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陌中

11、胆大妄为的弟子

　　十八重天，一个是三界第一散仙——匀台上仙，一个是魔界新任魔尊——夜漠，几乎是神魔两界实力最强大的存在。谁胜谁败，关系着多少人的生死。
　　此时，神后在灵霄殿上紧紧地盯着，那些法力高深的天界战将们也挤在南天门外聚精会神地看着，就连修太上清心之道的沬漓的心也有几分七上八下。
　　然后，两个人的身影同时动了。一道仙气，一道魔气，一掌换了一掌，匀台上仙倒退几十步，而夜漠竟然纹丝不动。
　　沬漓惊愕，匀台上仙难道败了？不对，她定睛一看，夜漠藏在衣袖里的手，正往下滴着黑色的血。
　　“痛快！痛快！匀台上仙不愧是我魔界头号大敌！”
　　夜漠为了登上魔尊之位，曾先后击败七位妖王，八位魔王，他们无一不是神通广大，与他们的交战也无一不是风云变色，可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酣畅淋漓，这么痛快。他有一种感觉，匀台上仙似乎没有用尽全力，他的力量应该远不止此，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讨得一丁点的好处。匀台不除，他们魔界何谈一统三界。
　　然后，沬漓就看见魔尊的身体像一只被猎人打中的黑色鹞鹰，从十八重天往下坠落。而此时，匀台上仙也倒了下去，沬漓赶紧飞到他身边，将他扶住。
　　芫荽一直在界外山焦急地等待着，她一向对她的师父有信心，可这一次心里竟分外不安，她知道师父法力高深，可他的对手是魔尊，也就是魔界的老大。她才问过师父，魔尊和他比谁更厉害，师父说魔尊的法力可能不会弱于他，这让她怎能不担心？
　　直到，她看见沬漓姐姐带着受伤的匀台上仙回到界外山。
　　“芫荽，快！带我去上仙的房间，我要为他疗伤。”
　　“哦哦！好！”
　　芫荽赶紧带他们去师父的房间。沬漓姐姐一直搀着昏迷的匀台上仙，把他放到床榻上，盘膝而坐。
　　整个过程芫荽一点也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
　　“芫荽，你先出去，我要为上仙疗伤。”
　　芫荽不想走，也不知道留下能干什么，就这么干愣着。
　　“芫荽，我为上仙疗伤的时候不能受一点干扰，否则会走火入魔，你先出去，把门带上，我会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师父的。”
　　话都说到这里，芫荽怎么也不能留下了，她看了师父一眼，强按住心里的不安走出去，把门轻轻关上。
　　她没有走，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就算她不能出什么力，至少也要离得师父更近一点。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是懵的，师父怎么会受伤呢？是被那个魔尊打伤的吗？师父可是匀台上仙啊！
　　原来，师父也是会受伤的，她以为师父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是师父也有脆弱的时候，可这个时候，她却不能留下他身边，陪师父去的是沬漓姐姐，能留下来的也是沬漓姐姐，她留下只能干扰他们。
　　她终于有了一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虽然她知道这个时候治师父的伤要紧，可是这种感觉强烈到让她害怕。
　　她时不时地回头看，薄薄的一扇门，她却看不清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匀台上仙重伤昏迷了三天之久，加上疗伤休养几乎耗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一直是沬漓在照顾他。而芫荽这个弟子，却只能在门外等候着，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又是那种危机感，那种危机感一直缠绕在芫荽的心头，而且愈发强烈。她迫切想要知道师父和姐姐之间到底有什么，可是她有什么立场去问呢？她只不过是师父的弟子而已啊。
　　可是不问，她觉得自己就快憋死了，终于，芫荽还是决定问出来。她走到师父的房间，一栋古朴的木屋，里面青灯一盏，微弱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将芫荽的娇小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回应，可是她分明看见了窗户里那一道削瘦的身姿，为什么没有回应呢？不管了，她已经决定了。
　　“吱呀”一声，芫荽直接推开了门。
　　青灯之下，师父的目光格外的专注，他似乎在作画。芫荽愣了一下，她从未见过师父作画，她很好奇，师父在画什么？
　　芫荽走过去，匀台上仙在纸上作画的手并没有停下，一笔一墨，格外的精致。
　　芫荽一下子捂住了嘴，那画上的竟然是一个人！白衣飘飘，轻尘脱俗，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可是，是她么？
　　芫荽艰难地开口问道：“师父，你画的是我么？”
　　匀台上下没有回答，最后一笔落下，画上的人完美成形，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纸上走出来。匀台上下袍袖一挥，青灯落下，灯油沾满了桌案，灯火顺着流淌的灯油将画点燃，一点点烧尽。
　　芫荽退了出来，靠着掩上的门喃喃自语：“那鬓发，那眉眼，那唇角，都像极了我，可是那气质不是我的，而我也很少穿白色的衣服，所以师父画的，应该不是我吧。”
　　画中的人和她那么像，却明明不是她，那就只有一个人了，沬漓，她的姐姐，可是师父和姐姐，他们怎么会呢？他们明明不相熟不是吗？
　　错了，错了，当初姐姐跟随师父下界除魔降妖，他们一去就是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了。难道，师父真的对姐姐……想看清一个人的心很难么，其实也不难，只要有菩提镜！
　　菩提镜是匀台上仙的一件法宝，可以看清三界所有人的一颗心。
　　芫荽知道自己的决定有多么疯狂，但是就像鬼迷了心窍一样，她踏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就由不得她了，她迫切想要知道那样一颗冷漠的心里到底有谁，或者是谁也没有。
　　芫荽溜进了师父的藏宝阁，偷出了菩提镜！
　　芫荽又溜进了师父的房间，将菩提镜悬挂在房梁上，做完这一切，芫荽的心跳的飞快，菩提镜虽然有窥探之用，但是师父的修为何等高深莫测，她也不知道菩提镜到底管不管用。
　　“芫荽？”
　　“师父！”芫荽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进来的，更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发现房梁之上的菩提镜。
　　“你怎么会进我的房间？”
　　芫荽吱吱唔唔说道：“我……我进来……帮师父打扫房间。”
　　“我的房间不用打扫。”匀台上仙打开窗户，阳光照了进来，而房梁上也有一道光照在匀台上仙的脸上，他顺着那一道光看去，房梁上悬挂的，是菩提镜！
　　“菩提镜！”
　　“你用菩提镜窥探我的心！”
　　“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匀台上仙袍袖一挥，一阵浓重的威压朝芫荽席卷而去，芫荽承受不住，倒退好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上，青衫之下，他甚至抬起了手。芫荽惊恐地瞪大了眼，师父是要打她么，她知道这一次师父是真的动怒了。最终，匀台上仙还是收回了手。
　　“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芫荽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肯说。
　　“你想知道什么？”
　　还是功亏一篑了，就在菩提镜上出现字的一刻，镜子碎了，什么都看不到了。可是，那出现半边的分明是一个水字啊！沬漓，两个字都带水！除了姐姐还有谁呢！
　　为什么，她和师父相伴十几年，可姐姐才和师父相处一个月，十几年还比不上一个月吗？她苦笑，还是错了，情这种东西哪能用时间的长短去衡量，或许日久生情，或许一见钟情，仅仅在一刹那就有了心之归属。甚至，师父和姐姐以前就曾相识也不一定，只有她这个野丫头，整日在界外山里疯来疯去的什么都不知道。
　　“师父，您说吧，怎么处罚我都认了。”
　　“回去闭门思过，我不叫你出来，不许出来。”
　　匀台看着界外山上的浮云，不语。
　　芫荽想知道什么，他岂能不知，可是知道又能怎样？
　　他是她的师父。
　　那画，是他故意的，如果他真的有那种心思，以他的法力，弹指之间就能拟物成形，根本用不着去画一幅画，他就是想让芫荽看到。
　　她有师父，他也有师父，虽然不知道是多少个千万载了，可是师父的话言犹在耳，他此生注定孤苦，只能他对众生好，对他好的人则不得善终，世世受苦。
　　所以，就这样吧，
　　他有众生，她，可以有昭煜。
　　他活了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昭煜那小子对芫荽的意思，又哪里不知道昭煜对自己那莫名的敌意出自哪里。他身为师傅的，其实都看在眼里，芫荽和昭煜在一起的时候始终是开心的，放松的，肆无忌惮的，这样的昭煜，才是她一生的依靠。
　　而他自己，命星黯淡，守护这三界众生，恐怕也没有多少时日了，能出几分力就必须得出几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