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感》颜十欢

29、被炒鱿鱼了

　　“我不让她出来，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舒哲离开的当天晚上，叶垣一个人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蒙蒙细雨。已经是六月的尾巴了，雨声与闷热正式宣告着盛夏的来临。他默默注视着夜色中空旷的墓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询问着吴彦。

　　吴彦没有回答。

　　舒哲完全消失以后，舒窈的父亲曾提出要把舒窈带走，可小女孩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她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不吃不喝，也没有踏出房门一步，无论是谁敲门，她甚至都不肯应一声。

　　叶垣有些后悔，或许自己当时把她关在一楼房间不让她出来的做法，有些残忍了。

　　可是……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消失在眼前，岂不是更加残忍？

　　叶垣把手里的卡丢在茶几上。苏渐明在自己的房间不知做些什么，客厅里只有他和吴彦两个人。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目光落在吴彦身上。

　　吴彦仍然在望着窗外出神。

　　细密的雨丝滴滴答答击打在玻璃上，带来几丝盛夏里难得的凉意。

　　舒窈的父亲最终放弃了带走舒窈，而是给苏渐明留下一张卡，说是作为此次事件的酬谢。叶垣看那个男人十分不爽，本想一口回绝，结果苏渐明抢在了他的前面，收下了那张卡。

　　男人已经在下午的时候派人把舒窈平日的衣物和用品送了过来，一举一动里都透露出摆脱这个女儿的迫不及待。现在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在客厅里堆成两堆，而舒窈甚至连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钱……对她来说，真是太过于苍白，太过于空洞。

　　吴彦一只手抚上透明的玻璃，眯起眼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已经具有了“阴阳感”，按苏渐明的说法，是“恢复”了阴阳感。此刻，他能看到窗外来回飘荡着奶白色的鬼魂，像一个个迷失在途中的影子，徘徊在墓地里。

　　“你能看见了，是不是？”叶垣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低着头一面玩手机一面说道。他听得到吴彦内心翻江倒海的疑问和复杂的情绪，有对他自己的，也有对舒窈的。吴彦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你应该还能触摸到。”叶垣的手指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不能否认，你越来越接近我们这类人了。”

　　吴彦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眼角的余光瞥到那只死肥死肥的蓝猫正悠哉悠哉地接近叶垣，好奇地把它的胡子戳在了叶垣的手机屏幕上。叶垣的游戏角色发出一声惨叫，显然是“Game Over”了。

　　叶垣不耐烦地把肥猫推到一边，重新开了一局。就在这时，吴彦的手机响了。

　　吴彦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他顶头上司的电话号码，不由得微微一怔。他迟疑地接起电话，听到老板爽朗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小吴啊，在家呢？”

　　“呃……是。”吴彦下意识地看了叶垣一眼，忽然想起公司的同事还不知道他搬到了事务所，他的那间小出租屋还空在那里，于是连忙改口：“我在一个朋友家。”

　　肥猫正迈着高傲优雅的方步围着叶垣转悠，叶垣像老母鸡似的护着他的手机。老板似乎沉默了一下，随后才说道：“小吴啊，我有个事儿，要通知你一下。”

　　吴彦把目光从一人一猫身上收了回来，听老板口气郑重，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连连道：“您说，您说。”

　　“公司刚刚开完了会议，决定从明天开始，你可以不用来公司了。”

　　肥猫嗷呜一声一头扎进叶垣怀里，整只猫拼命往他手臂中间挤。叶垣皱着眉，单手拿着手机，一只手用力推它，可它却死死扒住他的裤子，纹丝不动。随着一声惨叫，叶垣的游戏又一次以失败告终。暴怒的叶垣丢开手机，一人一猫打在了一起。

　　吴彦有些茫然地听着老板的话，叶垣和猫乒乒乓乓的声音灌入耳中。他停顿了许久，终于问了一句：“什么……？您……您不是认真的吧……”

　　“小吴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业务能力强，英语水平也高。”老板换了个语重心长的语气，“可我们公司最近正处在爬坡期，事情多，你也知道。如果你家里很忙的话，不如先去忙家里事，公司的事情呢，就不用你做了。”

　　“可是……”

　　“好了，一个星期之内，公司会把结算的工资打在你的卡里。”老板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吴彦还要分辩的话，“就这样。”

　　咔地一声轻响，老板挂了电话。吴彦茫然地看着手机，身后叶垣已经把肥猫按在了沙发上，啪啪地拍了两下它肥大的屁股。它纵声长叫，那声音仿佛叶垣把它给怎么样了似的。

　　吴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内心一阵不知所措。奶白色的影子正在他的视网膜上徘徊，昭示着他已经不再属于普通人的事实，也提醒着他这个一直回避的问题。

　　他回不去了。

　　“当事情无可避免的时候，不如坦然接受它。”叶垣终于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大肥猫，它逃也似地钻进了茶几下面。他心满意足地拿起手机，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

　　“你这样也不错。”叶垣点着手机屏幕，“我认为你不太想看到自己公司里有着死状各异的鬼魂……更何况，对着空气说话，你也会被其他人认为是有毛病的。”

　　吴彦看起来有些颓丧，垂着头站在窗前，一言不发。

　　“你就当是给所长工作了。”叶垣耸耸肩，“反正我也是受雇于他。”

　　这不一样……吴彦很想这么说。他不想被人看做是异类，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更不想被人用畏惧的眼光看着。他只想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一个不大的房子，也许将来还会有一个相爱的妻子，一个淘气的孩子……他只想普普通通地过完这一生。为什么，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么简单的事情，对他来说就这么难？

　　叶垣听到了他的想法，用奇怪的目光注视了他一会儿：“吴彦，你知不知道你的第十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具有力量的语言……就像小时候听过的神话故事一样神奇。你所说出的事情都会变为现实，这几乎是接近神的能力了。你究竟为什么……想去做一个普通人？”

　　不是所有人都想拥有跌宕起伏的一生。

　　吴彦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事实上，如果能用他的“第十感”换回他的父母，他宁愿一辈子平庸。

　　吴彦把头转向窗外，默默注视着那些游荡的、没有归处的鬼魂，不再说话。

　　.

　　公司的效率倒是快，第二天一大早，吴彦就收到了那笔结算的工资，总共6000块钱。

　　再加上顾淳事件和舒窈事件他们收到的钱，他也有小一万的存款了。

　　苏渐明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叶垣负责开车送舒窈上学。舒窈看样子还没从舒哲消失的打击中走出，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闷闷的，一句话也不肯说。

　　吴彦骑着他那辆老古董自行车，在墓地前面纠结着。他本打算今天回一趟他的出租屋，把他剩下的东西搬过来。可他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能看到鬼了。

　　一个23年都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的青年，乍然发现自己每次穿过的墓地飘荡着几乎能形成一片屏障的鬼魂，更别提其中不乏死状凄惨的……吴彦觉得自己很难克服心理障碍。

　　比如现在，他的面前就徘徊着一个丢了一只眼睛的鬼。那只鬼正用唯一一只完好的眼睛打量着他，另一只眼则吊在眼窝下方，随着他的动作悠来悠去。他的肚子被挤压得稀烂，半截肠子耷拉在外面。他的一条腿以奇怪的姿势扭曲向里，似乎骨折了——也许他是死于车祸。

　　吴彦露出尴尬的笑容，张开了嘴，几次想说什么，又被这只鬼唯一的一只眼睛看得咽了下去。下了一夜的小雨，太阳被蒙在厚厚的云层里，泥土散发出湿冷的气息，吴彦不禁打了个寒颤。

　　“呃……”他有些迟疑地斟酌了一下词语，“你……你能让开一下吗？我想从这里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故事：《痴情人》从本章开始。
冬瓜雀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4 12:31:55
谢谢小天使-3-
顺便明后天有可能暂停更新……emmm正在努力赶另一篇文的进度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