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李懒言

45、出逃

　　知道她还有后话，墨荼荼没接话茬。

　　女子也不急，静顿片晌：“有一个叫乐乐的小丫头，重伤逃到我归墟之境，试图坏我境中封印，被我捉到，她为了活命……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提议。”

　　墨荼荼心下一沉。

　　“可我左右思量，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恩怨。”

　　“所以呢？”

　　“所以，你只要答应为我做一件事，你和你的朋友，就能离开了。”

　　“什么事？”

　　女子却未答，反倒吩咐身侧男子：“先带她去观心台。”

　　男子站着没动。

　　女子转身，素白身影随着她走远，渐渐消隐，眼见着就要彻底消失，空气中又飘来一句话。

　　“不要耍花招，否则你就从我府中滚出去。”

　　***

　　墨荼荼这才有了空当喘息。

　　开始整理当前信息：乐乐受了重伤，逃来归墟之境，为这位府主大人献了计，所以她被带来此处，关了三天。

　　苏麟的手机在此处，说明乐乐逃走一路都带着苏麟，他们二人，现在应该同她在一个地方。

　　那么，这位府主到底想让她做什么呢？除了龙骨，她好像也没有其它价值了吧？

　　……

　　“小丫头。”一直静默不语的黑衣男子忽然开口。

　　墨荼荼被吓了一跳：“啊？”

　　“你想不想活命？”

　　“这还用问吗？”她没好气。

　　男子微微一笑：“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墨荼荼怔了怔：“你要帮我？”

　　“自然。”

　　她狐疑：“为什么啊？你又不认识我，再说了，你要帮怎么不早帮，我都被关三天了。”

　　男子似有些无奈：“之前并非是我送药……不过，也算你命大，今日若不是我来，你方才那一下，恐怕已经活不成了，再者，我放你走自然是因为我心好，你小小年纪，哪里来得那么多犹疑不定？”

　　墨荼荼在心里嗤之以鼻：话里话外好像自己是个前辈似的，看起来分明也没比她大多少。

　　“那你说说，要怎么帮我。”

　　“一会儿到了观心台，清练的条件，都不要答应。”

　　清练……就是那位府主吗？墨荼荼觉得这名字怪好听的。

　　“那她要是杀了我朋友怎么办？”

　　男子好笑的看着她：“怎么会呢？杀了你的朋友，岂不是毁了同你交易的筹码？你可知道，她为何要不声不响囚禁你三天？”

　　“……为了让我着急，耐不住性子，好快点答应她的条件？”

　　男子眼中透出一丝赞赏：“还不算太笨。”

　　墨荼荼忖度片刻，莫名觉得他的分析有几分道理。

　　“行，那就不答应她，然后呢？”

　　“然后你会被继续关起来。”

　　“……”

　　“之后，我再想办法救你出去。”

　　听起来好像十分水到渠成。

　　墨荼荼还是有点不放心：“可你为什么要帮我啊？还有，就算我走了，我的朋友还在你们手里，你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让我和他一起走？”

　　男子哭笑不得：“小丫头，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只要你不去同清练做交易，他就会相安无事，你先离开归墟，回去养好伤，再从长计议不迟。”

　　***

　　归墟之境，实为各类妖族汇聚之地。

　　难怪曾黎黎之前说，要到这里拿枯翎的妖元换取元魂。

　　墨荼荼当时还觉得，这个名字对她来讲，充其量就是别人问：嗨，你见过上帝吗？她哂笑一声：我要是能见到上帝，还用在这儿待着吗？

　　结果转眼间，上帝就站在了眼前。

　　清练的府邸，又名归墟洞府。

　　但在墨荼荼看来，这里压根就算不得一座府邸，而是一处瑰异玄妙的天外之境。

　　首先是建地面积，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无边无际。

　　放眼望去，整片天地银装素裹，落雪成冰，除了碧空之上翻涌的云气以及透过云幕挥洒下来的金色阳光，就只剩下白皑皑的雪沙。

　　其次是建筑规模。

　　英国诗人布莱克那句诗是怎么说的来着？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无限掌中置，刹那成永恒。

　　听起来挺虚的，可是当墨荼荼看到府邸之中的事物，都是随觉随知，随想随现，随化随用时，脑海中立刻便跳出了这四句诗作。

　　就如最初囚禁她的“高堂大殿”，随着她破门而出，清练来了又走，立时消隐无踪。

　　一路行去观心台，脚下的石板路也是随着她和黑衣男子云泫步履所至，幻化而出。

　　……

　　见墨荼荼对此间化物的规律很是好奇，云泫便做了几番示范给她看。

　　挥指捻诀间，脚下石路已经变了副样子，碧草如茵，从素白的雪沙之中纵穿出去，一路伸向远方。

　　再一弹指，空中传来鹰隼唳啸之音，惊空遏云，墨荼荼抬头，看到两只雪鹰正破空而过。

　　然而无论是路径，还是雪鹰翱翔的方向，都在随着他们前行的目的地改变，宛若一个设置好了的编程数据库，景致往哪一方幻化，权看主人的选择。

　　云泫又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望着墨荼荼。

　　墨荼荼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却微微一笑，指尖点一点玄芒，径直没入她心口。

　　墨荼荼吓了一跳，很快，身上的伤口竟不那么疼了。

　　云泫道：“我也只能暂且替你缓缓，你的伤，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治得好的。”

　　墨荼荼倒不意外他的定论，正欲开口道谢，就见他转过头去：“接下来，我们可以抄个近路了。”

　　又一道玄芒递出——

　　从二人脚下开始，一座五彩花桥不疾不徐延伸而起，飞跨过半空，直长入天际翻涌的云海之中，花桥似白玉打造，在阳光的辉映下辉华澈透，闪闪作光，两侧望柱皆雕琢了栩栩如生的飞天游龙，姿态各异，呼之欲出，缤纷花朵簇拥在各个桥头之上，绵延相连，犹如彩雾氤氲，素绿花藤顺桥栏直铺而下，随微风飘漾，宛若碧涛濯洗空中零星飞舞的雪沙。

　　墨荼荼颇为惊异，没想到他还挺有艺术细胞的……心中却被另一个问题困扰。

　　“那个……”

　　“嗯？”云泫侧头看她。

　　“根据两点一线原则，你确定这条是近路吗？”

　　他不由失笑：“两点一线……此语甚妙，只不过，倘若我们从下面走，届时还需爬一道天梯，你身上带伤，还是走浮桥方便一些。”

　　墨荼荼顿了顿：“我们就不能飞过去吗？”

　　虽然小黑不在身边，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可以飞的，顺路捎她一程，大抵也不是难事。

　　云泫却道：“观心台有屏障，除了府主，闲杂人等均不得乘术法而入。”

　　***

　　所谓观心台，实际上是一处空中楼阁。

　　穿过整道花桥之后，墨荼荼理解了云泫为何要提前为她疗伤。

　　起先几天，她一直待在屋子里，活动范围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残损到了什么程度，此时走了一大段上行路，只觉得周身直冒虚汗，双腿绵软，伤处隐痛不止，恨不得立时找一处床榻，睡个昏天暗地。

　　眼前的楼阁，从外观看，简朴素雅，与一般古色古香的屋阁建筑无异，只不过底部挂了一条摇摇晃晃的铁索挂梯，从空中往下看，被云雾遮掩着分成几节垂坠下去，不见尽头。

　　墨荼荼的头皮一阵发麻：她的体力是决计招架不住这东西的。

　　楼阁分两层，第一层门扇开启，其内漆黑一片，墨荼荼和云泫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只手拦住。

　　一名青衫儒生从屋内迈步而出。

　　“云泫，府主只请这位姑娘进去。”

　　云泫稍稍一怔：“也好。”

　　又对墨荼荼道：“小丫头，祝你好运。”

　　虽然搭伴的时间不久，但冷不防又要孤身一人，墨荼荼心中难免惴惴的，可谁让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心一横，跟着青衫儒生踏进了屋内。

　　***

　　楼阁之内也无甚特别之处，整个一层空空荡荡，连个壁饰都没有，青衫儒生为她引路至通往二层的木梯之前。

　　“姑娘请。”

　　墨荼荼没犹豫，径自走了上去，儒生则无声无息的停留在了原处。

　　二层果然别有洞天。

　　甫一踏入门槛，其内景象便从一片漆黑幻化成了另一副模样。

　　也算不得新奇，就是一间圆形石室，顶部呈拱形向下覆盖，四壁灰白，凹凸不平，地面正中安放着一张石床，石床面积不大，堪堪够躺一人——其上也确实有人，是一名年轻男子，着白衣，平躺而居，纹丝不动。

　　墨荼荼蹙起眉，走得近了些，终于看清了男子样貌。

　　面白如玉，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唇角微微上扬，似睡梦正酣，即便闭着眼，也不难看出曾是个剑眉星目的风雅俊逸之人。

　　清练孑然一身，站在石床一侧，背对着门口，察觉到墨荼荼进来，缓缓转过身。

　　她没看墨荼荼，只将目光放到了身侧沉睡的男子身上。

　　“他叫云涟。”

　　墨荼荼怔了怔，都姓云……

　　“他和云泫是什么关系？”

　　“云泫是兄长。”

　　墨荼荼觉得奇怪，云泫分明是人，可这个云涟身上却弥漫着浓重的妖邪之气，而且，他怎么看都像是已经……

　　“可惜。”清练的声音复又响起：“他们之中不该活着的那个人，活到了如今。”

　　果真是过世之人。

　　但这话听着怪里怪气的，墨荼荼便道：“什么叫该活，什么叫不该活啊？活着是这世上每个人的权利吧？”

　　清练讥诮的轻笑：“活着的权利？”

　　“这几个字，也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机会说出口。”

　　不知为何，她的语气明明恹恹的，却让人读出一丝怆然。

　　陡然间，墨荼荼意识到了什么，又一次望向石台之上。

　　“难道他是你的……”

　　“相逢于年少，相知于年少，历尽千般阻碍才换来相守，择吉日，募良辰，我红衣待嫁，他血染宅堂……”

　　墨荼荼的心跟着一沉。

　　“为了守住他的肉身，我向妖仙借了一口妖气，才得以让他躺在这里，陪我千年，最终……”

　　清练将目光抬起：“等来了你。”

　　墨荼荼的心又是一沉：“等我？”

　　“你体内的龙骨，有起死回生之力，我想借助它，复活云涟。”

　　终于摊牌了，墨荼荼越发不高兴：“说到底，不还是为了龙骨吗？”

　　清练道：“话虽如此，可我与其他人不同，我不要它，只是想借你之手，复活我的夫君。”

　　“怎么复活？你们都说它在我身上，可我对它一点感觉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它到底存不存在……”

　　“它存在，你也知晓。”

　　墨荼荼一怔：“我知晓？”

　　“你留心想想，在你以往的经历里，有没有哪一刻是即将死去，却又突然起死回生的？”

　　快要死去……又突然起死回生……

　　墨荼荼敛了心神：怎么在她的印象里，她每次要死，都是倚靠别人的庇护才得以活下来呢？闻人猜自当不在话下，早先在墨家也是多亏了苏麟……

　　等等。

　　她心中一滞——之前在墨家秘境，似乎确实有那么一次，她被焱长老的血网红丝绞住心脉，差点窒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得以驱走它们，还救下了芊芊。

　　难道那就是龙骨的力量？

　　清练静立一隅，将墨荼荼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如何？”她道：“我的要求，对你来说并非难事，只要你答应，你的朋友便可以同你一起，安全无虞的离开这里。”

　　墨荼荼眉头蹙起。

　　清练继续道：“虽说是我将你掳来这里，但如果不是我，你恐怕根本不知道姓苏那小子身在何处，如今……你只要付出举手之劳，便什么事都解决了。”

　　真的是举手之劳吗？

　　云泫让她什么都别答应，必然有他的道理，为人弥补千年的遗憾，救人于水火之中，自然是美事一桩，她也乐得成人之美。

　　就怕事情根本不会那么简单。

　　见墨荼荼一直不作声，清练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过身去，面向石壁一侧。

　　微一拂袖。

　　其上陡然有金芒亮起，平铺了整面，随后光势渐弱，石壁似被打通，缓缓转为透明……

　　隔壁竟然还有一间屋子。

　　屋内设施简陋，只靠墙摆放了一张木床，木床狭窄，光秃秃的，连块软毯都没舍得铺——看清床上之人后，墨荼荼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苏麟。

　　也不知隔了多久没见，他工工整整的躺在那，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周身虽然干干净净，但看得出来，他的身体状态没比她好到哪去。

　　眼眶霎时红了，心里愧疚得不行，一股火气直从胸腔里冒出来。

　　“你就任他在那躺着，连点伤药都没给他？”

　　清练冷淡道：“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立时便能让他生龙活虎，不答应……我为何要管一个区区凡人的死活？”

　　墨荼荼简直要被气笑了：“我问你，你在归墟之境做主人，做了多久了？”

　　清练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千年总有了。”

　　“这么说，你活了至少一千多年……那你总该明白做交易的道理吧？在向别人提要求之前，自己得把最起码的事情先做到。”

　　“云涟躺在这里你难受吧？那你想过别人吗？你不希望你喜欢的人死，难道别人就喜欢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受罪吗？”

　　墨荼荼这一番义愤填膺，使得清练有些发怔——

　　空气凝滞。

　　半晌，她忽然抬起右掌，捻诀，挥出一道金色灵光。

　　灵光轻飘飘飞向透明的石壁，转瞬没入，又从另一侧破壁而出，最后悄无声息的隐没在苏麟的身体里。

　　只这一下，苏麟的面色红润了不少。

　　墨荼荼悬着老高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些——这位府主还不算冥顽不灵。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墨荼荼忽然眉心直跳。

　　她一时冲动呵斥了人家，人家知错就改，那她呢？

　　本来打算好的不帮忙，现在不帮好像反而说不过去了……

　　清练一语不发，似乎决心好人做到底——既然墨荼荼想纠结，就留给她足够的时间。

　　***

　　墨荼荼的目光停留在云涟身上。

　　清练说，他在这里躺了一千年了……那其实也挺可怜的，两人之间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却在结婚当日阴阳两隔。

　　仔细看看，他还挺帅的，和清练倒是相配……

　　……

　　俄顷，她心中已有了打算：“我还有一个问题。”

　　清练道：“但讲无妨。”

　　“就像你刚才说的，我确实有那么一次，似乎依靠了龙骨的力量化险为夷，但那次与这一次情况不同，那次我救下的人最起码是活着的，你的夫君却过世了千年以上，从原理上讲，你确定我可以救活他吗？”

　　“自然可以。”

　　墨荼荼皱眉：“你怎么那么肯定？”

　　“我感受得到，这么久以来，云涟的魂魄一直没有离开我……你只管施法，不会出差池的。”

　　听了这番话，墨荼荼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难怪来到归墟之境这么久，她的伤势一直得不到缓解，反倒愈发严重。

　　想来是清练有意为之。

　　龙骨于她而言，实际上是一个非常被动的保命符，只有在她命在旦夕之时，才有可能自行启动保护程序，也就是说，她要救云涟，也得如法炮制当初救下芊芊那一套。

　　——置己身于死地而后生。

　　可如果坚持不答应，苏麟恐怕也不会好过，他明明近在咫尺，她根本做不到为了一时活命放弃他，让他遭罪也不行。

　　想到这里，墨荼荼认命的收回心绪，准备应下清练的要求，却忽然看见透明石壁的那头，有一道黑影闪过。

　　黑影身形极快，几乎是转瞬来到苏麟身边，带着他离开。

　　墨荼荼一眼便认出了那抹飞扬的黑色裙摆。

　　是乐乐。

　　紧跟着，三道金芒接踵而至，径直打穿了空透的壁面，随着壁身损毁，墙壁那头真正的模样现形——空空如也。

　　原来，苏麟被关押的地方并非就在眼前。

　　变故突发，清练恼怒非常，周身气势倏然凛冽，寒意逼人，身形一动，向着乐乐逃跑的方向追去。

　　转眼间，偌大的石室里，就只剩了墨荼荼和安静如斯的云涟二人。

　　这种时候，墨荼荼深刻意识到了小黑的重要性，心里甚至有点埋怨清练：怎么掳人的时候就那么粗心大意呢？通讯竹叶不带，小黑也丢了，白雎骨笛如果不是她的随身法器，恐怕也会被落下。

　　真的是太不靠谱了。

　　***

　　总算获得了短暂的人身自由，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墨荼荼祭出骨笛，顺着木梯往下，做好了同守在一层的青衫儒生交手的准备，心里祈祷着，外面云泫的花桥还在。

　　谁知楼梯还没下完，下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丫头，快一点，我们现在就出去。”

　　云泫已经替她摆平了障碍，正站在屋子里等她。

　　触目所及，青衫儒生一动不动躺倒在地。

　　墨荼荼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云泫无奈的笑道：“我料到你会被清练说动，若非你那朋友出了意外，恐怕我就要上去拦你了。”

　　听了他的话，墨荼荼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愧疚。

　　两人迅速汇合，云泫带着她出楼阁，一路顺着花桥折回，走没几步，墨荼荼身上一轻。

　　“现在可以御风而行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泫先拽着她腾空而上，另一只手又祭出一道玄色灵光，灵光以极快的速度铺展开来，他松开手，墨荼荼便被托起。

　　高空之中云气缭绕，风声呼啸，雪沙肆意飞舞，入眼仍旧一片素白。

　　云泫在前方带路，墨荼荼紧随其后。

　　不多时，周遭空气越发凛冽刺骨，墨荼荼忍不住问：“还要多久？”

　　他应声：“到了。”

　　灵光开始带着她往下飘落，云海，冷风，飞舞的雪沙逐渐被抛在上空，空旷无际的银色世界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唯一的不同，是他们即将落下的地方，一道由熠煜光华铺就，长约数丈的赤金光幕，静静辉映在雪地之中。

　　墨荼荼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传送带。

　　几乎没给她时间犹疑，甫一落地，云泫掌风一带，她便被强制驱赶了进去，光幕立时有所感应，四下金芒愈盛，耳边嗡鸣声响起——

　　云泫最后的声音堪堪传来：“出去以后往东走，一直走，不要回头。”

　　墨荼荼正要应一声，却突然看到，他的身后，一抹素白身影已从天缓缓而降——

---

作者有话要说：　　英国诗人布莱克那四句诗，含义不止一种说法。
PS：下一更不出意外在周三。