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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朝着床的鞋子(八) ...

  •   “姜氏”午睡时做了个梦。她变得不做梦的时间其实不算太长,这种感觉依旧让她怀念,怀念自己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的时候。

      这种怀念很微妙,是建立在她现如今各项优越之上的欲求不满,希望自己能更完整,但是要让她回到曾经,却又无论如何也不愿回去。

      她梦到一些往事。

      爹娘说她家有个在宁王府做事的亲戚,在王爷王妃面前都很得力。她没见过这个亲戚,总听爹娘吹嘘,于是便相信那是个顶顶厉害的人。

      渐渐的,家里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阿爹在外欠了赌债,说要是借不到钱,就拉她去卖。

      她就想,那位厉害的亲戚在做什么,她此刻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既然这么厉害了,爹娘为何不找她求助?慢慢的也会想,宁王府里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没有这么多让人烦,天天上门要钱、用恶心眼神看她的恶人。

      讨债的人再次上门时,她躲了起来,爹娘都被拉走了,家里被砸的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她躲在树林里等了五天,等来爹娘都死了的消息。看着空荡荡乱糟糟的屋子,她最后打包了两件衣裳,一路跋山涉水躲躲藏藏,靠非凡的运气,找到传闻中大名鼎鼎的宁王府,见到了那位亲戚。

      亲戚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竟然是个老的走路都不利索的婆婆,还神神叨叨的。好在心善,想起她是谁,去求了女主子和王妃,让她留在王府里,赏口饭吃。

      亲戚侍奉的主子人很好,温声细语的,在宁王府的地位和话语权都高,见她模样周正,便收在内院拾掇花草,不做什么重活。

      宁王府的生活于她而言比天堂还要天堂,雕梁画栋,锦衣玉食,穷奢极欲,寸步寸金,目之所及都是宝贝。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告诉自己以后是宁王府的人了,而不是流离失所任人欺凌的穷人。

      宁王府里有数不清个主子,有比主子更加数不清的下人,在初入王府的她看来,这两者不过差了一个名称,待遇却是天差地别。看得多听得多了,她发现自己心底不想一直埋在那无数个下人中,她想成为那些主人中的一个,地位越高,越光鲜亮丽越好。

      她偶尔会去老亲戚那里,借伺候孝敬她为由,打听一些王府的人和事,也学一些为人处事的方法和教训,日子久了,在王府众人中挑挑拣拣,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王府大公子身上。

      她想,这个人或许能给她一个成为人上之人的机会。

      事实证明她没有赌错,宴玮对她如痴如狂,欲罢不能。

      位置越高,野心越大,这句话果真不是虚言。但她是乡野丫头,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没有好的出身,没有强大的母家,甚至不识字,那些仪态万千容颜俏丽的丫鬟看她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瞧不起。

      做了宴玮的妾后,有嬷嬷来纠正她的仪态、言辞、还教她识文断字,可又有什么用?她不是大家小姐,再恶补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她唯一能够依附、能够作为她肆无忌惮的仪仗的人只有一个宴玮。

      老亲戚骂过她,说她心不定,心比天高,没有自知之明,爬上大少爷的床,丢尽她的老脸。

      她腆着脸央着求着老亲戚的原谅,说都是大少爷看上了她,自己根本没法反抗,她心里也苦。哭哭啼啼的,把老人家哭到心软,只得告诉她,以她现在的情况,要想在这王府里活下去,必须得有个孩子。有了孩子,即便有一天宴玮不再宠爱她,腻了倦了,也不至于沦落到太过不堪的境地。

      她再没见识也是女人,当然知道孩子的重要性,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连怀都怀不上,更别说生出来。每次看到姜氏带着宴清在院子里玩耍,她都嫉妒,愤恨,她想要把姜氏享受的天伦之乐都变成她的。

      这种念头一旦生出,就完全无法控制,在她脑海里疯长,自动带出无数姜氏配不上那些优待和特权的理由。

      姜氏除了一个好出身,还有什么好?性子被夸温善平和,其实是懦弱,乖的与世无争的懦弱,连丈夫被小妾抢了去这样的大事,能做的也不过哭两场,在宴玮面前做徒劳无功、适得其反的劝说,一点野心和魄力都没有。

      她看不起姜氏。

      世事无常,任何人的好运气都是有临界点的,她还没来得及想出完整周密的计划除掉这个碍眼的女主人,生命就走到了终结。她果然是天真猖狂的,宴玮不在府中,她就该夹着尾巴乖乖待在院子里哪儿也不去,而不是一个人跑出去看鲤鱼,被人推进池子里,活活淹死在冰冷的池水里。

      不过既然有人想让她死,即便哪儿也不去,也是得死的,只不过方式不一样而已。

      王府里的人给她编了一个还算体面的死因,因为老亲戚去世,她伤心欲绝,失脚落水,大病不治所以跟着去了,临终了得了一个小小的坟头,一把纸钱。

      她的魂遗留在那个池塘里,成了形容骇人的水鬼。

      她满心期待,等着宴玮回来为自己伤心难过,查清事实,后半生念着想着自己而活,结果对方连这个意思都没有。她恍然顿悟,自己于宴玮而言不过一个消遣玩物,识时务的在最恰当的时机离开,没有继续待在他面前让他腻烦,实在死的恰到好处。

      怎么能这样呢?

      情深缱绻,缠绵恩爱都是假的,把自己当宝一样哄着护着的男人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把自己给忘了,她迟早会一无所有,一切都不过镜花水月。这个认知犹如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怨念横生。

      她爬进姜氏的屋子,站在窗前,看到并排睡在一起的女人男人,女人躺在原本该属于她的位置上。

      这个房间她是第一次来,姜氏从来不在这里见她,她环顾一圈,终于明白她和姜氏之间差别有多大。主母和妾是不同的,即便这个妾再受宠爱,她也永远无法站在姜氏的位置,理所应当享受那些宝物。

      她只是个妾啊,玩物而已。

      她顺着姜氏那双鞋爬上床,爬进姜氏的脑子里,挤占本属于她的位置,强行霸占这具身体,再睁开眼睛时,她就是姜氏了。

      这软弱女人不是没有挣扎,她厉声说了一句,“你不乖乖把身体给我,我就杀了宴玮和你儿子宴清!”

      傻女人就相信了,缩起来,连她睡觉时都不敢出来造次。

      她原本还怀疑当年推她下水的人是姜氏,如此看来,姜氏做不出这么有魄力的事。

      这样软弱的人,不配做宁王府大少奶奶,这个位置就该是她的,也终于变成她的了。

      温柔和在王府独一无二的地位成为她最好的伪装,没人敢质疑她,宴玮再次痴迷于她,管家权使得更多人对她唯唯诺诺,除了依旧生不出孩子,生活从未有过的如意顺遂。

      这样的如意和宁静在那个侯府小姐嫁入宁王府后打破,她从没想过,这世间有女子可以拥有那么多珍宝,拥有王妃和王爷的刮目相待,拥有她永远比不了的美貌和与生俱来的高贵。这个自带优越的女子足以让姜氏这样的人都自惭形秽。

      这个叫兰篁的,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子,拥有她梦寐以求的一切,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连眼神只会也只能停在“姜氏”身上的宴玮,都被她吸引走了。
      她要除掉这个女人,像除掉姜氏一样,她要把这个女人手中的一切,都抢过来。

      她永远不知道,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念头,会让她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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