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九千税

19、朝着床的鞋子（七）

　　庆涵堂大少奶奶有了身孕，这个事儿传到锦墨居时，兰篁难得愣了愣。

　　肚子上覆着那么一团浓郁且连见了她都不害怕的的污浊之气，阴寒至极，怎么还可能有孕？真有孕了，那得是怀上了什么神奇的玩意儿？

　　很快又传来另一个消息，说是王妃大悦，赏了姜氏一支五福钗，还准备亲自去庙中祈愿，为姜氏求来福袋，悬挂床头，愿她和孩子平安健康。

　　斓彩盘腿坐在美人靠上，一条腿从栏杆边缘垂下去，一晃一晃的，手里托着那鹦鹉笼子，想要靠法术，让那只被兰篁摸秃了的鹦鹉重新长出羽毛来。

　　他一边治着备受打击小脑袋埋在翅膀里羞于见人的小鹦鹉，一边和躲在葡萄架子下看书的兰篁说话。

　　“那团东西看着实在不像养人的，包的又严实，小妖法力浅，实在看不出来里头是个什么。不过，目前这个情形，看着更像怪物而非人。”斓彩是五十年前修成正果的一只鹦鹉妖神，半只脚跨进成仙的队伍里，只是妖气还没褪干净。

　　宴珑送来的两只鹦鹉是他无数子孙中的两只，因为长相格外可人，他自己一向喜爱，怕送进宁王府就被玩死了，跟着进来，没想到却遇见了兰篁，莫名其妙被使唤了一通，以后就给她打起了下手。

　　毕竟是妖神，又熟悉人间，使唤起来比侯府法力太浅的鬼魂小妖，或动辄十几万岁的老神仙要顺手得多。

　　斓彩长这么大修行这么多年，能得冥枯上神看中点化，可以说是千百万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半点怨言也无，巴巴地给兰篁做事。

　　“是水池里的东西吧。”兰篁翻过一页书，缓缓说，“早不怀晚不怀，我开始试探她就怀上了，怀来害人的么？”

　　兰篁可没忘记姜氏之前还说要沾自己的福气，好早些怀上孩子。她请兰篁去喝茶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如果沾了福气还怪上个怪物，什么祥瑞什么福气，兰篁之前被捧的有多高就会摔得多惨。

　　兰篁几乎能够肯定，姜氏肯定还会多次让人来请她。兰篁去了，方便她陷害，不去更方便陷害，无论怎么做，只要她怀的不是正常的人，都逃不过被害一条。

　　姜氏怎么就突然这么恨自己呢？

　　因为一本书，这恨意来的也太浓烈太过分了。

　　“这个小妖不清楚嘞。”斓彩逗着小鹦鹉，希望不幸“毁容”的它能重新活泼开朗起来，结果小家伙被他戳了一早上，早已烦不胜烦，直接在他手心里掉了个头，拿屁股对着他。

　　斓彩把它放回笼子，和兰篁开玩笑，“神尊还懂怀来害人这样的典故么？看来那么多话本子没有白看。”

　　兰篁横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姜氏心很大，自己院子里死了人，她却能安心继续住着，也不怕水池里的鬼来找她索命。”

　　斓彩笑，“神尊这话说的奇怪，有谁会怕自己？”

　　兰篁也笑了，之后不再说话。

　　下午午歇起来后，听小雅说宴珑跟着王爷回府后就一直在书房里，连午膳也没好好用。

　　兰篁向采薇西西两人请教，做了一碟酥饼，炖了一锅鸽子汤，用食盒装了，拎着往宴珑的书房去，想学话本上的人一样，关心关心自己的丈夫。

　　没想到宴玮也在，两兄弟正伏案讨论问题，显得十分亲密。

　　兰篁只走到门口便发现里面不止宴珑一个，正准备先去隔壁抱夏里等一等，没想到宴玮抬头看见了她，开口把人叫住了，“弟妹过来，怎的又要走？”

　　宴珑听到动静，也看过来，发现的确是兰篁，直接撇下宴玮走出来了，拉着她的手将人拉到一边，站在兰篁的面前，顺便挡住宴玮的目光。

　　“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没用午膳，担心你饿，给你送些吃的。”兰篁示意手中的食盒。

　　宴珑听到一半，脸上就忍不住笑容了，声音放的温和柔软，“做的什么？”

　　“一碟小饼，一盅汤，我第一次做吃的。”兰篁有些紧张。

　　果然，宴珑笑着问，“味道好吗？”

　　兰篁诚实摇摇头，“很难吃。”

　　宴珑：“……”

　　宴珑拍拍她的肩膀，“去抱夏等我，我很快过来。”

　　兰篁依言而行。

　　宴玮不好跟着宴珑一起出来，往外看了半天，连兰篁的正脸都没看见，等到宴珑回去，还没开口问，对方下了逐客令，“今日就到这里吧，大哥也辛苦了，改日再请教你。”

　　半点不顾宴玮的感受。

　　兰篁在抱夏里，刚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宴珑就进来了，直接从后抱住了她，惊了她差点得一跳。

　　丫鬟们看到这个阵仗，全部退了出去。

　　“你做什么？！”兰篁有点被他突然的这一下吓到。

　　“篁儿担心我，我很开心。”宴珑欣喜。

　　“我是担心你腹中饥饿，可没有在担心你。”

　　宴珑笑的更开心，“我的腹生在我身上，篁儿担心我腹中空空，岂不等同于担心我？所以是一样的。”

　　“歪理。”

　　宴珑捧着她的脸，转过来，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又说了一遍，“我很开心。”

　　“既然开心，那就快吃东西，我做了好久的，要全部吃完才好。”

　　宴珑不松开她，轻轻摇晃，“篁儿喂我。”

　　兰篁打他的手，“不许胡闹。”

　　“要你喂我。”宴珑坚持。

　　兰篁无法，捏了一块酥饼递到他唇边，“怎么和小孩子一样。”

　　宴珑笑眯眯一口咬住酥饼，细细咀嚼，然后笑容僵在脸上了。

　　兰篁笑眯眯，“说好的我喂，你就全部吃光。”

　　“……可以反悔吗？”

　　“你说呢？”

　　宴珑艰难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维持着笑容，说着温柔的体贴的话，“厨房腌脏，做东西太辛苦，篁儿以后不要去了，累坏了我会心疼。”

　　“没有关系，既然你喜欢，我一日三餐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一日三餐……

　　宴珑眼前一黑。

　　“鸽子汤好喝吗？”

　　“比砒-霜好喝。”

　　“你喝过砒-霜？”

　　“没有。”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