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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荒庙昏鸦 ...

  •   眼前迷雾急退,前世诸事如走马灯儿一般忽忽乱转,知微一个激灵便自梦中惊醒,摸摸额际竟出了一头冷汗……是了,她不可再在此间耽搁,算算日子,正是今年,春日来时,便是阿秦他们四个人入府的时候,需得尽早回去。
      无论如何,此番须保他安渡此生。

      她起身往窗外瞧了一瞧,仍是夜色如墨,天边一颗星在晨间的薄雾中忽明忽灭——天要亮了。她回过身见孙二娘与孙采薇头碰着头,在火膛一边睡得香甜,林简却在火膛另一边,缩着身子躺着,怕冷似地蜷作一团,好似一只虾米。
      知微暗暗皱眉,这孙采薇睡觉一沉至此,也不知多惊醒些,照拂照拂……把一个病人扔在一边上,也实是有些不近人情。

      她瞧那火膛内的火苗不甚强壮的模样,便又往内扔了两块木头,待那火苗又欢脱起来,方走到林简身边蹲下。夜中极静,知微便听他喘息声犹是粗重……她微感不妙,扳着他肩膀将他翻转过来,即便在热烈的火光映照之下,他那面色仍是惨淡的白,双颊飞着两抹嫣红。林简在昏沉中张了口急速呼吸,不时翕动着唇瓣,却并未发出声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知微刚刚扳正了他的身体让他躺平,他那呼吸便越发的急促下来,昏沉中挣扎着又翻转过去,双手掐在胸肺处,一副上不来气的模样,胸臆之间竟似有了鸣啸之声……
      知微这一惊非同小可,忙伸臂将他从那草垫子上提了起来,推他坐起,见他失了意识的身体又要向侧边栽倒,忙探了左手按住他肩膀,右手凝了一股子柔和的真气,按在背部灵台处,将那真气源源送了过去,初一入内便觉他血脉中诸多淤积阻滞,勉强走了一个周天,初一撤开手,林简那失了支撑的身体便斜斜的歪倒在冷地上。

      她不由叹了口气,上前将他抱了起来,低头见他鼻翼翕张,气息仍是急促,却较早前改善许多,胸臆间的轰轰之声也听不见了,她略略放心,抬手在他额间摸了一摸,果然火烧火燎的,好似一盆红炭。
      她深知林简一介书生,早前在匪寨被那般折磨,又兼了风雪中这一二个时辰的奔波,身体不堪重负必然是要大病一场的,只万万想不到这病症来势汹汹,又是这般凶险。她疑心他另有伤势在身,便探手解了他衣衫系带,拉开衣衫时,果然在那雪白的胸脯上瞧见数个乌紫色的足印,正随了那急促的喘息一起一伏,便似在他胸间伏了数匹怪兽,下一刻便要将他扒皮拆骨,吞噬干净。
      知微将他身体翻转过来,果然背后也是这等光景——她稍一琢磨,便知是应是早前林简割破那匪首颈项,那匪首泄愤时给了他好一顿踢打。

      知微见一个乌紫的足印正在他胸腑之间,顿时了悟他这般病症急发所为何来。她一时踌躇,犹豫要不要把那保命丹药给他吃上一颗,还未拿定主意时,却见林简昏昏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瞧着她,迷离道,“不要告诉她……我……这便走了……”
      知微听了个一清二白,感觉这番言语跟遗言也似,十分不吉利,此时窗外偏又有数只黑老鸹飞过,“呀——呀——”叫着掠过窗棂,又落在窗外的枯树之上,与那枯木溶为一体,凝固的雕像也似。她瞧了一眼越发觉得背心一阵接一阵发凉,难道这一世的林阁首还未等做上阁首,便要将性命送在这稀破的山神庙里?

      那又何必费这么大工夫将他从匪寨里带出来?

      知微低头瞧林简双目直愣愣的,双唇仍在翕动,却未发出任何声音,也不知他在念叨些什么,她心中一股子牛劲直冲上脑门,便匆匆与他系了衣衫,往包袱内摸出一只长颈玉瓶来,拔了塞子,倒出一枚碧绿的丹丸,二指拈着,隔过林简那微张的唇,压在那雪白的齿列之上。
      林简虽然昏沉,却仍有意识尚存,感觉不适便不由自主摇头闪躲。

      知微伸了空闲的左手紧紧扣住他后脑,不叫他动弹,右手一个使力,那药丸便嵌过他齿列滑入了他口中。
      林简被她辖制,昏沉中越发挣扎起来,喉间作呕,竟要将那丹丸呕吐出来。知微恶狠狠扼住他下腭,迫他张口,伸手在他颈间拍了一掌,那丹丸便“喀”地一声滑下他咽喉。

      那丹丸足有小指大小,林简瞬时被噎得双眼上插,几要晕去。知微紧紧掐住他肩膀,厉声道,“要命就睁开眼睛,想死只管晕过去!”
      也不知是她这一番厉喝生了效,还是那丹丸起了作用,林简眼神竟似清明了几分,口气便恢复了早前冷漠,和着沉重的喘音道,“我之死活,与你何干?”

      知微被他一句话噎了个倒仰,恨道,“二娘背着你走了几里山路才逃出来,你要死便早些死,此时死了,岂不是叫我们一番气力白费?”
      林简待要再说,眼前顿生黑沼般的迷障,他强自在舌尖咬了一下,借着一点血腥味儿唤回神志,断续问道,“有这个药……你必是羽府……的人,你究竟是……谁?”

      知微由不得在心内翻了个白眼,暗道你自己小命还不知道在哪里,管本小姐是什么人?她也不去理他,由他躺在自己膝上,右掌按在他胸间膻中之处,又送了一股子和煦的真气进去,助那丹丸发散游走。
      林简问了一时未闻答复,正待再问时,感觉胸间一股子热气慢慢聚了,又往四肢百骸涌去,一时间非但那因为烧热而酸胀欲死的躯体舒适许多,连早前错位的关节处尖锐的疼痛也在消弥之中,他无力凝聚神志,昏昏然任由那黑障裹身,深陷而去。

      知微引着药力行走一周,收势之时,穿外已隐隐露出白色,低头见林简已经昏然睡去,在他额间摸了一摸,虽仍是烧热,气息却还算平稳,应是暂无性命之忧,便将他移回火膛旁边躺下。正待去唤睡着的孙二娘母女时,感觉右足一紧,低头见林简雪白细长的五指正掐着她衣角,想是早前昏沉挣扎中将她作了救命稻草。
      她使力将衣角拉扯出来,昏睡中的林简为她动作所惊,右臂在虚空中挥舞了下又落下,手指在那冷地上虚虚握了几握,扣了一束枯草,仍是昏沉不醒。

      知微也不去理他,自去摇醒孙二娘母女,吩咐道,“快些起来,咱们得赶紧上路。”
      孙采薇揉着眼睛醒来,便问,“什么时辰了?”还不等她回答,又问,“那位公子怎样了?”一头说一头便爬起来往林简处探视,只摸了一摸便抬头向知微惊慌道,“小卫姐……哥哥,他在发烧啊……”
      知微心道方才凶险的时候你还没见着呢,此时算个毛?便随意道,“我瞧过了,无碍,沙州仍在伏蛟寨地盘,咱们即刻上路,到下一个集市再与他寻大夫。”回头瞧孙二娘也已醒过来,便嘱咐道,“二娘再炖些热水,灌在水囊中,路上与病人喝,咱们这便走吧。”

      她说完便往隔壁厢房将马牵了出来,引到庙前水槽中喂了些水,也不知马车主人此时是不是正在骂她祖宗十八辈儿……只是带着这三个拖油瓶儿,尤其还有个病得神志不清的文弱书生,只能征用了兄弟你的马车了,日后有缘相见的话,再寻机还了你这份人情吧。
      正饮着马,孙二娘打庙里出来,瞧见马车便大喜过望道,“小卫你打哪儿弄来的马车?二娘没瞧错,你果然是个能干的。”

      知微十分不想要这偷鸡摸狗的“能干”,只得尴尬道,“快唤了采薇出来,将那公子也抱出来。”
      孙二娘一听不用再背着个大活人走路,瞬时精神百倍,果然不多时便抱了林简出来。知微只瞟了一眼便知林简仍是昏迷不醒,指了指马车道,“让他在车上躺着吧,他烧得不轻,你们把带着的大衣裳都与他盖了,别叫他冷着,越发添了病症。”

      孙二娘答应了便抱了林简上车,孙采薇也提着包袱出来,知微便道,“你与你娘坐马车吧,与那书生多喂些水。”
      孙采薇微感歉意,凑过来小声道,“小卫姐姐,我来赶车吧,你也累得很了,去车上补个觉嘛。”

      知微随手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此时来献殷勤,早做什么去了?”便道,“你一个只赶过牛车的小丫头莫凑热闹啦,你娘背着个大男人走了一夜才是辛苦,你让她好好睡觉,自己醒着照顾那书生,才是正经。”
      孙采薇忙点头,极小声道,“小卫姐姐放心,他二人都交给我便是。”见知微脸色不豫,连忙改口,“以后一定叫小卫哥哥,放心放心。”说着便匆匆爬上马车,临放下车帘时,还冲知微做了个鬼脸。

      知微一时失笑,她亲爹亲娘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她是最幼一个,自家亲姐姐年纪尚幼便被皇家看上,入宫作太子妃教养,那梁姓皇族子嗣众多,爹娘生恐她再被哪个皇子瞧上,便将她藏在北地连州养着,自幼与三个哥哥都不甚熟识,活得甚是寂寞。她自打在匪寨中救了三丫,给她起名作孙采薇,不知怎的便多少生了些责任感,竟有些将她作妹妹看的意思,对她十分容让。

      知微跳上车辕,将那马鞭在马臀上轻轻一抽,那马匹驯惯了的,甚是乖顺,便在鞭声脆响中踏着一地白雪,穿过晨时薄雾,往下一市镇——古陂疾奔而去。古陂离沙州甚远,远较沙州繁华,断不是伏蛟寨那等山匪可侵袭之处。等到了古陂寻个落脚处,一头让林简养病,另一头将孙二娘母女安顿了。
      这两桩事了结,她便要单骑离开,往益州,回羽府——这许多时日不在,也不知将三哥和路伯伯急成怎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大佬下午好,我是准时相见的存稿菌。
    现在找到序章里的男主君了吗?吗吗吗吗吗?
    谢谢地雷投喂:
    玉顾五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1 18:10:44
    逍遥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1 22:23:37
    咱们下一回约后天,周日下午五点《是个姑娘》,么么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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