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招拆招》wanderkind

5、Chapter 5

　　濮真一听到沈鹿的名字，果然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你粘了沈鹿这么些年，还不是一样没进沈家的门！五十步笑百步，你又得意什么！”

　　程泉浅笑，一招太极推手游刃有余：“五十步笑百步……那不还差着五十步么？也还是要看看究竟谁是五十步，谁是一百步的，你说是不是？” 将杯中液体轻轻晃了晃，透过高脚杯的边缘轻蔑地觑了她一眼：“再说了，沈鹿什么样的泥鳅性格，你还不了解？你有本事，倒是粘粘看？”

　　“你……”

　　“怎么了？”

　　濮真正要发作，却见迎面一个颀长身影向两人走来，人还未到，疏淡低沉的声音已稳稳递了过来。唇角方勾起的阴狠笑意还未来得及收起，脑中也像一路疾驰的赛车陡遇弯道、没来得及转弯，极尽尖酸之能事地本能刻薄道：“我当你气焰一下子怎么涨了许多，原来是傍上了这尊大佛！我就说嘛，沈鹿那座庙到底还是太小，怎么能安得下你的野心？”

　　轰——撞了！

　　程泉不用回头，也能猜得出杭远归的脸色有多难看。虽与他统共相识才不过几个小时，但从他迈个步都恨不得自带清场特效的作风来看，此人走的绝非是亲民路线，更不用说可由人随意嬉皮笑脸的打趣——程泉唇角毫不含蓄地绽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挑衅地朝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的濮真轻轻扬了扬眉。

　　果不其然，一阵诡异的低气压之后，杭远归冷冷开口，问：“这位小姐面生的很，是……”

　　“哦，我老同学。铭胜装饰濮铭的女儿，濮真。”程泉不咸不淡地应道，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中有意的距离。

　　“濮铭啊……”杭远归淡淡一笑：“我倒是谁……前一阵才听说你爸想打通上下游、往房地产里头分一杯羹来着，怎么，他是准备从拿地到建房子到设计再到装修一个人全吃下来？”

　　程泉一向知道濮真傻，但真没想到她会傻到这种地步——她一见杭远归笑，就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丝毫未听出他话中的轻蔑之意，不退反进，立刻扭着她那三尺小蛮腰，没好气地推开挡在二人之间的程泉，袅袅婷婷、一脸谄媚地向杭远归迎去，“是啊，不过我爸老古董一个、本事有限，哪有杭总您神通广大……以后呐，还得请杭总您多关照关照！”说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抬手亲昵地往杭远归胳膊上拂去——

　　程泉站在对面，清楚地看到了杭远归如黑云压城般冷下来的脸色。“要我关照，你觉得……是你有这个面子，还是你爸有这个面子？”濮真手腕突然被他抓住，愣在当场。

　　杭远归比穿着高跟鞋的她还高出大半个头，微微俯身下来，轻哂道：“小姑娘，我奉劝一句，没学会看人前呢不要乱说话，没学会说话前呢更不要乱出来混。你爸要是忘了教这点，赶紧回去补补课。这世上像我这样面恶心狠、睚眦必报，不会怜香惜玉、你还奈何不得的人可不少，哪天要是跌狠了，别哭着喊着怪脚下的路不平。还有……”一手指指程泉：“我虽算不上什么大佛，但她这点气焰还养的起，就不劳你费心了。”边说边身子优雅往一侧让了让，仿佛那恶毒的话全出自另一个人之口。“门在那边。”

　　语毕，连目光也吝于向濮真再看一眼，淡声向程泉道：“Henry到了，跟我来。”

　　程泉依言随她向阳台走去。走出两步，还听见濮真低低骂了声“贱人”，心中因这两个字忽然莫名舒畅，轻快笑道：“我真喜欢你这仗势欺人的样子！”

　　“哦？”杭远归停下脚步，回首看她，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

　　他惊讶于她这种明快的、小女人似的尖利，那样实实在在、热热闹闹的、为五块钱的橙子挑三拣四的市井气。更重要的，还在于她这话的真实，一种他所体会不到的真实——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在仗势欺人，可说实话，他其实并不大能领会那感受。

　　“你这样呐……让我忍不住觉得这么些年的努力……可算没有白费，拼了命往金字塔尖爬……哪天说不定真有幸登了顶，确实能享受到别样的趣味……”程泉迎着他的目光、像吐瓜子壳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些半真半假的话，脸上还挂着笑：“……见到别样的风景。所谓会当凌绝顶，大概就是这样？”

　　“你想踩到人上头去……那你说的别样风景，就是脚底下挤挤挨挨的人头？”杭远归顺着她的思路，忍不住打趣。

　　程泉想，他当然领会不了自己这类人有意识地踩着人往上爬的快感，那种恶俗的、甚至有些残忍的快感。他含着金汤匙出身，对人尊严的践踏全是无意识的行为，是与生俱来的理所应当，只因自幼便有人争先恐后地趴到地上，乞求他高抬贵脚，以将自己的肩膀或脑袋塞到他的脚下。

　　程泉自然不会蠢到与他分辨，笑着道：“是啊，我喜欢热闹！”

　　杭远归也笑笑，笑她逢场作戏般的无理取闹——这里头隐含几分心照不宣的撒娇意味，让他很是受用。

　　程泉见好就收，顿了一顿，想岔开话题。正好想起什么，唇尾微扬、故意低头轻轻一嗤。

　　杭远归立刻问：“笑什么？”

　　“我在想，你还真是客气，竟然管她叫‘小姑娘’，她要是‘小姑娘’，我岂不是也能顺带沾个光？”程泉笑着答。

　　杭远归轻笑：“你还用沾她的光？你这样子，在我眼里，可不就是地地道道的‘小姑娘’——她那个，不过是智力上的。”

　　他确实长程泉和濮真几岁。但一开始斥责濮真的那个“小姑娘”，其实是带着方言里教训意味的。

　　程泉何等知情识趣，眉梢旋即一挑，投桃报李地笑开来，嗔道：“你这么会哄人，还说不懂怜香惜玉！”

　　“我只怜想怜的香，惜想惜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