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师兄》薇风凛凛

39、随着大流生或者死

　　李坞到底过于年轻，临敌作战经验太过薄弱，一听那呼声传来，恨不能立时抛了这城楼，带着人直接奔向着火的方向去救都已然不知死活了的城主。

　　到底是那青衣护卫还算机灵，一把抓住要往楼下奔的李坞，说道：“小将军急不得，我们城主一向福大命大，哪里那么容易就死了？再说你若此时离开城楼，待舟饶大军攻进来，莫说城主，咱们连着一城百姓就谁都活不了了！”

　　其实说出这话来那护卫心里也没什么底，总之雍城主交代过，让他盯着李坞无论发生什么都务必要守住城门。
　　再者一个，城主虽平时被城民敲起竹杠来看着是很没想法，但实则心里贼着呢，当真就没那么容易…死吧？

　　李坞一拍脑门，显然是也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鲁莽，毕竟如果消息是误传，城主没死，那他方才的举动就很有可能让城主再死一遍，不止是城主，城里百姓就都得死一遍才算数了。

　　至此李坞再不敢轻举妄动，两眼紧紧盯着城外舟饶大军的一举一动。
　　说来也奇怪，舟饶军队这次出了一开始的火鸟攻城以及后来的投石，几乎是处于安静的状态中，这跟上次他们的行为简直大相径庭。

　　上一次攻城比较闹腾，火攻、飞箭、云梯以及攻城车都用上了，一气呵成，偶尔还有将士出阵叫骂，幸好当时是朱沅坐镇，李坞才从旁边学了这么一丁点的皮毛。结果这次对方就跟懒得动手似的，只没事来上一阵，一会便又莫名地消停了下来。自打围城开始也已经有了几个时辰，竟还维持着这种不咸不淡的相处方式。李坞心中有些焦急，既然不走急攻路线，那就一定又是做长久围城的准备了，他经验浅淡，倘若对方还有没使出来的招式，而他又将如何应对呢？

　　可能是心中怕什么便来了什么，舟饶军队最中心的位置突然一起一阵小骚动，四围兵士往四处退散纷纷避让着什么。然后李坞就看到对方军中立起了一根奇怪的十字杆，隔着老远瞧着上头张臂绑缚着一个人影，太远看不真切，待那十字杆被兵车推着渐渐走到阵列前头，李坞的心当即咯噔一下，绑在十字杆上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李坞的亲哥哥—李塘。

　　李塘前日被城主派去谷仓山取粮，同带去的有不到二十人，一直到上午都未归，却不知道如何落到了舟饶狗的手中，然而也只他一人，其余同去取粮的人现下也不知都在何处。

　　李塘浑身血污、头发凌乱，身体被笔直地绑在杆子上，脑袋歪在一侧肩膀，也不知道到底是死是活。

　　兵车之上还站着一人，不同于穿着简单兵服的小兵，此人身穿铠甲，手握长刀，一脸横丝肉，铠甲包裹严实下身材肥胖的活像一头猪，还是一头比较怕死的猪。

　　他冲着城楼上叫喊，声音甚是洪亮：“守城的可是李坞李将军？”

　　李坞不答，两只眼睛愤怒地盯着那只肥猪，恨不能只用眼神便要活剐了他一般。

　　那肥猪稳稳站在车上，继续向城楼上喊道：“李将军想必也已知道了，雍不朽他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想给李将军一个机会，你若自己开了城门，便算一功，我可保你家人不死，甚至也可保这一城百姓毫无伤亡。你若不开…”，他一抬手，后边随车的士兵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只见李塘方才还歪在肩膀上的脑袋突然摆动了一下，随即僵直地梗住脖子，似乎是在被什么外力牵扯。

　　李坞眯细眼睛仔细一瞧，顿时浑身血液都似冲到了头顶，两只眼珠爆红，活像要因极度的愤怒而迸出眼眶一般。

　　李塘的脖子上被一条细丝贴肉勒着，细丝泛着金属的光泽，两端被分别牵扯在身后士兵手中，只要士兵手上稍一用力，那丝便会立即破肉而入。

　　李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喉咙中发出一些“嗬嗬”的声响，显然已是痛苦异常。

　　有兵士问李坞：“小将军，李塘队长在他们手中，咱们该怎么办？”

　　李坞大手抹了一把脸，连同将上面不知何时从眼眶迸出来的水泽一把抹掉，咬牙切齿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想李塘活命，然而他也知道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无论他怎么做，李塘都没得命活了！

　　舟饶肥猪口口声声可保百姓毫无伤亡，然而任谁都知道这就是一句睁眼瞎扯淡的话！

　　舟饶大军自渡过鹄河，南上的一路，所过之城，顽强抵抗的杀，主动降城的也杀，何曾放过一个人？

　　肥猪见城楼上依旧无人应，冷笑几声之后抡起手中长刀“唰”的一声手起刀落，就见李塘一条腿上血肉模糊，腿肉被片掉一半，浑身不自觉地抽动痉挛，唯独脖子仍旧僵直立着。

　　李坞论年纪也才不过十八九岁，热血大小伙子却被逼着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兄弟遭此大难，上下牙齿紧紧地咬在一处，唇缝里有血迹渗出，却要攥紧拳头为了身后这一座城和一城的百姓生生忍住心中的愤恨。此时若让他陪着李塘一块受罪也该比让他在城楼上生生看着要更好受得多。

　　舟饶肥猪不知收敛，又飞起一刀，将李塘一条胳膊断在十字杆的横梁之上，李塘嘴中呜呜噜噜说出几字：“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隔着远李坞其实并不能听见李塘说的是什么，然而兄弟连心，李塘承受的痛苦，李坞又怎能感受不到呢？他瞪着双眼，咬牙回头对身后擅使弹弓的一人说道：“这样的距离你能否一击毙命？”

　　那士兵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咬牙点了点头道：“我能！”

　　既然不能救，那就只能给个痛快，这是李坞目前唯一能为自己兄长做的事情。
　　然而对方明显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待李坞再回头看向城下时，猝然入眼一片血色，将他原本强忍着的情感瞬间彻底冲垮，完全覆盖住了理智。

　　因为那舟饶肥猪正命兵士将手中细丝一寸寸勒进李塘的颈子里，血液如泉涌一般自李塘颈上喷薄而出，而后士兵手中细丝再一用力拉扯，李塘的脑袋就生生从脖子上被勒掉，咕噜噜落在板车上。

　　李坞终于再忍耐不住，一把甩开挡在身前的盾牌，迈开两腿就要自城上蹦下去，他若这一蹦下去，自己的命暂且不提，这城楼还要如何守呢？

　　幸亏左右两兵士眼疾手快，齐齐伸胳膊将他拦下，正这时，自城下破空飞过来一物事，一下子撞在李坞怀里，李坞低头看去，自己兄长那颗血还没凉的头颅正大开着双眼瞪着他！

　　李坞轰然坐倒于地，年轻的脸庞褪尽血色，神情蓦然变得麻木。

　　片刻之后他像是终于缓过神来，抬手掌抚过兄长的脸庞，那双瞪圆了的眼睛才终于合上了。李坞撕下一片衣角，珍而重之地将兄长头颅放置于其上包好，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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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内城外一片乱哄哄，而石小荞此时又在何处呢？
　　话且说回灰师兄决定助雍不朽守城之时......

　　当时灰师兄看了地图领着点出的二百兵士从城主府走出，石小荞当时站在那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心中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这个世界乱哄哄的，人群也乱哄哄的，而自己也是这乱哄哄中的一员，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随着大流生或者死。

　　她甚至想，之前看过的书里，人家穿越都能开个金手指，只有自己从废柴依旧穿成废柴、生死由别人。

　　要不自己背首豪放派词人大作，给百姓壮个胆鼓舞下士气？再不就发动聪明才智临时造点现代化武器助战？

　　事实证明金手指也不是谁随便想开就能开的，以石小荞的资质，大概也就能给单谋拿去试试“涅槃术”，或许还能有机会开个“作死”型的金手指。

　　当然，石小荞真实心情远没有她这些内心里一瞬闪过去的奇怪想法那么轻松，仿佛一天之内经历了两种极端的气候--从春暖花开的艳阳天到冰寒刺骨的数九严冬，寻常人又哪能经受得住如此极端的变化莫测？

　　她正失神之间，恰好雍不朽也带着几个随从走出来，乍然见到她后面色一喜，道：“我正找你，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石小荞很是愣了一下，此情此景之下，竟然还能有自己帮得上的忙吗？
　　“好，你说。”石小荞应得很是慷慨大方。

　　雍不朽神秘一笑，上来便握住石小荞的手腕，带着她一路走出去，走到百姓聚集的街道前面。

　　诸人见城主出来，都纷纷挥动双臂，举着手中各不相同的家伙事儿，齐齐呼喊着要同城主一道出城痛打舟饶狗，只等城主发号施令。

　　雍不朽在众人面前站定，此时终于能将他掉落已久的城主的威严捡拾起来发挥一二，他一摆手示意众人噤声，随后面色笃定开口言道：“诸位兄弟大嫂大爷们且听我一言，我们自祖辈来到这不朽城迄今已有百十来年，一直过得和平安乐与世无争，本以为我不与人为恶，人定与我为善，哪成想却遇舟饶狗一而再无端进犯！我身为城主，理应保一城百姓之安生，又幸得诸位信任，怎敢不竭尽所能？就在此刻，城外舟饶大军虽几万人虎视眈眈，然我不朽城男儿也不是孬种，此一战是我不朽城存亡之战，我雍不朽定全力以赴，力保大家周全！”

　　说完这一番热血之言后，雍不朽突然转头，几不可察地对着石小荞使了个眼色，好像是要叫她配合。

　　石小荞满脸莫名其妙，然后又再听他说道：“不瞒大家，此次不朽城有高人相助，定能将灾难化解，让大家依旧能安乐地生活下去！所以也请大家冷静一时，不可轻举妄动，且在城中静观事态发展。”

　　城主既然抛了梗，城民就得接着。于是当下便有人问是哪位高人。

　　雍不朽后背双手沉吟了一下说道：“诸位大概都听说过前几日有人大闹“梧琰”望天坛一事。”

　　众人心道：“如何能没听说过，此事可是城主你叫人在茶楼以及集市上大肆宣扬，说大闹望天坛之人和自己有一面之缘，是不打不成交的关系，性格也颇为投契，舟饶如若再犯，自己就去请了这位朋友来相助。”顺便还将尚未在不朽城大范围传播的几句歌谣广泛传播了一下，命街巷玩耍的小儿哼唱，不唱不给糖吃。

　　因这城主自小就是个花里胡哨的性子，吹起牛皮眼睛都不带眨的，所以并未有人多当真，此时听他自己又主动提起，众人琢磨着许是城主的话这次当真是有了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