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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他的产业 ...

  •   林简偏转头望着窗外,好一时才道,“我确是给他服了些药,小姐既瞧出他好多了,便也应当知我不曾害他。”他说着又转过头来,明明是瞒了知微,目光却极是诚挚,“此事以后跟小姐说,今日却恕我不能告知了。”
      知微顿感气滞。

      林简续道,“小姐虽是一番好意,只是凤初自幼学戏,冷不丁地说个不唱,反要留下心病,不若随他去,再唱个三五年……再设法与他安置吧,一则到那时凤初自己消停了,二则小姐如今也能对谢府督有所交待,岂不两全齐美?”
      知微冷笑道,“你说得轻易,三五年后,他若还是要唱那劳什子戏呢?”

      林简看了知微一时,忽然便笑了起来。
      知微被他笑得心慌,尴尬道,“有……有什么好笑?他今日想唱,保不齐三五年后还想唱,以后我怎样跟他亲人说?难道说他天生就爱唱戏?”

      林简敛了笑意,摇头道,“非是笑话小姐。”他又看了看床上昏睡的凤初,轻轻叹了口气,才道,“凤初如今年龄虽然偏大,也还在韶龄,三五年后……便是他还想唱,又有哪家戏楼子,要这么个年老色衰的花旦……”
      知微一时语塞,再看枕上睡着的凤初时,便又生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恨意来,简直想把他拉起来摇醒,喝令他好好做人,好好过着日子,就在这院子里等阿秦回来……一时又觉怜悯,想想好好一个官宦子弟,自幼被卖来卖去,如今只能在戏班子里厮混,竟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林简道,“小姐若不放心,我有个去处,可让凤初去那里,不知小姐可知悬墨楼?让凤初去那里登台吧,一则那里也缺个好花旦,再则……再则那里也不会有甚么俗事滋扰,凤初每日里只需清清静静地唱戏,旁的小姐皆不用操心。”
      知微一听便知林简的意思是凤初去那儿除了唱戏,不会遇上甚么陪酒陪笑的场合……她一听便有些心动,毕竟阿秦的亲弟弟,唱戏也罢了,若是要陪笑,她怎能忍得下心?她一时又不免疑惑,“你又怎知悬墨楼是个清静唱戏的去处?”

      林简微微一笑,“那里是我的产业。”他说完便仍去铜盆边拧了帕子,在床边坐了,给凤初擦拭脸面,又道,“我再想些法子,顺利的话,约摸也不需三五年这么久,便能让凤初脱身,日后好好的娶一房媳妇……只是他自己不是良家子,便也不奢求能娶个良家妇了……日子能过便行……”
      知微本来听他说的好好的,越到后面越觉他那声音尤其苍凉,隐隐有些厌倦和自弃的意思,听那口气仿佛他正在说的不是凤初,而是他自己一般。

      知微听着十分不喜,便道,“三五年也不打紧,左右凤初一个男子,晚些成亲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叫他了断登台唱戏的心思便得。”又上前瞧了瞧凤初,见他神色安祥,睡得很是深沉,额上已是出了一层汗——也不知林简给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这么快竟是已经在退热了。知微放了心,便很不想再呆下去,催促林简道,“他应是无事了,咱们走吧。”
      林简站了起来,又俯身给凤初把被子掖得更紧了些,方才跟着知微出门,到门口迎面遇上齐婶,叮嘱道,“他在发汗,此时切不可闪了风,少时记得给他换了湿衣裳,多喂些水,这几日饮食皆要清淡,可炖些——”忽听知微扑哧一声笑,他一时怔愣,便不由自主地闭了口,回头见知微正满面促狭地瞧着自己,不知怎的便生了羞赧来,怔怔道,“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知微笑道,“却不曾说错,只是头回见林大人似这般老妈子模样。”
      林简面上骤然一红,开口时便有些嗫嚅,“我……我……”我了半日也不曾我出一句完整话来,便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低了头。

      齐婶笑道,“大人放心,齐婶我一手带大的孩子都有七八个了,这些事小妇人都省得,昨日着慌实是因为凤公子模样骇人,如今既好多了,便都交给我吧。”
      林简偷眼看了看知微,见她只是抿着嘴笑也不说话,便道,“便劳烦齐婶照顾凤初,等他自己好些,能下床走得了,命他去红袖坊悬墨楼找掌柜的。”他抬头见堂屋案上有笔墨,便走过去提笔写了一行字,用镇纸压了,“拿着这张纸去,悬墨楼掌柜自会安排。”

      知微站在旁边看了半日,渐渐觉得这一世的林简与她认识的那一个不大一样,最起码,原来的锦陵林简并不是一个会管这等闲事的人,遇到这等病得不明不白的人从来都是躲得远远的,毕竟他自己身子骨单薄是个多病多灾的公子哥儿,很怕染上病气。
      知微直到上车之时犹自心中疑惑。林简却不理会,上车之后便望着窗外默默出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车子出了半里坊方才振作了些,回头看知微正凝目盯着自己,面上不由自主地便红了一层,尴尬道“小姐可是有事?”

      知微也不好说我在琢磨你跟上辈子不一样,想了想便问,“你无事开个戏楼子做甚?林老大人可知道?”
      林简摇头,“不知。不只悬墨楼,连我其他产业,府里皆不知晓。”

      知微大吃一惊,脱口便问,“你这是在私下置产?除了悬墨楼……还有甚么产业是你的?”一句话问完又觉自己犯傻,他连自己亲爹都瞒着的事,怎会轻易告诉自己?连忙摆手挽回,“我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想知道,你也不用告诉我。”
      林简轻声道,“旁的说多了小姐也不知,今日小姐去的洗砚楼,是我的产业。”他想想又道,“小姐明日要去楼里见秦阳,可要让他们给小姐留个靠江的房间?洗砚楼江景,只怕小姐还未曾赏过。”

      知微登时大怒,“你命人偷听我说话!”
      林简抬头道,“小姐在京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小姐竟是今日才知么?”他想了一想便觉许多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便道,“小姐性格疏阔,本就不当来这文渊阁中,然而既执意来了,便须知一言一行皆有人入了心里,小姐记得这一件事,须得谨言慎行,免给东宫增添烦扰。”

      知微越发恼怒,“我怎的给东宫增添烦扰了?”
      林简咬牙道,“小姐是谢大小姐亲妹妹,有人盯着谢大小姐,自然就有人盯着小姐,小姐在建康城里,花楼酒楼尽皆逛了个遍,可是当那许多人都不存在么?”

      知微被他说得心中滞闷,待要回他几句,他又说得仿佛句句在理,正在气闷时,又听他道,“小姐自锦城不远千里携个戏子进京,已是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小姐笑话,小姐却不把凤初远远安置,还将他放在建康城中,时时过去探望,可知此事影响之坏,已经动摇小姐根基了么?若非如此,谢府督他——”
      知微恍然大悟,抬手便指着他鼻子道,“我说我三哥远在建康怎么知道锦城的事,竟是你跟我三哥通风报信的?”

      林简默了一刻,“若非谢府督来信,小姐会尽快安置凤初么?”
      知微恨道,“我道你为何整日打听凤初,还道你真是转了性子,变成个怜贫惜老的大善人呢,如今才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再回他两句,然而人家说的句句在理,她自己又实是理亏,恼恨之中只能斥了一句,“我怎样是我谢家的事,却与你林大人无甚干系,就不劳你费心了!”说着便在车壁上撑了一下站起来,打算出去坐了。

      林简情急之下便一把扯了她袖子,见她气得满面飞红,不免后悔自己逞了一时口舌之快,明明打算他给她善后,将此事遮掩过去也罢了,谁知到头来终于没忍住……便恳求道,“小姐日后若要饮酒,便去洗砚楼吧,我……那里的人,不会乱说的。”
      一句话不亚于烈火上浇了一勺沸油,把知微气了个头脑昏沉,甩手便挣脱开去,使力之大差点儿没把林简给推得撞在车壁上,知微站起身来,咬了牙一字接一字恨道,“多谢林大人美意!”说完便掀了车帘子,自己爬到车辕上挨着车夫坐了。

      一路默默不语,在车轮的辘辘声中回了文渊阁,此时日头西沉,眼见着天色便要全暗下来,知微跳下车辕,也不去管林简,自己头也不回地回了阁子里,往值夜的耳房里钻了,便见与她搭伴儿的许家三郎许攸已经神色肃然地坐在案前扒拉本子。
      知微心中一个格登,今夜与她一处值夜的竟然是这个古板的许三郎,实是晦气啊晦气,看来墙柜里藏的酒又是喝不成了。

      许三郎看了她一眼,板着脸道,“谢文书这是又打哪儿来?”
      然而此人虽是个嚣张的,知微却从来便是个更加嚣张的,听他口气不好,更加不去理会,往自己案前坐了,翻拣方才送上来的言事本子。

      天色暗时,进来个小太监点灯,刚刚点了两盏时,院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匆匆下马,边跑边叫,“三百里加急!三百里加急!”
      耳房里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许攸看了知微一眼,带头迎了出去。果然一个传驿官打扮的人手里握了一柄令旗匆匆往里跑,背上还背了个包袱,跑到面前时解了包袱递给许攸,“三百里加急,速呈阁首!”

      知微看他满面风尘,嘴唇上尽是干裂的口子,便去倒了一盏冷茶,正待递给他时,那边许攸已经看了匣子内的文书,面露惊慌之色,“谢文书,你与我速去面见林大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大佬下午好,我是准时见面的存稿菌。
    明天五点《夜间来讯》,爱你们么么扎……
    谢谢灌溉:
    读者“寒露小暑”,灌溉营养液+52017-04-08 17:3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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