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罗小扇扑流萤》球球熊

21、第二十一章

　　从古至今，人们多以白为美。扇子从被创造出来流传到现在，越发与文人风骨相联系。为了附庸风雅，人人都喜欢在这扇子上面画两笔，提两句诗，水墨山水也好，花鸟虫鱼的写意工笔也罢，别人看到，多少赞叹一句这个人的文笔风采不凡。这书画，自打纸张被发明出来，都是白纸黑字，更加分明。这文人也都喜着竹青色等。就连这毛竹里面，也是玉竹比油竹更受人追捧，因而，这世上传世的扇子，这白扇面占了大多数。

　　当然了，其他的扇面并非就没有。比如泥金扇，就是一种特殊的金色，做成之后，这扇面看着完全是一种低调的雍容。然而，这泥金扇多有人听闻，这真正地制作方法，众说纷纭，也没见当世有谁真正参透了的。就连苹娘，这至扇门传了这么多年，这收藏里面，也是没有这泥金扇的制作方式的，只有残缺的几角书页。因而，上次那石书生的扇子，众人压根儿没往那边去想。后面苹娘也无意中提起，石书生那把虽是泥金扇，然而并非珍品，以至扇门的功底，也能复制出来。只是，这书上推崇至极的泥金扇，她无缘一见啊。

　　而至于这黑扇面嘛，倒是也有不少。如这杭扇的黑扇面就很出名。杭扇的黑扇面多用桑皮纸涂上柿漆，乌黑的色泽历久弥新。这是杭扇的一个重要分支。然而，这杭扇一般小骨众多，因而，为了固定小骨，所以多会在扇骨和扇面之间的小孔里用一些粘贴的材料，因而，杭扇若是想拆掉扇面，一般扇面都没法完整得拆下来，都得坏掉。这个在座的人都是知道的。

　　但是，罗扇所做的这一把黑扇，却不是杭扇，而是正正宗宗的苏扇。苏扇的扇面多用宣纸，而这扇骨和扇面之间是不需要粘贴材料的，可以随时拆卸。因而，这苏扇往往很轻，这也就是怀袖雅物这个别称的来历。苏扇多以白为美，这黑色的苏扇，可是真的很少见。

　　覃老板拿起了罗扇的那把扇子。扇子表面就是普通的黑色，看上去没有什么奇特的。然而，他的眸子微眯，拿起了那把扇子，高举过头顶，让阳光透过了那把黑扇。一般黑色的扇子，用金色题字者居多，这也有一种独特的色差，很符合人们的审美。然而，这罗扇这一把，在阳光之下，却没见到一星半点儿的金色，只有扇面上星星点点地闪烁着荧荧的银光，仿佛是一片银色的带子一般。

　　在场的人纷纷赞叹了起来：“好巧妙的心思啊！这是怎么做出来的？”“这是宣纸吧刚才我看到是黑色的，我还以为是桑皮纸，但是看了那小骨，这分明是苏扇的手法啊。”“看那条带子，像不像天上的银河。”“看到扇骨了吗？虽然只是普通的棕竹，但是那小骨多薄啊，这样的功底，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功底，定是没法做出来的。”

　　拥有了“十几二十年功底”的十岁少女罗扇却一句话都不敢吭，只敢从众人的肩膀旁边的缝隙偷偷地往前面看去。那几位大师都一一传看过她的这把扇子了，互相之间也只是对视了几眼，并没有说什么。最后，这把折扇被传到了苹娘的手中。罗扇蓦地一下子闭上了眼睛，心在那一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然而，她心里越是怕，却越是想要看苹娘的反应。明明知道外面的人看不清帏帽里的她的模样和神态，但是罗扇也不敢大睁开眼睛，只是右眼悄悄地睁开了一条缝儿，脑袋微微偏了一点儿，看向了苹娘。

　　苹娘从棚子里出来就是那面无表情的模样，此刻她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她接过扇子的时候，习惯性地先掂了掂那扇子的重量。随后，她摸了一下扇子的尾部，在那方头的扇尾处摩挲了一下，这才缓缓地将扇子打开。

　　她也将那扇子在阳光下面照了照，良久之后，她放下了扇子，不再看那扇子，伸手将扇子给合上，一边轻轻地捏了捏尾部，让并没有粘贴过而微微移位的扇骨和扇面回归原位，自己却抬起头来，目光一一地扫过人群。

　　在苹娘抬起头来看向人群的那一瞬间，罗扇一下子弯下了膝盖，顺手拉住了陈若水的胳膊，将他往下一拽:“快低头，师父看过来了。”

　　陈若水被她这样一拽，也立刻回过了神来，立刻弯下了腰。两个人都同时往一个方向弯腰，这哐当一声。陈若水的额头就撞在了罗扇的帏帽边缘。

　　这一声，让陈若水顿时闷哼了一声。罗扇瞬间就紧张了起来，立刻伸手捂住了他被撞的额头上面，低声地问道：“若水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儿，只是擦了一下。没关系，你别出声儿，等会儿被你师父给发现了。”陈若水往后仰了仰头，让她的手离开了自己的额头，自己按住额头，微微笑了一下。

　　罗扇见他并没有什么痛楚的深色，这才放下心来。听到陈若水的话，她立刻想起了自己的扇子还在自己师父的手上，转过身去。还好，苹娘这会儿已经将那扇子放下了，众位大师已经看起了下一把扇子。

　　罗扇的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她看向苹娘的时候，心里总有一些小小地打鼓:所以，师父这到底是发现了还是没有发现呢？

　　邢二爷的大扇子是第一百六十号。这一把大扇子是大约两尺的长度，展开来的时候，众人都惊呼了起来。这一把扇子上面画着的竟也是那般热闹，有含苞待放的荷花，也有鲜绿欲滴的荷叶。最让人惊异的还不是这个，这荷花瓣和荷叶上竟然有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有人眼尖，已经喊了出来：“这是洒金，这牡丹上发亮的是洒金!”

　　的确是洒金。这金洒得十分灵动，就在荷叶的中心，花瓣的尖儿，仿佛是一颗颗滚动的露珠一样，在阳光下似乎微微晃动。登时，众人纷纷涌上前去：“大师，大师，可否借一百五十八号和一百六十号扇一观？”

　　当众人争先恐后地去抢着看那两把扇子的时候，王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但是他仍旧是堵着一口气。他就不信了，这三个月的时间，自己这三尺的扇子都是好不容易做成的，这邢二爷莫非能做出多好的扇子？看吧，看吧，等会儿看坏了，众人就知道，这不对的地方，可不是在他这里。

　　然而，大约一刻钟之后，扇子回到覃老板手上之时，两把扇子仍旧是好好的。大师们已经交换过意见，这出来讲解缘由的人自然还是覃老板。

　　覃老板按着顺序讲了起来：“这一百五十六把扇子和第一百五十七把扇子，一个缺在扇面灵动，一个缺在扇骨不匀。而这一百五十八把折扇嘛，众人也都入手了。这不管是扇骨还是扇面，都是上品，而且在这苏白杭黑的世道中，用苏扇手法做的这黑扇，倒是让人眼前一亮。这一把，暂留。至于这一百五十九把折扇嘛，这开幅太小，打开扇子的时候，还有声响。而至于这一百六十把扇子，不若，王老板也看看。”

　　王老板在接过第一百六十把折扇时，这刚一入手，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动。当他看完了整把扇子之后，他脸上桀骜的表情已经敛了起来。就在要交还给覃老板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若是自己这会儿手上一滑，这扇子掉在了地上，那，这邢二爷也没办法入选了吧。

　　这个念头刚闪过他的脑袋，他手上的扇子就已经被人接住了。王老板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人，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他面前的覃老板脸上仍旧是微笑着的，手上握着这个折扇的扇头，丝毫不放松：“王老板可是要小心些啊。这折扇虽是个物件儿，也是做了这许久的工艺活儿。若是不慎掉下去了，这事儿有点儿不好办了啊。”

　　这话，让王老板的眼睛微眯了眯，松开了手，扶了扶自己的头冠：“这覃老板就言重了。我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扇子，爱不释手而已。若是这两件暂留，我今儿个，也算是服了。覃老板，告辞!”说着，他先冲着县太爷一拱手，又冲着这覃老板一拱手，转身往外而去。

　　县太爷适时地站了起来，笑着道：“既如此，这两把扇子让我瞧瞧。你们继续，我也好奇，这后头还有多少把扇子。”

　　说着暂留三十把，但是入了这五位大师眼里的也只有十八把。本来有人还在提议要不要凑齐三十把，县太爷一挥手：“既是要往上选的，贵精不贵多。这次轮，就开始吧。”

　　啊，涨了一个收，不容易啊！前文里面说的扇面扇骨可以分开，是指的苏扇啊。么么哒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