蔬头回坐驴车觉得紧张又新鲜,紧紧按住车辕。徐大娘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打趣她:“丫头,可别把车辕按散架咯啊。”

      便听前头赶车的王大力发出一声闷笑,林蔬微微红了脸,悄悄放松了手指,去看村里的景色。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大河村的全貌,大山脚下房子高矮错落,绿油油的稻苗随风摇曳,炊烟袅袅间,谁家的花猫趴在围墙上轻叫,林家屋顶的瓦片映着金色的阳光。

      林蔬这才注意到整个村子有大半都是木屋,另外一些是石头砌的矮房,极少见到林家那样黑瓦白墙的独栋宅子,林家是个什么来历呢?林蔬自个儿琢磨不透,便问徐大娘:“徐大娘,我爹娘是自小在村里长大的么?”

      徐大娘道:“你爹和大力爹是一块儿长大的,你奶奶去的早,你爷爷一人把你爹拉扯大,听说十二岁那年,你爹便离开村子到外面闯荡。直到那年你爷爷病重,你爹带着你娘和林禾回来,不多久你爷爷便去了。”

      林蔬感到意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林蔬爹娘的往事,她又问道:“我家如今这宅子,是什么时候建的呢?”

      虽然已经过去好些年了,但徐大娘脑海里仍有深刻的印象:“那时候村子里议论了好一阵子,你爷爷去后没多久,你爹请了城里的匠人来,又是看地又是丈量的,很快就动工了。宅子建得漂亮极了,在咱们大河村那可是独一份儿,大家都猜想你爹在外面发了财,回家这是要光宗耀祖呐。”

      林蔬听着觉得林氏夫妇有点奇怪:“徐大娘,我爹平时有哪些交好的叔叔伯伯么?”

      徐大娘张了张口,一时间答不上来,呐呐道:“嗯……你爹离开那么久,和村里人也是小时候的交情了。回来后关上门来自家过日子……你村长叔许是能和你爹说上话。”

      虽然徐大娘支支吾吾没明说,林蔬却听出一点别有隐情来,得找个机会亲自问问村长。正想着,远远便听到一声吆喝:“大力!”

      村口处有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打招呼的是他身旁站着的中年女人,看着像是他的婆娘,脸色蜡黄,怀里揣着一个包袱。

      “哎哟,徐大姐也要去镇上呢?今儿起晚了,没赶上老陈头儿的大牛车……”那女人挤出个笑脸,原来是要坐便车的。
      不知怎的,林蔬直觉一向热心肠的徐大娘这回却没那么干脆,磨蹭了一会儿才道:“原来是赖东夫妻俩,那就上来吧。”

      始终一言不发的赖东大步跨上车,震得驴车微微抖了抖,林蔬忙退到角落里去,余光瞥见徐大娘皱了皱眉头。接着赖东婆娘张氏要上车,她男人也不搭把手,还是徐大娘忍不住伸手拉了她一把,张氏忙一叠声地道谢。

      王大力扬起鞭子,驴车快速地跑动起来,大河村的一切渐渐被甩在后头,直到看不见了,林蔬转回头却察觉有道视线紧紧黏在自己身上。林蔬没有抬头,她假装和一旁的徐大娘说话,通过余光辨认出是那个赖东,那目光让人觉得很不自在,林蔬便往徐大娘那里挪了挪。

      徐大娘察觉林蔬的动静,转头注意到赖东的视线,立刻沉了脸,往前走了一步,把林蔬挡在身后,对张氏没什么好脸色:“我说张大妹子,搭个便车是没啥,车上还有小姑娘呢,总得顾忌着点儿,眼珠子别瞎滴溜,像什么话!”

      张氏被徐大娘一通话刺得满脸通红,看自家男人眼珠子果然都要贴到人家小姑娘脸上去了,伸手忙去拉自家男人的袖子:“哎!”

      赖东一把打掉自家婆娘的手,转过身去看道旁的树林子,张氏一边揉搓着被打痛的手背,一边讪讪地对林蔬赔笑脸。
      林蔬这才注意到张氏眼睛周围一圈青黑,明显是被人狠狠揍过还没消肿。徐大娘不知道对赖东的行为,还是对张氏的性子感到不满,只听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驴车上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很快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驴车也渐渐慢下来,想必是快到镇上了。有挑着扁担的,竹篓里刚割的青菜在晃悠悠的步履间抖落着晨露;有挎着包袱的,穿一身拾掇干净的衣裳鞋袜步履匆匆朝前赶路;有同样赶着车的,车上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躲在母亲怀里好奇地张望。

      双云镇虽是个镇,但却是左右方圆最大的镇,相当于一个小县城,大家也都习惯性称之为进城。远远地便看到一扇拱形的大石门,门边蹲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几个穿着衙服的兵丁站在门口按人头收取进城税费。林蔬转头问徐大娘:“进城要怎么交钱?”

      徐大娘扫了对面赖东一眼后,看着张氏道:“每人两文钱,这就要进城了,该准备准备了。”

      林蔬递给徐大娘两文钱,让她帮忙一起交上去。张氏好像才知道这规矩似的,讪讪地伸手进包袱里摸去,半晌总算摸出四枚铜钱,攥在自己手心里。

      很快队伍轮到他们,税费交上去,兵丁不耐烦地挥手放行,驴车进城前林蔬抬头看到石门顶上的大字——双云镇。

      进了城,乡下的驴车在镇上是不让通行的,得拴在前头大树底下的棚子里,花两文钱去守门那里登记。大家便各自下了车,赖家夫妇径直走了,王大力一人拉着驴车去登记,走两步回头对林蔬道:“林蔬妹子,你跟我娘先走,我去去就来。”

      林蔬笑着应了,陪徐大娘先去找摊位卖鸡蛋。日头才刚升上来,城里早已人头攒动,买和卖的比比皆是,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一个位置。左边是个香火烛钱的摊子,右边摊子上卖的是晒好的鱼虾干货,这位置倒是不错,价格若是公道,来往经过的多会顺手买几粒鸡蛋。

      篮子刚放地上,王大力就穿过人群大步走过来了:“咱们先去哪儿?”

      林蔬早就想好了:“我想先去牙行那里看看。”

      徐大娘一边招徕生意,一边叮嘱儿子:“大力,好好护着你妹子!”

      王大力忙应了,领着林蔬往外走,林蔬怕被人挤散了,便紧紧跟在王大力身旁。约摸走了两刻钟,集市的喧哗才渐渐小下去,一路走来,林蔬觉得自己一双眼睛都不够看的。

      两人走到一条较为宽阔的街,脚下的路清一色是青石板铺就,置身在古老的楼坊街市之间,林蔬觉得恍然如梦一场。王大力的声音将林蔬的思绪拉回来:“咱们先进这家看看?”

      林蔬这才发现两人正站在一家铺面门口,匾额上写着“全福牙行”。刚好有两个年轻健壮的男子肩上扛着重货出来,林蔬和王大力忙让到一旁。门外停着一辆木板车,两人将货卸上车,扯下脖子上搭的湿布随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赤*裸的上身被太阳烤得黝黑发亮,林蔬不好再盯着看,心想估计是牙行里的伙计,便转回了目光,跟在王大力身后跨过门槛进到铺子里。

      立刻便有人上前招呼,是一个吊三角眼的中年男人,长得瘦小但眼神精明,他一边悄悄打量他们,一边问:“哎哟,两位是要雇船、运货、招工,还是买人?”

      王大力侧头看了林蔬一眼,林蔬会意地上前,笑着问:“掌柜的贵姓?”

      掌柜看眼前这姑娘也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竟是出面的主儿,心想莫不是哪家大户人家的丫头吧?目光便从王大力身上移开,对上林蔬的笑颜,客气地道:“鄙人姓李,大家都唤我李二。”

      林蔬打量着铺子的装潢摆设,铺子不大,右首是立地的半人高柜台,左下首两张大背椅,墙角一盆缀满红灯笼的发财树,中间的过道刚好容人行走,后面有扇门,断断续续有搬货的声响传过来,估计前后是个两进的院子,前头做了铺面,后头做了库房。

      打量的过程其实不过片刻,林蔬依然笑着道:“李掌柜,你们牙行可有做房产经纪的生意?”

      李二眼珠子一转,忙招待两人在大背椅上坐了,脸上笑容满满:“有的有的,我们牙行是持官贴的,只要是正经生意都做。”

      林蔬点点头,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像你们这样一个铺子盘下来,需要多少银钱?”

      李二一愣,随即猜测估计对方是要赁个这样的铺子做买卖,心想这单若是做成了,能抽不少佣金呢,忙不迭地唤伙计上茶,自己从柜台后拖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姑娘,赁铺子的价格可得看地段。像咱们这条西街呀,赁一年少不得要这个数儿。”说着便抬手朝着林蔬晃了晃五指。

      也就是十两,林蔬喝了口茶,又问:“若是买呢?”

      李二听了这话少不得又把林蔬一通打量,这姑娘长得清秀纤细,衣裙简单朴素,通身却一派稳重气质,尤其那一双眼睛清亮无比。这时伙计刚好端上茶来,李二忙将茶递到两人手中,琢磨着开口:“若是买,怎么也得五百两。”

      五百两?林蔬心中记下,又道:“若是在镇上赁一个小宅子该是多少?买一个又是多少?”

      李二看她听了自己的报价面不改色,越发不敢怠慢:“镇上安静些的地段赁一个小宅子,两间屋子,一间厨房,一个小院儿,一年起码十五两。整个儿买下过手,也得三百两。再热闹些的地段就不只这个数儿了。”

      林蔬听到这笑了笑,李二看她突然笑,正摸不着头脑呢,便听她道:“乡下的宅子又是什么价呢?”

      李二一头雾水,怎么突然转到乡下的宅子去了,却也还是回答:“乡下小一些的庄子买下一般四百两,若是宅子……”他说到这却停下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宅子?”

      林蔬道:“黑瓦白墙,两进的宅子,后院可以种菜种花。”

      李二皱着眉头思索一会儿:“我没听说乡下有这样的宅子。”

      林蔬看了看王大力,王大力全程听得也是一头雾水,但看到林蔬对他眼神示意,忙道:“有的。”

      李二便道:“是买来住吗?”

      林蔬想了想:“乡下其实颇有乡野乐趣的。”

      李二点点头:“城里大户人家确实会经常到乡下庄子里住一段时间。若是有这样的好宅子,怎么也得二百两吧?”

      林蔬眼睛一亮,笑得有些狡黠:“那如果卖呢?”

      “嗯……卖的话……啊?”李二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卖?”

      “是,我家就有这样现成的宅子。”林蔬放下茶,看着李二,“不知道李掌柜做不做这样的生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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