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天吃药没[重生]》鹿无一

4、中计

　　“我确有谢恩之意。”尚子祁鞠躬到地，行礼道：“只是还有一事相询，家母去世前曾经叮嘱过我，如以后有难，可投奔一名在京城做官的远房亲戚，其名曰梅若信，不知苏少爷的老师是重名还是……”

　　“梅若信，上届太医院副院长。”苏怀瑜歪了歪头，青葱指尖轻点车柩：“原来阿祁是老师的远房亲戚？”

　　当然不是，说远房亲戚不过是为了不令对方起疑。远房，谁也不知有多远，根本无从查询，天南地北两个人都有可能有微弱的家族联系。

　　尚子祁的手微微颤抖，他前生倒是从未注意到任职太医院的历代人员，不然也不会错过这个名字。

　　“家母也曾只见过他一面，请问梅老先生是不是身高五尺半，体型略瘦，面有红光，精神矍铄，左眼角下有一点红痣？”

　　尚子祁努力回忆自己母亲卧病在床时，每日身着朴素布衣、自称是自己母亲旧友的花甲医者模样，断断续续说出其中几点明显特征。

　　“正是。”苏怀瑜扬眉：“想不到阿祁竟然真是老师的亲戚，我本就猜测你不是布衣平民，想不到还真是。”

　　胸口猛地一沉，回想起母亲临死前的奇怪症状，尚子祁脑中思绪迅速回转，只是笑着回道：“远房亲戚而已，不敢沾梅先生的贵气。我不过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家父早逝，只是母亲说过外婆曾是被赶出的大家之女，而外婆表哥的二大爷家三子的六儿媳，便是梅先生的直属亲戚。”

　　“...”苏怀瑜起身下车，凤眸沉静地望向尚子祁：“那还真是够远的。我会去通知梅老先生接你回去。”

　　“多谢苏少爷，不过还是不用了，我也清楚，家母的嘱咐可能牵强了点。”尚子祁咧嘴笑笑，转身欲走，却被苏怀瑜一把拽住衣袖。

　　“你的字。”苏怀瑜自袖中掏出一本抄本，正是尚子祁前几日抄好的书，翻开几页，垂眸淡淡道：“倒是有几分颜筋柳骨的风范，这字竟比我还写得好上几分。我苏家求贤若渴，你若不嫌弃，不如也到我家来作书童如何？包吃包住，还给两倍月薪。”

　　这字当然写得好，前世有三个月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御书房，每日抽上三个时辰被当朝太傅和右相大人轮流教导书法，不写完字帖不许吃晚饭，你去试试你也能写出来。

　　“我现下相信苏少爷求贤若渴的心了，怎会嫌弃？”左袖被紧紧攥住，尚子祁挣脱不得，掩面感激涕零道：“我都一个月没洗澡了，这般邋遢难闻，苏少爷竟然还不嫌弃我，阿祁愿去苏府当值，做双倍工。”

　　旁边樱桃仿佛听见“咔擦”一声，自家少爷一向覆上冰霜的面容裂了一道缝，如避蛇蝎般地放开袖子，竟然还用了轻功，瞬间走离尚子祁一丈远。

　　苏怀瑜忍下抽搐嘴角，一手握拳掩口轻咳了几声，面色不变道：“那我就静待阿祁的到来了。对了，阿祁的膝盖可有擦破？不若我来帮你看看？”

　　“不为难苏少爷了。”尚子祁笑得灿烂，转身欲走：“我自己回去用凉水敷一敷便是。”

　　“还是我送你吧。”苏怀瑜嘴角微扬，就在尚子祁以为他要请自己上马车之时，竟然自顾自在距离少年一丈远的地方前后探探，问道：“你家在哪？我和你一起走回去。”

　　“......”

　　半个时辰后，尚子祁一瘸一拐地走到巷口，转身向一直与自己保持三米远的苏怀瑜行礼温声道：“多谢少爷相送，我家在巷尾，里面实在太过脏乱，全是乞丐住地，还是不要勉强少爷入内了。”

　　苏怀瑜本皱眉打量着阴暗小巷，抬起的脚犹豫顿住，听到这句话顿时若获大赦，松了口气道：“那我就不送了，何时收拾好准备上工了，就来苏府就职吧。”

　　尚子祁弯眼笑道：“谢谢少爷！”

　　他一瘸一拐地走入巷子几十步，回头确定苏怀瑜看不见自己之后，直起身飞奔到巷尾，拿起草蓑狠狠开合门板，待到身后一切被关在门外，才大口喘气歇下，抵着木门缓缓滑到地上。

　　“阿祁！”晏清听到声响，将手中书本塞入草床下，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惊喜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发生了些事情。”尚子祁有气无力地起身。

　　“你跑回来的？”晏清上前扶起尚子祁，急忙问道：“那些丐帮的发现我们住处了？”

　　尚子祁望天道：“没有，只是一个奇葩。”

　　“奇葩？”

　　“看出我装腿疼，又不愿让我脏了他的马车，特地一步步跟我走回来，让我费劲装了一路的奇葩。”尚子祁手紧了紧，皱眉道：“也不知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不过也算是值了，阿清，我们终于可以摆脱此地，租房子住了。”

　　晏清的双眸顿时亮起：“真的？难道他也愿收你做工赚钱？”

　　尚子祁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细细摩挲上面的“喻”字，冷笑道：“让我去苏煜生的家做工？想得美。”

　　那厢苏怀瑜静立在巷头等待，一道粉影自天而降，樱桃身姿轻盈地翻身自墙头落下，行礼道：“公子。”

　　“可探清他家住址了？”苏怀瑜用洁白手帕反复擦拭自己曾拽过尚子祁衣袖的右手，头也不抬地问道。

　　“探清了。”樱桃撇嘴：“我还真以为那个阿祁是个老实人，没想到您猜对了，他腿疼还真是装的。”

　　苏怀瑜弯弯唇角：“此人睚眦必报，喻高湛害他跪上一会儿，他就讹了对方一块玉佩，素娥陷害他偷东西，他就倒打一耙，逼着喻溱自己说出与丫鬟偷欢事情。想来之前喻溱突然进来指责我，也是因喻溱之前欺凌过他，所以他故意诱导报复之故。”

　　樱桃柳眉倒竖：“这样记恨心重的小人，少爷为何要帮他？万一他以后咬到您怎么办？”

　　“不过是小聪明之人，成不了大器。”苏怀瑜向前几步，将手中白帕一松，一方素色晃晃悠悠飘到瘦骨嶙峋的将死老汉身上，“再过不到一个月，新皇就要上任，以后的事情，需要这样的人做棋子冲前锋。”

　　“新皇？难不成真像朝中议论的那般，要让年仅五岁的六皇子上任？”

　　“这件事你莫管。”苏怀瑜转身上轿，吩咐道：“你只需派龙璟将他的一举一动报备给我便好。”

　　“这样的人，值得阿璟出手吗？”樱桃咬唇，不服气道：“而且我看那个阿祁脾气有些倨傲，真的能乖乖为您做事？”

　　透过车帘缝隙，苏怀瑜看向不远处微动的草丛，淡淡道：“这可由不得他。通知陈掌柜，邺都内何氏典当行自今日起五日内，总店和任何分店不许接喻家的生意，若有发现违反者，一律开除。”

　　“对了！回去帮我备三桶热水。”车帘突然拉开，苏怀瑜咬牙，一字一顿：“我，要，沐，浴。”

　　夜深，月明星稀，喻府中万籁俱寂，东院中一间屋子的门板忽地吱呀打开，六尺高的黑影偷偷摸摸地观察四周，确定无人后小心走入房内。

　　静静跪坐在厅堂中的喻溱忽地睁眼，沉声道：“听清楚了？看清楚了？”

　　“都清楚了。”黑影抱拳行礼道：“果然一切都是那个阿祁搞的鬼，他家就在十里路旁边的一跳平民巷内尽头，在视角隐蔽处，不注意还真找不到。”

　　“好你个阿祁，不过是个奴才，也敢欺负到主子头上来！”喻溱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回想下午情景，自言自语道：“苏怀瑜这是何意，明明表面上对那个阿祁示好，走时却又暗示我派人跟着他们了解真相。”

　　“也许是有心与少爷交好？毕竟二老爷是他苏家的辅臣，而喻家也只有您一个男丁。”黑影谄媚笑道：“等到喻小姐嫁出去，二老爷年事已高，这喻家的势力，最后还不是归少爷您？”

　　喻溱仰头大笑：“倒是个嘴甜的奴才，说得好！喻高湛，你竟敢罚我禁闭，从小到大，我爹娘都没骂过我一句！还不顾我的面子，将素娥打到半死，她就算再不济，也毕竟是我的女人。我倒要看看几年后，你老得不行，喻初雪又嫁了出去，你还敢不敢用斜眼看我！”

　　他沉吟片刻，咬牙切齿道：“先收拾那个不知好歹的奴才。你现在给我去找几个丐帮的，将尚子祁住处告知他们。那种好地方，怎么能被他独占呢？”

　　有了钱，尚子祁自然不会再委屈晏清的肚子。对方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形却矮于同龄人一大截，心疼地尚子祁日日将自己的羊肉包子全部省给晏清吃，就希望那日少年能拔高身子长得更壮。

　　几天后，小巷中的两人醒得都很早，尚子祁收拾好东西，准备用日日积攒起来的三百文存款，带着晏清去美美吃顿早餐，以庆贺即将到来的乔迁之喜。

　　毕竟还有二十天左右自己可能就要被接到皇宫了，留下的这些省吃省穿所得积歀也没用，还不如早日让晏清脱离苦日子。

　　“阿祁，我真的…”酒店中，晏清望着桌上堆着满满的五盘菜，咽了口口水：“真的可以吃这么多好吃的吗？”

　　尚子祁哭笑不得，心中却泛起酸涩：“嗯，全部都是你的。”

　　晏清急急掰开烤鸡上两根鸡腿，分了一根放入尚子祁碗中，然后迫不及待地啃上了余下的一只，腮帮子被鸡肉塞得鼓鼓的。

　　“慢点吃。”尚子祁伸手将他嘴角油渍拭去，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到少年碗中：“被光顾着吃肉，也吃些蔬菜。”

　　“吼。”晏清来不及咽下，又塞入一口，眼睛幸福地眯起，口齿不清道：“阿祁里也快次啊！可好次了！”

　　“好。”尚子祁宠溺地应了一声，用筷子夹下鸡腿上一块肉，正欲送入口中，就听店面外传来一阵口音熟悉的嘈杂吵闹声。

　　他下意识回身看去，瞳孔蓦地放大，强自镇定地回头低声叮嘱：“阿清，快吃，吃不下的我们带回家吃。”

　　“为什么啊？”晏清不明所以地抬头问道，却被门口愈发大声的吵闹吸引了注意力。

　　尚子祁急忙起身欲挡住晏清视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晏清手中鸡腿瞬时落在桌面，愣愣道：“阿祁，那是丐帮的人对不对，带走西姐姐的那群人对不对？”

　　尚子祁只是快速撕下一块衣布裹起烤鸡，起身拉住晏清，低声道：“我们走。”

　　他的母亲去世，屋子也被烧毁后，就与一群平时与自己玩得好的少年少女在外流浪混饭吃，前几日因为年龄小经常被人可怜赏钱，后来当地的丐帮看不下去，说各地有各地的规矩，他们还没入帮，不能在此要饭，不仅如此，还需将之前讨来的钱全部给他们作罚款。

　　尚子祁他们哪里拿得出，那些银子本就不多，四五个孩子几顿就吃光了，口袋中早就一穷二白。
　　于是那些丐帮人就将他们一行中最年长的名叫西西的女孩拉走，还差点将反抗的尚子祁他们打死。

　　“这女孩还算有点姿色，给兄弟们玩玩，再卖进青楼，应该能赚不少。”为首的大汉不屑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几名少年，面有狎昵地缚住西西挣扎的胳膊，猥琐笑道：“小妞，和我来吧？”

　　昔日景象历历在目，晏清手指颤抖，抬脚就欲冲上去。

　　“你干嘛？！”尚子祁一把抓住晏清瘦弱无力的胳膊，声线继续压低：“你忘了我们最近都在避着丐帮吗？”

　　“可他们不一样！”晏清眼眸通红，低声吼道：“西姐姐当时什么都省给我吃，可他们竟然把她…”

　　话音未落，尚子祁呼吸一窒，因为他余光瞥见，那群大汉正直直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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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喻溱：作者，给我安排这样剧情，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爹都没打过我！我要虐男主！
尚子祁：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