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感》颜十欢

30、飞行

　　那只鬼用仅有的一只完好的眼睛默默盯着吴彦，看了片刻，让开了道路。

　　吴彦一眼望去，不由得呆住了：整片墓地里都游荡着奶白色的鬼魂，在阳光下有些接近透明。他实在没办法就这样穿过去——看不见的时候或许可以当做自己是穿过了一阵风，可看得见的时候就……

　　“不好意思，借过……”

　　“麻烦让一让……”

　　吴彦推着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墓地里走出来。他去的第一站是公司附近的西巷——家里那只大胖猫没有粮食了，他或许还应该给它买个磨爪子的猫抓板或者剑麻球，免得它总跟叶垣的裤子衣服过不去。虽说那家宠物店从店面到装修到店主都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氛，但吴彦实在不知道附近哪里还有宠物店了。

　　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汗流浃背地来到西巷，那家宠物店果然还是灰蒙蒙的样子。吴彦抹去额头的汗水，迈步进了宠物店，向店主打了招呼：“你好，我想买些猫粮……”

　　店主从电视机后面抬起头来，吴彦停住了。

　　这家宠物店安静得不像是个宠物店，猫猫狗狗安静得异乎寻常，都缩在自己的笼子里。店主那台老式电视机的模样也没变，甚至吴彦记得他上次来的时候似乎电视里的节目也没有变。店主用浑浊的眼珠看了他半晌，吴彦只觉一股凉气顺着脊柱窜了下去，顷刻间就消散了他身上的暑气。

　　他有个错觉：在这里，时间是静止的。

　　“要猫粮？”店主的声音十分嘶哑，好像她已经许久未曾开口说过话，“小伙子，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莽撞。”

　　吴彦心里一震：他们以前果然见过？

　　“我们以前见过？”吴彦盯着那张已经有了皱纹的脸，拼命在记忆中搜索着，却徒劳无功。

　　店主咧开嘴笑了。这个笑容异常阴森，仿佛她本人并不想笑，只是被人拉扯着嘴角才露出一个类似“笑”的表情。

　　“你上次，从我这里买走一只猫。”店主低哑地说道，“看样子，它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吴彦疑惑：她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猫粮三十五元一斤。”店主站起身，像是许久不曾活动过了，拖着慢吞吞的脚步走到一个货架前，“你要多少？”

　　吴彦的目光落在那袋猫粮上。袋子的模样倒是崭新的，粮食也没有发霉发潮的迹象。他称了三斤猫粮，又买了一个猫抓板，给大肥猫选了十个罐头，估摸着够它吃一段时间的了，他拿出钱包，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次……不用付冥币了？”

　　店主眯着眼看了他半晌，说道：“死人的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我们也要做活人的生意。”

　　吴彦抽出几张纸币，拿起自己的东西，注视着店主慢吞吞地在抽屉里翻找着零钱，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你姓什么？”

　　店主把钱递给他：“我姓谢。”

　　姓谢……吴彦把这个姓氏默默在心底过了一遍，发现没有和自己记忆中的任何一人挂上钩。不过他毕竟只有一年的记忆，也许这个人，是他出车祸之前认识的。

　　接过零钱揣进钱包，吴彦禁不住抬眼看她。女人已经重新坐回到电视机前，屏幕上投射出黑白色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看上去格外诡异。

　　“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

　　姓谢的女人用阴沉沉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小伙子，你今天的事情挺多吧？怎么就在我这个老太婆这里唠唠叨叨的？”

　　这是下逐客令了。吴彦别无他法，只能提着那两袋子猫粮猫罐头走出门去。把东西挂在车把上的时候，他又一次抬头打量了一遍这家宠物店。

　　牌匾上全都是灰尘，宠物店的名字也很简单，两个字——“西巷”。吴彦皱着眉思索了半晌，仍然一无所获。

　　但为什么，就是觉得莫名地眼熟呢？

　　.

　　回到自己那个小出租屋的时候，吴彦险些和一只鬼迎头撞在一起。

　　许是他离开了一段时间的缘故，这里的鬼魂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多。吴彦拉开门，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碰到任何一只鬼。

　　茶几上的摆设和那晚离开时一样，那只被他用“语言感”折腾过的杯子还放在原处。吴彦进屋去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他上次和苏渐明离开的时候，已经带走了一部分东西，这次只是把剩下的东西拿走。

　　单身男人的东西总是简单得过分，将边边角角都收拾了一遍，吴彦想起自己月底房租就到期了。发了个信息给房东告知自己不再续租，他把新整理出来的行李拖到门口——幸好自己还有个行李箱。

　　出门的时候，他遇见了住在自己隔壁的一对小情侣。男的姓李，上班的地点和吴彦原来的公司比较近，因此两个人也不算太陌生。他一见到吴彦拖着个行李箱走出来，不由得一怔。

　　“小吴，你要准备搬走了？”

　　“嗯。”吴彦对他笑着点点头，“搬去我一个朋友那儿……”

　　“你如果不回来，我差点忘了。”小李一拍脑袋，看了看自己女朋友，“那天欣欣自己在家，听到有人敲你们家门。”

　　吴彦一愣：“敲这里的门吗？”

　　“是啊。”小李的女朋友欣欣接口道，“挺晚的了，大概能有半夜十一二点的样子。他加班——”她嗔怪地看了一眼小李，捅了他一下，“——我就听到有人在敲你家门，还挺急的。”

　　吴彦茫然：他根本没什么朋友，也不记得自己还有哪些亲戚。他独自一人在S市生活了这么久，也没见有人来找过他。谁会敲他家门？

　　“我好奇，就去看了一眼。”欣欣咂舌道，“有个挺高的男人，戴着一顶大帽子，看不清脸……反正有点吓人。”说着她的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小吴，你认识他？”

　　吴彦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不认识……可能是发广告的吧。”

　　发广告会只敲他家门不敲别的门？吴彦的心里渗入些许凉意——会不会是“他”那边又来人了？他记得叶垣曾经说过，事务所的周围被苏渐明设下了“拒绝”，也就是说“他”也未必能找到他在哪里。可是令吴彦疑惑的是：顾淳事件已经明明白白地表明了“他”有能力找到他，甚至知道他在哪里，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来敲他的门？也就是说……不是“他”？

　　那又会是谁？

　　“总之你要小心点。”小李拍了拍他的肩，“我要和欣欣去吃烧烤，你一起来吗？”

　　吴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两人笑道：“谢谢你们，我不去了。”他一提手里的行李箱，摆出一张苦瓜脸，“我还有很多东西要搬，改天再和你们去吧。”

　　.

　　把行李箱用一只手拖着，吴彦展现出了他高超的骑自行车技能——单手骑车。

　　七扭八歪地一路返回坟场，下坡时他的行李箱颠簸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后手里一沉，行李箱开始猝不及防地向一边歪去。

　　“啊啊啊啊——”

　　吴彦没控制住自行车，一头就栽进了旁边的草丛，头撞在马路边上，撞得他七荤八素。行李箱滚在了草丛里，还好没摔坏，只是下面的轮子可怜巴巴地打了两个转，随后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

　　吴彦：“……”难道这是让他扛着行李徒步返回事务所的节奏？

　　揉了揉自己额头上撞出来的大包，他抖掉身上的泥土，把自行车扶起来，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拽起了行李箱。当他把这两样东西勉强拖回到路边的时候，他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叶垣那张略带嘲讽的脸出现在脑海里，他薄唇微勾，眸光犀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吴彦，你真是个蠢货。”

　　吴彦叹了口气，把他的形象从脑海里挥去，忽然想起——他好像不是普通人，他拥有“第十感”……他完全能够修好行李箱，或者让这两样东西飞起来跟着他……！

　　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吴彦注目自己的行李和自行车，首先把坏掉的行李箱修好，然后吐字清晰地说道：“起飞。”

　　自行车和行李一同飞了起来，离地并不高，但十分平稳。吴彦的心里不由得大为得意，他向前走了一步，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既然他能让自行车和行李飞起来，他是不是也能让自己飞起来？

　　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也没有车从这条偏僻的公路上经过，吴彦不由得勾起了唇，眸子也亮了几分。他就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心里怀着几分忐忑，几分兴奋，还有几分期待。清了清喉咙，他盯着自己的脚：“起飞。”

　　有清凉的风自耳畔拂过，像是要将他卷起，但力量不够大。吴彦稳了稳心神，想起自己上次将舒哲凝聚成形的时候全身流淌过的那种感觉，又一次张开了嘴。这次，他换了一种说法。

　　“我赋予自己飞行的能力。”

　　心脏似乎在胸腔里用力鼓动了一下，有一道肉眼可见的金光环绕住他，慢慢渗入他的皮肤。

　　然后……他感到自己轻了。

　　双脚像踩着气球一样飘飘忽忽的，开始离开地面。他连忙抓住自己的行李箱和自行车，于是他带着这两样东西一起向上升去，大概升高到离地半尺的距离才停下来。

　　吴彦尝试着向前倾了倾身子，果然，他平滑地向前“飘”去。

　　内心几乎要因为这成功而欢呼雀跃，吴彦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他拉着行李和自行车，哼着歌向前“飞”去——这比他走路不知快了几倍，而且他甚至能感受到凉爽的风拂过耳畔，像被什么控制着一样环绕着他。

　　眼看就要到事务所了，吴彦正准备穿过坟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汽车鸣笛刺耳的鸣叫。吴彦回头一看，大吃一惊，险些从空中一头栽下——

　　叶垣正开着那辆骚包拉风的红色跑车，阴沉着脸，坐在驾驶位上怒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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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冬瓜雀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5 20:31:16
谢谢支持-3-
吴彦这种“能力”是违章的，所以老叶准备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