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天吃药没[重生]》鹿无一

3、逃过一劫

　　尚子祁垂眸听着喻高湛的絮絮叨叨，大致理出了事情经过。

　　果不其然，得知素娥倾心于苏怀瑜的消息，喻溱咽不下这口气，直接闯入正厅指着苏怀瑜的鼻子骂了起来，苏怀瑜不明所以，喻老爷更是被逾礼的此举气得不轻。

　　素娥看不下去，就出来安抚喻溱，谁知喻溱张口就骂破鞋，还将她昔日偷盗喻初雪饰物的事情抖露出来，这样一来，喻高湛就更气了，大发脾气说要将素娥抽二十鞭子，赶出家门。

　　素娥苦苦哀求，解释说不是她干的，正巧碰见尚子祁抹着满脸墨色走出大门，于是本身就被看不惯的自己，因为对方的一句话成了替罪羊。

　　“阿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喻高湛坐于大厅正座，肃声问道。

　　他脸色少见的阴沉，倒不是因为家丁出丑之事，而是因为喻初雪前段日子确实丢过首饰，还是她已逝的娘亲、喻高湛的挚爱原配陈氏留下的唯一遗物。

　　这也是素娥急切想要摆脱罪名嫁祸他人的原因。因被戳到内心痛处所给出的惩罚，绝不会草草了事，二十鞭子下去，不论男女，都会被打得至少半死不活。

　　尚子祁心中千回百转，挺直腰杆咬牙道：“老爷明鉴，我人虽穷，但志不短，不会做出此等违背道德的事。”

　　他见喻高湛迟疑，以手撑地，额头狠狠扣在地面上，发出的脆响惊得周围人心中一紧，表情严肃道：“清者自清，我自问从未做出偷鸡摸狗之事，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身为掌权者，尚子祁不至于对于朝臣们的品性好恶一无所知，但每派代表几人的性格特征，他是能大抵摸透的。

　　喻高湛本质上便是喜文厌武的老书生，满口道礼却不腐朽，最欣赏坚干高洁的人。尚子祁就是为了讨他的欢喜，自打进府之时，塑造的便是寒门出身刻苦学习的书呆子形象，中而不庸，宁直不弯。

　　果然，喻高湛怒气微敛，却还是振振道：“此事牵扯喻府名誉，还是调查一番为好。”

　　他找来喻溱，仔细吩咐耳语几声，喻溱便领命带人前往东院去了。

　　尚子祁见素娥面上稍微安定几分，手上却还是不安地紧攥裙角，就知对方还在抱着一丝对于旧情人能够庇护自己的希望。

　　这希望倒确实有用，自己这次若是真的只盼着真相来为自己澄清，那才是白日做梦。尚子祁叹口气，他早就知道喻溱虽脾气暴躁，但心眼不坏，更是念旧情十分的主儿，害素娥被伤得半死是忍不下心的。这次的锅，自己是背定了。

　　怎么办？尚子祁抬眼四处打量大厅，努力思寻着能让自己脱罪的凭证，却不知自己双眼咕噜乱转的模样早被一双凤眸尽收眼底。

　　托起茶盏抿了一口，苏怀瑜嘴角轻扬，也不知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挥手将自家侍女招过来，低语了几句，侍女点头下去。

　　“贤侄，让你见笑了，好不容易来我府上做一次客，竟然遇见了此等丑事。”喻高湛将头转向苏怀瑜，面色稍缓。

　　“哪里，喻叔叔明断成礼，小生才是荣幸，可以得见您年轻时被誉为大梁第一明官的风采。”不轻不重地开着玩笑话，苏怀瑜微微摇头，背后墨色青丝随着动作垂挂于身前，映着瓷白肌肤上的明艳笑意，恍然若一卷文人画像。

　　不愧是京城三公子之一的苏家独子，无论何时都是处变不惊的淡然模样。如此知书达理，前途无量的才子，合该是雪儿的良配，可惜那丫头不知喜欢上了何人，无论如何都不许自己向苏左相提联姻的事。

　　正在神游太虚，忽听门外喻溱回来，喻高湛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可找到了？”

　　“回二叔，我倒是没找到首饰。”喻溱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但是在书房侧室里的一本书里找到了这张典当行典当收拾换取银票三千两的单据，那边是阿祁常坐整理书的位置。上面还有些酒气，怕是喝醉时一时不清醒，无意中塞进去的。”

　　喻高湛接过薄纸，眼神扫过上面字眼，脸色愈发青黑，狠狠将纸甩至尚子祁面前，语气冰冷：“作何解释？”

　　尚子祁眼都不眨一下：“回老爷，我从小到大都没喝过酒，更不会傻到将收据放入自己整理的书中。我不过是个短工，为何不将收据带回自己家呢？何况有了三千两，我早该解约离开，而不是在此地坐以待毙，等到露出马脚再走。”

　　“那是因为你还想勾引大小姐！”

　　素娥猛地嘶喊出声，泪水顺着脸颊落下，额头“嘭”地一声磕在地面，鲜血顺着苍白面颊留下，触目惊心：“老爷，此人总想勾引大小姐，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他是想攀上喻府，想学污水里的泥鱼跃上龙门哩！三千两和喻府女婿，孰轻孰重，明眼人谁看不明白？何况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就是个乞丐孤儿，根本居无定所，收据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会放在书房更为稳妥，反正大小姐信任你，根本不回去翻找。”

　　“阿祁？你还有什么好说？”喻高湛更加不快，隐隐怒气带动嗓音颤抖。

　　尚子祁刚想说什么，却被旁人打断。

　　“喻叔叔，您先冷静一下。”苏怀瑜突然插口，语气淡淡：“您明明也觉得此事蹊跷，怎么就将罪归到这个书童身上了？”

　　“那也要看他是不是有胆子勾引我女儿！”喻高湛气得吹胡子瞪眼，“素娥，你再说清楚，小姐与此人是什么关系？”

　　果然一牵扯到心头肉宝贝女儿，喻高湛的理智就被带走，连首饰的事情都没心思追究。自小服侍喻初雪的素娥自然对此事心知肚明，倒不如说她就是想把火引到这方面上来。

　　素娥掩去眸中欣喜，哭哭啼啼道：“老爷可以去问问其他下人，每次阿祁到府里，小姐都要开心好一阵子。老爷不觉得奇怪吗，只有在阿祁来之后，小姐才会老老实实读书写字。”

　　就算没有实据，喻府小姐爱上短工的可笑流言传出去也会对喻初雪的影响巨大，喻高湛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何况，这个阿祁不过是个乞丐，怎么可能会不想攀上喻初雪这样的千金小姐？定不会一口咬死，好断自己后路。

　　以为自己命保住的素娥沾沾自喜，还在想着带上自己藏在地里的三千两美美嫁给喻溱的未来，就听身旁人掷地有声的字句：“我愿立字据，此生绝不会娶喻小姐，若是有半点如此想法，我立刻自裁谢罪。”

　　当务之急，定要稳住喻高湛对他和喻初雪关系的猜忌。

　　“倒是你。”尚子祁从地上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趴在地上的丫鬟，一字一顿道：“想要麻雀变凤凰，去嫁给喻溱？自己做的好事推给别人，这样的无良女子，喻大少爷，你也敢要？还是说，你就喜欢这样的？”

　　“干你何事！”喻溱被气昏了头，直接吼出声：“素娥已经是我的女人，哪里轮的上你这个奴才置喙？”

　　“放肆！”喻高湛手指发抖，一手捂住心口：“你竟然…竟然和这个丫鬟搞在一起…”

　　之前的收据上写的是化名，根本不知主人究竟是谁，联想到这份证据是谁找出来的，真相昭然若揭。

　　喻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解释：“二叔！我没有！我只是…”

　　“公子！”苏家侍女急急从门外跑来，惊慌失措地抬眼看了看喻高湛，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

　　“无礼。”苏怀瑜不紧不慢地起身，语气平缓地责备：“也不看看喻大人在作甚，毛毛糙糙，像什么样子。”

　　喻高湛顿时意识到还有外人在此，怒气微收，挥手道：“让贤侄见笑了，不如今日你先回去罢，下次再好生招待贤侄。”

　　苏怀瑜轻笑：“怎会，是我多有叨扰。樱桃，我们走罢。”

　　“可是…”樱桃轻咬下唇，为难道：“奴婢刚刚出去解手，在西厢地上的一块石头下那发现了这个，奴婢想，这应该是喻家的东西。”

　　素白纤手上赫然叠放着一堆白花花的银票，喻高湛瞳孔皱缩，几步上前夺过查看了起来。

　　不多不少，三千两。西厢是喻府女眷住处，除了喻高湛没人能进去。

　　喻高湛冷眼一扫，瞪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素娥。

　　“你还想怎么编造谎言？”若重石砸水，喻高湛的声音字字砸起素娥心中苦海的水花，惊得她面如死灰：“带下去，打二十鞭子，结算了月钱后就扔出府吧。”

　　“老爷！我再也不敢了！”素娥面色苍白若鬼，哭喊挣扎，却被两名侍卫用力架住，逃脱不得。她转头看向喻溱，眼中闪现几丝疯狂和哀求，蓦地咬唇喊道：“少爷，我…我怀了你的孩子！少爷，救救我！”

　　喻溱浑身一震，猛地跪下抬首道：“二叔！她！”

　　“脉象非滑非涩，平而不滚，素娥姑娘是去哪诊出的怀孕？在下一定亲自去砸了那人招牌，庸医误诊，害人不浅哪。”男子清澈悦耳的声音插入，苏怀瑜不知何时站在了丫鬟跟前，面上笑容如沐春风，句句却如同宣告判刑般，压得素娥瘫倒在地。

　　苏怀瑜经过木然的喻溱，轻轻按了按对方肩膀，转身向喻高湛行礼道：“小侄曾与梅若信老先生学过几年，略懂医术一二，可惜一直未曾出诊，今日一时技痒，还请叔父见谅。”

　　一直跪坐在地的尚子祁瞬时惊起，错愕地看向苏怀瑜。

　　“贤侄有梅老太医亲授，以技帮忙，我怎会怪你。”喻高湛挥手，颇为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来人啊，将素娥鞭笞二十五下，从此不许再入喻家。将堂少爷关入紧闭一个月，期间不许出东院一步。”

　　他转身看向面有怔愣的尚子祁，眼中闪过几丝歉疚。尚子祁是孤儿的事情他早有耳闻，此子忠诚孝义，且勤学刻苦，不然也不会破例收乞丐当短工，自己却在刚刚又听信谗言误会了对方，不禁连忙道：“阿祁啊，是我不好，误会了你。”

　　尚子祁艰难地挪动步子，被墨汁染黑的脸颊微动，露出一口白牙：“没事的老爷，阿祁只要最后还是清白的就好。”

　　喻高湛见对方僵硬动作，想他身子瘦弱，又跪久了的缘故，心思微动，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尚子祁：“好孩子，拿着这个，你在我家做工这么久，一直吃苦耐劳，我却一直没赏你什么，这个玉佩虽不是什么上好成色，但也值个几十两，拿回去给自己和弟弟租个屋子吧。”

　　尚子祁一愣，随即哽咽着收下，指尖胡乱地抹了抹眼角，跪下道：“多谢老爷！”

　　苏怀瑜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少年颤抖的膝盖，一言不语。

　　待到众人都散去，尚子祁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步向正门走去，耳中充斥着偏院中女子凄厉的惨叫声。

　　他连走带跑几步，终于在门外赶上晃晃悠悠走了几丈远的轿子，喘气道：“樱桃姐姐！”

　　侍女转身，圆润杏眸带着笑意看了尚子祁一眼，随即喊道：“停轿！”

　　“多谢姐姐。”尚子祁挂上礼貌笑意，行礼道：“我想…”

　　“你是来找公子的吧。”樱桃见尚子祁脸上怔愣之色，掩口娇笑：“公子之前说过，你等会儿肯定要来谢他。”

　　一只莹润修长的纤手掀开车帘，苏怀瑜露出冷若冰霜的半边天颜，红唇轻启，温润好听的嗓音平缓道：“怎么？阿祁这是跑来谢我的救命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