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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对牛弹琴 ...


  •   刚转身,就见竹林里,一个左顾右盼的身影出现了,是奕庆。他大概要给我送书来呢。那是我们不久前的约定。

      奕庆朝着我喊了一声,“秦篆!”

      我顺着那明朗声音过来的方向,前行了几步,探首张望。

      奕庆年方十三,朗目星眉,双手负背,摇摇地从竹林里冒了出来,向我徐步走来,“我不熟悉半村的构造,刚从讲堂出来就迷了路,正在竹林里晃荡着,无意中刚好瞧见了你玲珑娇巧的身影。”

      我立在原地,斜着头,端端打量他的喜眉笑眼。

      奕庆将书藏在背后,故作神秘,“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我笑了笑,说了出来,“梁辰鱼的浣纱记。”

      奕庆意兴阑珊,把书从身后拿出,递给了我,“好生没趣。想也不想,妹妹便说中了。”

      我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浏览插图,“哪一次我要什么东西,奕庆兄下次见面时定会给我的。所以没什么难猜,也没什么好猜的呀。”

      “秦篆,你看了那么多传奇小说,也不知是看到谁肚子里去了。你究竟是聪明,还是愚笨?”

      听奕庆这样说,我抬头看了一眼,奕庆看起来有些失落,一直盯着我。我有些不自在,低下头仍旧翻着书,语气是平常的,话的内容却是可怜巴巴的,“贪多嚼不烂,所以我现在消化不良。”

      奕庆:“……”

      书中的东西不实践,光看只能是模棱两可。但其实我还是能从书中的一些描写懂得他对我的心意。只是……

      “秦篆。”

      “嗯?”我抬首,觉得奕庆应该是有话要说,等了会儿,奕庆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我的手,端端看着我,眼中有了迷离。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他是想用行动去表明此刻他内心的感情吧。

      可是,我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呢?揽住他的肩膀,跟他说,我们是不是更像兄妹呢?额……@_@

      我咬了咬嘴唇,作出一副如堕五里雾,对奕庆的行为摸门不着的模样。

      奕庆的情致被我装出来的不解风情打了个稀巴烂,他的手霎时没了力,放开了我的手,眼神也没了光亮,甚至没留一句话,就转身离去,蹒跚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中。

      奕庆应该是真的生气了。从前无论我怎么对他,他都不会甩手就走的。对不起,我是头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牛。以后,可以拉我这头牛吃草,但是不要再对着我弹琴了。

      数人谈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转身,看见了笑容可掬的父亲,与石公和奕庆的父亲祁彪佳并肩同行,迎面走了过来。

      “石公,祁伯父,父亲。”我大喜过望,把嘴角笑扬了,把眼睛笑没了。

      祁伯父谑而不虐,捋顺墨黑短须,眉眼间笑意温润,“小顽童在这里痴痴傻傻做什么呢?”

      父亲顺其自然地扫了祁伯父一眼,佯作怒容,对我道,“是不是又欺负奕庆哥哥了?我在远处就看见奕庆跑远了。”

      “我哪有……”我抱屈衔冤,小作申辩。

      父亲叹了气,“我这个女儿,整天在外跑来跑去,今日东家,明日西家,像疯丫头一般没个正经样子,将来怕是嫁不出去了。”

      我觉得父亲嘴痒痒,当着外人的面不说我就不舒服。

      “别人稀罕也好,不稀罕也罢,我就是这个样子了。嫁不出去也好啊,来去了无牵挂,多自由!”我也嘴碎碎,不跟父亲顶嘴也不舒坦。

      “浑不过三。今日你浑了两次,为父不多说什么,再有一次,这个月就别出闺房了。”父亲容色微忾。

      我低头不说话,心里计算着小屈大伸。

      “哎呦呦,尽会欺负我们小秦篆。走,到石公家去,石公教你茶艺。咱们可是早就说好的,谁也不能抵赖。”石公走过来,抚着我的肩头,黑色络腮胡中夹杂着几根白须,慈祥和蔼。

      “好啊!石公真好!”我心潮澎湃,拍手称快。

      “彦林,容我同你家的小顽童玩上几天。”石公冁然而笑,未等父亲反应就牵着我走了。

      每一代人,都有约定成俗的默契。我打心眼儿里感谢老学究们的一波儿白脸,一波儿黑脸的默契。

      “老顽童遇上小顽童,你还能怎样……”祁伯父不禁对着父亲谑浪笑傲。

      我回头看到哑然失笑的父亲,又回过头来继续跟着石公的牵引,沾沾自喜。

      武塘少陆街,多河街,河约十米宽,长则蜿蜒数十里,无数艘画舫张灯/游/行,两岸商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又正值元宵佳节,更是一派繁盛热闹。

      石公侧身斜坐画舫最前,袍带摇曳,须发飘飘,一手持壶,倾液入口,体态风流。

      我曲膝坐在石公旁边,见石公此情此态,陡然想起了世说新语里的这样一句话: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秦篆,你要喝吗?”石公将酒壶递到我面前,醉颜可掬。

      “我就尝一尝。”父亲从不让我吃酒,我也不知会不会吃,见石公在旁饮酒,却早已有几分馋意,便接了过来。

      我小抿了一口,感觉没什么味道,“这……这是酒吗?”

      “谁说这是酒了?”石公出声笑着,撑起身子,如玉树般迎风而立,若有所思道,“石公要是喝了酒,就没法看到日月交替的奇景了。”

      “石公这醉态,装得可真像呢。”我跟着站起身来,仰首望着石公。

      “人心醉了,相,便也醉了。”石公目光如炬,长自嗟叹。

      我不解石公的意思,只是觉得石公心事重重。

      “走,咱们去前面猜灯谜去。”石公倏然收回遥垣千里的心,投注到前面不远处的明日坊,“看看今年有什么新的灯谜。”

      明日坊前大大小小齐头停了七八艘画舫,石公的画舫停在了最中央。

      “灯谜怎么没有贴出来呢?”有一熟悉的男声被嘈杂的叫卖声、嬉闹声等削弱从右边传来,像极了漱广哥哥的声音。

      我探头探脑,却怎么也看不到右边几个画舫里的人。

      “我们明日坊的灯谜向来不张贴。这里有一百八十八支竹签,灯谜就刻在上面,抽中哪个灯谜,就只猜哪个灯谜。一人一次机会。”坊主托盘而出,指着木盘中所放的竹筒,侃侃道。

      “人这样多,咱们按从右到左的顺序来抽吧。我先来。”最右边画舫一男子道。

      这分明是我的二哥,不识哥哥的声音!

      我正欣喜着,坊主已爽快应声,跑到了最右边,将木盘托了过去。

      一只修长纤细的手伸出,抽了一根粗约一寸的签,顿时又收了回去,“孩儿意,只为功名半张纸。临行时,惹母手中线,费几许。只要去,扯不住。不愁你下第,只愁你际风云,肠断天涯何处。”

      怪不得那根签那么粗,这灯谜够长,细了还写不下呢。

      一时间各画舫上的人纷纷讨论,都觉得跟纸鸢有关联,却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如此,有一刻过去了。

      “此签要猜一民间盛会的活动。”坊主贴心提示。

      “那更是与纸鸢有关无疑了。坊主再略微提醒些吧。”

      果真是漱广哥哥!

      “不必提醒了。”不识哥哥骤然道。

      众人不再讨论,等待不识哥哥作答。

      “是放鹞。”不识哥哥斩钉截铁,胸有成竹。

      一时如拨云见日,众人皆豁然开朗。

      “果真是不愁下第,聪明非凡!”坊主啧啧称叹。

      “下一位。”坊主又托木盘到那画舫前。

      伸出的玉手套扳指,皓腕着粉色广袖,是漱广哥哥在抽签。

      “团团游了又来游,无个明人指路头。除却心头三昧火,枪刀人马一齐休。”漱广哥哥也将灯谜读了出来。

      “这一签是要猜一节日玩具。”坊主热情提示。

      “团团是圆,游了又来游是无法停止。没有明人指路是没有确定的方向,即多方向。没有了心头的火,就会停止。又有枪刀人马,当是将士。”漱广哥哥仔细分析后,脱口道,“走马灯!”

      我想起了武林旧事里有关走马灯的一句话,‘若沙戏影灯,马骑人物,旋转如飞’,加之知道走马灯的转动原理,点灯起流,剪纸随轴转。如此,便都明了了。

      “绝了!今日所遇之人,想来都是风华绝代!”坊主叹为观止。

      “再来!让小人再见识见识!”坊主激情澎湃。

      “叔父,该你了。”不识哥哥道。

      我总共有四位叔父。不知,是四位叔父中的哪一位。

      “他老了老了,还学少年们顽闹么。”一中年妇女嗔怪道。

      我听出了是仲驭叔母的声音。

      呵!不知还有多少亲人一同在此。

      一双细而略皱的手伸出,显然是中年男人的手。那中年男人当即斥道,“这谜底还是走马灯嘛!也不过是换了种说法。”是我的仲驭叔父。

      “我来看看。”漱广哥哥道,“但见争城以战,不见杀人盈城,是气也,而反动其心。”

      “还真是。”坊主面露歉意,又托盘而出,“那容爷重新抽一次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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