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九千税

21、朝着床的鞋子（九）

　　采薇进屋来，手里托了张卷着边儿的荷叶，叶子中装了两个桃子，一颗梨，还有两串葡萄，个头个顶个的大，颗粒饱满，比送去给王妃用的那些还要新鲜。

　　西西看见了就忍不住发笑，“今儿也有么？”

　　采薇点头，“这回在后窗找着，想着还是拿过来给二少奶奶看看。”

　　小雅支出脑袋看了一眼，“若真如小姐说的，是个妖精送来哄她高兴，定然是个顶顶可爱的妖精，我越来越想见见了。”

　　采薇笑她，“你也不怕。”

　　小雅耸肩，“有小姐在，怕它作何？再说了，像这样每日送水果与小姐吃的妖精断然不会有恶意害人，对不对？”

　　采薇不再说话，撂下诸人，径直进屋。

　　兰篁坐在窗下，阿曼正给她梳头，黑发如墨，珠坠儿摇晃，映得美人面若桃花。

　　兰篁看了一眼水果，不明白小花妖为什么雷打不动每天都送吃的过来。花妖又不是侯府里那些家伙，自由不受限制，没必要讨好眼下不过只是凡人的兰篁。兰篁刚进王府时并没遇到过花妖，后来却总能在院子里，或者开窗往后院看时，看到它蹲在树上，藏在花影树荫里，冲她打招呼，笑的和傻子似的。

　　兰篁只戴了两只钗，多了嫌重，她挡下拿着簪子对着发髻比来比去，还想加上两支的阿曼，对采薇说，“下次不用拿给我看了，都是带着灵性好东西，你们分着吃了吧，以后不容易生病。”

　　采薇想了想，“既然是好东西，留给大少爷吃吧。”

　　“他不用这个。”兰篁站起来，“别传出去，你们几个吃就行了。”

　　采薇自然知道其中厉害，毕竟是妖怪送来的东西，这种事传出去，让人晓得兰篁不仅仙法卓绝，还和妖啊怪的交情匪浅，只怕锦墨居会被上门看妖精或者质疑兰篁会不会害人的好事者给挤破门。

　　兰篁却不是这个意思，她现在有仙力在身，时间长了，常在她身边的人受浸润体质改变之类情有可原，影响的范围扩大到司命都看不下去了的话，不好处理。

　　她到底没有找司命问兰篁的命格，剧透了，这辈子过起来会很没意思，这么不知前景如何，一世完了，说不定还有点儿值得回味的东西。

　　采薇把果子收起来一会儿和西西她们分着吃，同兰篁说起另一件事，“大少奶奶那边又让人过来请您去喝茶，依旧回不去么？”

　　兰篁道，“下次再来，说我病了。”

　　采薇笑，“那大少奶奶得来看病了。”

　　兰篁问，“她来了我就一定要见？”

　　“这倒也不是……”

　　“那就别让她进来。此物无半点自知之明，终将作茧自缚。”

　　“奴婢知道了。”采薇回答完，才反应过来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二少奶奶说大少奶奶是物，是什么意思？

　　窗户开着，斓彩横倚在廊下挂鸟笼的横杆上，那鸡毛掸子似的衣裳下摆在窗外随风摇晃，他的声音声音传进来，无比悠闲，尾调拉得长长的，“神尊觉得那物不知天高地厚，小妖帮您敲打敲打？”

　　“打草惊蛇，适得其反。”

　　斓彩斟酌着问，“那……顺其自然？”

　　“盯紧些，别让她靠近宴珑。”

　　斓彩笑了一声。

　　兰篁抬头看他，“怎么？”

　　斓彩道，“神尊对二公子越来越上心了。”

　　兰篁往梳妆匣里放梳子的手微微一顿，“有么？”

　　斓彩笑而不语。

　　还好一直隐身，要是让那二公子知道有个男妖精经常在兰篁跟前晃，事事为她操心，斓彩觉着自己很有可能被他提着刀砍死。

　　夜里宴珑回来之前斓彩就溜了，虽然能保证自己隐身状态他绝对看不见，难免心中发忖。宴珑不生气，不代表兰篁乐意让不相干的人盯着。

　　宴珑看着认认真真吃饭的兰篁，不由停下夹菜的动作，看她把一根青菜嚼了好几下才咽下去，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不喜欢却没明说，因为他说过什么都要吃一点，身子才能健健康康的。

　　兰篁吃饭总是很安静，模样看起来格外乖巧，让他打心底柔软起来，就想着要宠着护着这人，让她一辈子这么安安生生的才好。

　　兰篁也停下筷子，偏头看过来，“你怎么不吃了？”

　　宴珑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再过几日是母亲生辰，府上大概要好生操办。”

　　兰篁想了想这句话的潜台词，“我是不是要准备礼物？”

　　宴珑嘴角露出笑容，给她添了一碗汤，“你想送什么？”

　　兰篁摇头，“我不太懂你们凡人的规矩，往年送的什么？”

　　宴珑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傻子，现在你也是凡人。”

　　兰篁改口，“好吧，我们凡人。”

　　宴珑被这个“我们”塞了一把糖，甜的不行，伸手勾着兰篁的腰把她揽到自己身前来，兰篁没能反应，站立不稳，只得坐在他腿上，手里的筷子还没来得及放下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宴珑。

　　“男眷送的东西与你们作为儿媳送的不一样，不过若是能投其所好倒也好。我看你有一张雅阁山人的寒塘渡雁，母亲一向喜画，你送了那个，就成了。”

　　兰篁“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等了好一会儿，宴珑还是没送开她，便动了动，提醒对方，“不吃饭了吗？”

　　宴珑一眼不眨地看着她，“不想吃饭，想吃你。”

　　兰篁都愣住了，一脸傻不愣登的表情。

　　宴珑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我想吃你。”

　　兰篁这才明白过来这个“吃”是怎么吃，在宴珑的目光里有些手足无措，耳朵尖一点点红起来，整个后颈都火辣辣的。

　　她的两只手捏着筷子绞在一起，也不敢看宴珑，眼神飘向别处，“怎，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宴珑忍不住了，扣着她的后颈吻住她，“你怎么能……这样可人疼……”

　　兰篁挣开他，坐到宴珑对面去，捧着碗继续吃饭，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宴珑早已无心吃饭，又怕再说话她就要炸起来，托腮看着她，只觉得这人真是可心极了，再也无人能比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