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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匪巢男人 ...

  •   时序已近新年,伏蛟寨虽然地处深山,却也仍然免不了布置一番,寨子里的闺女媳妇把各处房舍扫了尘,又剪了各色剪纸,四处张贴起来。如此收拾了好几日,虽是个匪寨,如今看着竟也颇有些模样,并不那么凶神恶煞了。

      这日寨主从山外回来,他自骑着马,身后却簇拥着一众匪子匪孙,一个个拎包拖箱的,看模样是满载而归,有大收获。
      寨子里的人便都涌了出来,围作两列,喜迎寨主带了口粮回来。这是伏蛟寨多年习俗,每回这么迎上一下,让一众打劫的青壮年有将军凯旋而归的荣耀,下回下山打劫便会更加卖力。

      知微也挤在站在人群里,看了一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她方才正在厨下帮着劈柴烧火,听到寨里沸反盈天的吵闹便知必是寨主打劫回来,十分不欲去看,然而架不住厨下孙二娘爱凑热闹,强拖了她过来。此时却也只得立在人群中当个吃瓜群众。
      寨主满脸得胜归来常胜将军目中无人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进了寨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受用围观群众们的赞叹。

      知微看他这模样便暗自摇头,不知哪位大户路过此处倒霉摧的被寨主劫了,却好在此日并无活人被劫,否则依她的性子,确然是看不下去年轻姑娘媳妇被这群匪徒毁了清白的,然而自己此时易妆在此,所为的不过是躲了那孽缘,实不欲暴露行踪。
      她在心里为那不知哪家富户念了一声佛:施主,想开些,舍财保命,人无事就行……

      正要走时,却被那孙二娘拖了胳膊,她那力气十分的大,足足把知微拖了一个趔趄,又神叨叨的喊了一嗓子,“有人啊,竟然有人!”
      知微心中一动,循声望去,果然见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匪徒手里扯了一匹破席子正往寨子里走,席子上果然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穿着浅灰色的书生袍,被那匪徒用麻绳草草缚在一领稀破的竹席之上一路拖过来,衣袍上尽是泥土,就连散开的头发上也是全是泥巴……由着那匪徒一路拖着前行,完全不知死活。

      那人躺在席上,头偏向一边,一头青丝又黑又长,十分凌乱地覆了他整个面颊,完全看不清模样,只那身形颀长清瘦,必是一个男子,腰间衣带束出的腰线却只有寻常女子一般粗细。
      知微不由皱眉,这个寨主如今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若只是劫财也便罢了,现如今连人都敢伤,不仅把人打得昏死,竟还绑回寨里来,这是要往这人家里索要赎金么?

      此时那人已经被拖着经过了知微面前,山路崎岖不平,破席在一块石头上硌了一下,那人头颅被硌得偏了过去,被乱发覆住的面孔便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皮肤。一双虽然紧闭却十分狭长的丹凤眼立时入了知微目中,竟是眉似墨画,眼睫秀长,在那雪白的皮肤上生出一小片极薄的青晕来。
      她瞧着只觉眼熟,心中渐渐生了惶恐出来,却无论如何不敢置信,不,不应是他……那人如今应在沙州城中,怎可能在此匪寨,更惶论落得如此狼狈……
      不可能是他。

      然而她尚不及细思,那人已经被那匪徒揪着席子拖着入了寨子里。
      孙二娘见无热闹可看,便拉着知微回去,边走边道,“小卫,你说这是什么人?怎的被打晕了拖回来?”知微在寨中用的自是化名,她图省事,便把自己名字倒了个个儿叫“卫知”。寨子里人见她一副年幼未长开的黑小子模样,便都叫她“小卫”。

      知微心乱如麻,若果然是那人,这一世竟未顺着前生的轨迹来?她此时又哪有心肠去理这孙二娘,只胡乱道,“不知寨主为何拖个男人回来,想是他家中巨富,要索些金银赎身?”
      孙二娘连连头点,“你说的是。”一时又赞叹道,“小卫,不想你年纪虽小,脑子却比那些傻大个儿明白多了。以后若得寨主重用,可别忘了关照二娘一家子。”
      知微皮笑肉不笑的含糊应了。

      两个人回了厨房,接着收拾一寨子人的晚饭。因是这日寨主大胜归来,命厨房加菜,便又杀了一匹羊,用大铁锅钝了,烧了大锅菜,焖了大锅饭,用盆装了抬着送到席上去。
      知微年幼上不了席,便与一众婆子媳妇在厨下吃饭,炖羊肉在这寨子里是稀奇饮食,媳妇子们一筷接一筷下得那叫一个迅猛。
      知微心中有事,只用些羊汤泡了一碗饭草草吃了,吃完从厨下出来,在寨子里随意转悠,一时走到寨子门口,见守寨的匪徒在雕楼上不住顿足,口中骂骂咧咧说运气太次好容易杀一回羊竟正好轮着值卫,只怕回去连羊汤都没有了云云。

      知微心中一动,便觉此日大好机会,若不去看上一个究竟,又怎能甘心?
      想了想便往寨子里囚人的地牢走了过去,远远见一个匪徒守在门口。那人腰间别了一柄雪亮的白刃,见知微过来,热情招呼,“小卫,羊肉给哥哥留了没?”
      “没有。”知微断然摇头,“一匹羊这一寨子人吃,我便想留,又哪里留得住?只怕留两碗羊汤都不容易。”

      那匪徒立时垮了脸,“自家寨子里面还要守着什么门,里面又不是关了关二爷,一个白面书生,还卸了膝颗骨儿,又未曾生了翅膀,难道跑得出去?”
      知微便道,“寨主叫你守在这里,你还敢走了不成?既走不了,不如省点力气少说两句,这冷的天……哈出气的热气都是金贵的!”

      那匪徒眼珠子一转,涎着脸道,“小卫,小卫兄弟,替哥哥在此处看上一时,哥哥去席上吃几块肉,讨两碗酒喝,片刻就回来,好不好?”
      知微把脸一拉,做势拔脚要走,“你值你的夜,与我什么相干?”

      那匪徒三两步跑得风一般快,一把拖了知微的手,“小卫兄弟,我的亲兄弟,哥哥片刻就回,真是片刻就回,你就信哥哥一回吧!你再过两年做的还不是哥哥这份活计,到时哥哥罩着你!”不由分说便把腰间的白刃解了下来,塞在知微手里,匆匆跑了,跑出数百米远又扔了一串钥匙回来,喊了一声,“过两个时辰进去看看死了没,寨主要活的!”

      知微深知此人是寨中著名酒鬼,平日就着一盘花生米也能喝一坛,这一去不喝到烂醉哪肯罢休?只怕明日此时还未见得酒醒。便冷笑一声,把那白刃系在腰上,自拿钥匙开了地牢大门,入内上了门闩,沿着一条狭长的下行甬道入了地牢深处,便到了一间平坦的地室。
      知微见牢内漆黑,便摸索着去墙壁上燃了一支牛油蜡烛,此处地牢十分狭小,这么一只烛燃起来,便把牢内照得白日一般亮堂。地牢只隔了区区三间,饶是如此,三间牢房也空了两间,知微只一抬眼便望间最里间一团灰白色的人影蜷在地牢稻草上,毫无悬疑便是白日里那个书生。

      知微站着看了一时,那个人影只无声无息蜷着,不说动静,便连呼吸之声也听不见。她伸手取了壁上油烛,擎在手中,开了牢门进去,又随手把烛插在壁上。
      此时她离那书生不过半步之遥,看得比白日里清晰许多,便看清那书生双腿以奇怪的角度弯着,便知方才那匪徒说得不假,此人膝关节应是被那匪首卸了。

      知微立在旁边看了许久,她上辈子虽与那人孽缘甚深,却仿佛并未认真打量过他身形,这般躺着的模样更是见所未见,瞧了半日也拿不准究竟是不是他……想想自己如今面上易容便是邵伯伯亲来也未见得能看得穿,索性便蹲下身去,伸手推他肩膀,唤了两声,“喂,醒醒!”
      足足唤了七八声,那书生才微微动了一下,重重的喘出两口气来,他那气息强健了些,便把覆在面上的长发吹得动了一动,那书生不住皱眉,手指动了一下,想是要拂开乱发,却没能抬得起来。

      知微伸手便把他面上长发往旁边捋了一捋,露出一张明光皎洁的脸来。
      果然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知微心中瞬时凉了半截,她自在沙州小镇上醒来,察觉自己竟又重回了五年之前,只觉无比庆幸,必是自己那悔到极致的懊恼让上天垂怜,送她将这一段失控的人生再活一次,此番再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她犹记得自己在沙州小镇之上,因着山匪来袭,为那人所救,从此便陷入了与那个纠纠缠缠的孽缘之中,竟致最终迫得阿秦绝望自尽……她这一回索性便与前世逆向而行,在山匪来前易容作了一个黑小子,顺水推舟由着山匪劫走。那匪首见她年纪尚小,又是个男娃,便索性打发去厨下做事,全当养在寨中以后留用。

      一切皆如她所料,她并未似前世一般与那人在沙州相遇。
      可现如今此人竟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自心底深处生出不甘来,手指动了一动便想直接将他扼死在此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冷静下来,劝慰自己或许只是长相相似……漠然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睁开眼睛朝她看了一眼,知微只觉他那目光仿似山间冷泉,有一种极致的平静与寒意,竟完全不似一个身陷囹圄之人。

      他盯着知微瞧了好一时,忽然笑了笑,平淡道,“我是林简。”

  • 作者有话要说:  序章里死掉的男主君,他已经出现了,各位大佬认出来没?
    以及谢谢蛋蛋哒地雷……
    李狗蛋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20 17:2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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